美東時間11月3日是美國大選的法定投票日,很多人都關心大選最后的結果對加密貨幣市場的影響。在談論政治時,我們時常會陷入“鍵盤政治”的怪圈。為此,本文力求從經濟學角度出發,客觀介紹美國大選情況,以及在不同選舉情況下對各市場的影響。
從經濟學角度看美國大選
在西方經濟學中,有政治經濟學這一門分支學科,主要是運用經濟學的分析方法來研究政府如何運作,其中最為著名的兩個理論即中值選民定理和康多塞悖論。
什么是中值選民定理呢?我們來看美國大選的實際情況,我們知道,美國總統大選采用的是選舉人團制度,每個州按照人口比例分配一定數量的選舉人票。各個州又有所謂的贏家通吃制度,在各個州里獲得最多大眾投票的候選人,直接贏得該州的所有選舉人票,選舉人票總共有538張,誰能拿下半數,即也270張選舉人票,誰就將成為下一任美國總統。
在每次的大選中,美國的50個州又可以分為以下三類:
A. 鐵定支持民主黨的深藍州,主要集中在人口稠密經濟發達的西海岸和東北部,包括紐約和加州;
B. 鐵定支持共和黨的深紅州,主要集中在美國廣袤的中西部和南部;
C. 搖擺州(swing states)或戰場州(battleground states):兩黨勢力不相上下,投誰都有可能。
中值選民定理從數學證明上表明,如果要選民沿著一條線選一個點,而且,每個選民都想選擇離他最偏好的點,那么,多數規則將選出中值選民最偏好的點,在實際政治含義上,中值選民定理說明了,如果兩個政黨各自努力使自己當選的機會最大化,他們就要使自己的立場接近中間選民,
因此,真正左右美國大選結果的,不是有55張選舉人票的深藍大州加州或者30張選舉人票的傳統紅州德州,而是中間的是搖擺州,所以兩黨在選戰時都會把絕大部分資源集中投放在這些州,
下圖是2016年希拉蕊和特朗普的選票分布,紅色是投給特朗普的州,藍色則是投給希拉蕊的州。除此之外,還有六個暗紅色的州:愛荷華,俄亥俄,威斯康辛,密歇根,賓夕法尼亞,佛羅里達——這是當時民主黨預計會贏,但最后卻意外輸掉的翻盤州。
其中,賓夕法尼亞州、俄亥俄州、密歇根州、威斯康星州是美國著名的“鐵銹地帶”,由于特朗普在競選時承諾將工作機會帶回美國,使得這些“鐵銹地帶”的白人工人階層紛紛投票支持特朗普,特別是賓夕法尼亞、密歇根和威斯康辛這三個州,一直以來被民主黨視為“藍墻”,三州的選舉人票加在一起是46張,但特朗普卻在這三州以不到1個百分點的微弱優勢獲得了全部的46張選票。此消彼長就是92票的優勢,正是在這三個搖擺州的勝利,成功地使特朗普完成了“逆轉勝”,
然而,三個州加在一起,特朗普的大眾選票只比希拉蕊多10,7000張,僅占當時選票總數的0.09%。這正是中值選民定理所告訴我們的:選舉的結果只取決于最中間的那個選民的態度,而與中間選民所在的群體是否多數無關。
2016年的美國大選結果使人大跌眼鏡,尤其是希拉蕊的普選票位元朗普多了近三百萬張,但最后卻因選舉人團制度輸了總統大位,因此有人反思,是否將選舉人團制度改為直接普選制度更合適。然而,從經濟學的角度看,簡單多數的民主投票原則本身也許并不是社會福利最大化的方案,
讓我們來看看著名的康多塞悖論,以及后續發展而出的阿羅不可能定理。
在十八世紀法國思想家康多塞提出了著名的“投票悖論”:假設甲乙丙三人,面對a,b,c三個備選方案,有如圖的偏好排序,
注:甲(a > b > c)代表——甲偏好a勝于b,又偏好b勝于c。例如在當前的美國社會,主要有三個政治議題:covid19疫情,經濟政策,以及“黑命貴”問題,甲最關注的是covid19問題,其次是經濟問題,最后是“黑命貴”問題,當然,a, b, c也可以是三個候選人,如分別代表特朗普,拜登及桑德斯,
(1)若取“a”、“b”對決,那么按照偏好次序排列如下:
(2)若取“b”、“c”對決,那么按照偏好次序排列如下:
(3)若取“a”、“c”對決,那么按照偏好次序排列如下:
于是我們得到三個社會偏好次序——(a > b )、(b > c )、(c > a ),其投票結果顯示“社會偏好”有如下事實:社會偏好a勝于b、偏好b勝于c、偏好c勝于a,顯而易見,這種所謂的“社會偏好次序”包含有內在的矛盾,即社會偏好a勝于c,而又認為a不如c,所以按照投票的大多數規則,不能得出合理的社會偏好次序,
隨后,阿羅又利用邏輯性和數學對“康多塞悖論”進行論證,其結論表明:在絕大多數情況下,通過選舉投票,遵循“少數服從多數”的方式并不能保證產生出合乎大多數人意愿的領導者。或者更確切地說,隨著候選人和選民的增加,“程式民主”必將越來越遠離“實質民主”。
事實上,阿羅的不可能性定理經受住了所有技術上的批評,其基本理論從來沒有受到重大挑戰,可以說是無懈可擊的。但阿馬弟亞·森提出了一個解決方案用以克服阿羅不可能定理衍生出的難題—-當所有人都同意其中一項選擇方案并非最佳的情況下,阿羅的“投票悖論”就可以迎刃而解,
例如在當前大選下,民眾主要有三種選擇:選特朗普,選拜登,因憤怒或冷漠而選擇不投票,很顯然,如果當民眾普遍認為“選特朗普并非最佳方案時”,阿羅不可能定理就能迎刃而解,“拜登勝選”將成為合乎大多數人意愿的選舉結果。
美國大選對傳統金融市場的影響
目前美國大選已經進入最后沖刺階段,在疫情導致全球經濟衰退的特殊背景下,大選的結果將對未來全球的政治、經濟格局產生重要影響。在具體分析這些問題時,主要關鍵在于兩點:候選人的政策立場及未來政策的執行阻力,前者取決于候選人本身所屬的陣營黨派立場,例如民主黨屬于左翼政黨,強調大政府和社會公平;而共和黨屬于右翼政黨,強調小政府和企業的利益,未來政策的執行阻力,主要在于國會兩院的歸屬,例如如果本次大選民主黨能控制參眾兩院的多數席位,那么未來民主黨推行相關政策的阻力將會很小;如果本次大選民主黨人并未如愿以償控制參議院,那么未來的政策推行將會受到較大的阻力。
首先我們來看拜登和特朗普兩大陣營的政策差異情況,如下表所示,
雙方最大的政策差異在于稅收和能源政策方面,對于偏左翼的民主黨而言,更強調社會公平,要求縮小社會貧富差距,因此需要對高收入階層和大企業提高稅率,例如將企業所得稅率由21%提升至28%;跨國企業海外子公司收入所得稅率從10.5%提升至21%;而共和黨陣營則支持大規模減稅,以便增加企業收入和利潤,最后惠及經濟發展。同樣地在能源政策方面,民主黨陣營支持綠色經濟,新能源;共和黨支持傳統能源,實現“能源獨立”,重振煤炭行業。所以我們看到特朗普執政后退出了《巴黎氣候協定》、中止了歐巴馬時期的“清潔能源計劃”等等,當然因為民主黨對發展傳統化石能源的反對,使得傳統能源行業的利益受損,導致該行業的工人階層產生不滿。
拜登與特朗普在最低工資、醫保、金融監管、中美關系四個領域既有分歧,也有相同之處,最低工資方面,拜登支持將最低時薪加倍,特朗普則態度曖昧,大概率希望由州政府層面資行決定而非聯邦立法決定;金融監管方面,共和黨歷來支持金融去監管,特朗普上任后也出臺了松綁《多得·弗蘭克法案》的舉措,拜登在金融監管方面未有明確表態,但在上臺后可能傾向加強監管;在中美貿易爭端方面,兩者都支持對華強硬,但民主黨作為自由貿易主義的擁護者,堅決反對通過加征關稅方式向大陸施壓,尤其反對向盟友也打“關稅大棒”,同樣地,在財政刺激方面,民主黨傾向大規模的財政刺激方案,主張2.2萬億美元的財政刺激計劃,而共和黨則主張較小規模的財政刺激計劃,目前特朗普政府提出一份1.8萬億美元的經濟刺激方案,但尚未被國會通過,
就經濟方面而言,最大影響主要來自于三大政策差異——稅收政策、最低工資、對外貿易紛爭,如果拜登勝選并成功實行稅收新政,大概率將部分逆轉特朗普2017年稅改帶來的美股利潤紅利,而最低工資翻倍也會導致企業利潤空間收窄,最終導致美股下跌;但拜登勝選同時也意味著中美關系對于風險偏好的壓制或降低,對于國際貿易領域是一大利好,當然,如果拜登勝選,但民主黨人并未拿下參議院,導致國會繼續分裂,那么其加稅政策的推進難度將增大,對股市而言這是一大利好。
因此綜合而言,美國大選會因總統參選人和國會兩院的歸屬出現四種結果,并對美股產生四種不同的影響,具體如下所示:
1) 樂觀情形:特朗普勝選+統一國會(推進減稅2.0,概率低)
該種情況是美股市場比較喜歡的結果之一,因為特朗普政府會繼續推進減稅改革,同時如果年底疫苗順利投入市場,并控制住疫情的進一步蔓延,那么美股將迎來上漲;
2) 中性偏樂觀:拜登勝選+分裂國會(改善對外貿易關系+加稅推進難度大,概率高)
在該種情況下,受制于貿易關系的改善,對外關稅可能會被削減;另一方面,受制于國會的掣肘,民主黨很難在國會通過加稅法案,在此情況下,美股也會迎來上漲。
3) 中性情形:特朗普勝選+分裂國會(政策與當前差異不大,概率中等)
如果特朗普勝選,那么美股情況將于現在無太大差異,主要取決于疫情對經濟的影響何時能結束。
4) 中性偏悲觀:拜登勝選+統一國會(改善對外貿易關系,但加稅傷害盈利,概率高)
盡管拜登勝選可以改變對外貿易關系,但另一方面,民主黨的加稅政策和最低工資政策將會損害美國企業的利潤收益;從長期看,不利于美股的繼續上漲。
但對于新興市場國家而言,站在第三方角度,美國大選的結局對本國金融市場的影響是有別于美股的。具體分成以下四種情況:
1) 樂觀情形:拜登+統一國會(貿易關系短期減壓+美元趨弱,概率高)
2) 中性偏樂觀:拜登+分裂國會(貿易關系短期減壓+美元趨弱,但政策受制約,概率高)
3) 中性:特朗普+分裂國會(與當前差異不大,概率中等)
4) 悲觀:特朗普+統一國會(貿易紛爭可能進一步加劇+美元趨強,概率低)
三、美國大選對加密貨幣市場的影響
目前加密貨幣市場并未納入主流金融市場,大多數機構投資者尚未將加密貨幣納入自己的資產配置池中,傳統金融市場的決策并不會影響資金流入或流出加密貨幣市場;另一方面,加密貨幣市場目前仍是一個小眾市場,其總市值還不及Apple一支股票的總市值,因此,美國大選結果對傳統金融市場的影響,并不會傳遞給加密貨幣市場,
為此,在分析美國大選結果對加密貨幣市場的影響時,正確的分析方法是從民主、共和兩黨對加密貨幣領域的具體政策進行分析,而非根據傳統金融市場的情況“推論”獲取,
在前面我們分析過,民主黨屬于左翼政黨,強調大政府,因此主張加強金融監管;而共和黨屬于右翼政黨,主張小政府,代表企業主的利益,主張去監管。就具體涉及加密貨幣領域的部分政策觀點,整理如下:
從上面我們可以看出,民主黨陣營對加密貨幣強調的更多的是加強監管,而共和黨陣營則對此則表現的開放的多,所以,如果本次大選民主黨獲勝,那么加密貨幣市場將承受一定的監管壓力,從中短期看,不利于加密貨幣市場的上漲,但從長期看,健康受監管的市場將推動加密貨幣市場進一步發展,并將會納入主流金融市場中,這對加密貨幣市場是有利的。如果共和黨在大選中獲勝,那么加密貨幣市場在中短期內會迎來利好,但從長期看,想要讓主流金融市場接納加密貨幣,一定的監管是必不可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