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我們簡單試水了加密藝術，雖然 NFT 短片 “Hip hop is my dad” 在 Opensea 賣出 1eth 的“高價”，但小賺一筆的快樂隨著一路下跌的以太坊價格趨于平靜。我覺得是時候點起一根事后煙，仔細想想 NFT 究竟是什么，這些虛擬的玩意究竟能對現實有什么影響。
正在這個時候，盤子空間邀請我們參加一個線上加密藝術展 “PLATE GAME” 。根據主理人的介紹，這個展覽設立在一個名為 Cryptovoxels 的元宇宙里。像所有加密藝術項目的簡介一樣，“PLATE GAME” 簡介里也充滿了nft、crypto、虛擬貨幣等關鍵詞。“購買”和“出售”這兩個詞也通常出現在這類簡介的中心位。
除此之外，真正引起我興趣的是一句 “展覽是虛擬的，可創作是有形的，技術問題是具體的，實踐去中心化是有條件的，有些批判可能從一開始就是無效的”。自從開始了解NFT 以來，我一度幻想我們是否真的能建立由區塊鏈編織成的、去中心化的、平等的虛擬烏托邦。這個展覽像是在提醒我，真實世界沒解決的問題，虛擬世界并幫不上忙，反而整個虛擬世界可能也是問題的一部分，
元宇宙初體驗
我第一視角墜入一個平臺的二層，伴隨著古早紅白機的 8-bit 游戲配樂。周圍的一切都像游戲《我的世界》一樣由像素格子堆成，不同的是像素格子大小不一，創作者可以在格子的表面添加非像素貼圖。
進入展覽后，屏幕出現第一視角畫面
電腦風扇的悲鳴和畫面的卡頓提醒了我，這是個聯網的、實時渲染的 “元宇宙” 世界，我幾經折騰偶然切了視角，看到了自己的形象，是一個曾經風靡的商務木頭人擺件。我趁暈 3D 的惡心勁還沒翻上來，跳下平臺，四處閑逛，背景音樂換成了老科幻片里常見的電子合成器交響樂。
平臺的隔壁是 “社區中心” ，點擊大屏幕可以播放視訊，介紹這片叫做 “Oasis” 的街區。視訊里介紹了街區里幾個地標性建筑，大多是五顏六色畫廊或雕塑，除此之外，街區里所有非街道的區域都覆蓋著或高或低的建筑物，有的像金字塔，有的完全透明，有的像停水的胡同澡堂，門口還建了幾棵像素綠植，很多建筑的墻上 “掛著” NFT 作品，滑鼠點擊可以直接跳轉 Opensea 購買。根據極具差異性的風格來看，這些地塊和樓盤應該分屬于不同的主人，
社區中心和加載失敗的視訊
Oasis 里的建筑
我點開地圖，圖里的世界并不是無邊無際的，是一個比任何真實城市都更加擁擠的正方形平面，被劃分為大小不一的密集街區。街區的命名毫無章法：有的依據現實城市，例如我北面的 “深圳” 和 “巴比倫” ；有的是網路熱詞，例如 “Punks” 和 “Memes” ；更有 “Doom” 和 “Kitties” 相鄰，讓我想起了去年毀滅戰士和西施惠一起打怪釣魚的美好時光。
地圖，Origin City 周圍還有其他小島
地圖的邊欄注明了這些建筑的功能分區，從劇院到酒吧，吃喝玩樂一應俱全，根據Cryptovoxels 的官網介紹，在這個空間里，用戶最基礎的功能是買賣土地（土地也是NFT ），在自己的土地上建立商店或畫廊來展示并交易 NFT 藝術作品，其他功能某種程度上都是為了 NFT 的買賣服務。基于這個背景，我推測這個世界中所謂帶有功能的建筑，可能像是多人大型線上動物森友會，玩家建造出公園、酒吧、工廠、學校的景觀，充分調動自己的想象力一起玩過家家游戲，
帶著這個猜測，我隨便勾選了地圖中的 club 選項，步行前往最近的地圖標記處，
虛擬懸浮派對
在 Oasis 閑逛一陣，我了解了一些 Cryptovoxels 世界的基礎規則，每個地塊的大小和層數有限，具體參數被寫在區塊鏈上，無法改動，正是因此，當我走到只有一層的純白建筑面前，心里不禁有點失望——這里的主人并沒在裝修上下任何功夫，club 看起來比教堂和醫院更冷靜。
Vibe Pool Club 的傳送門
我一路往里走，穿過紫色的薄膜，左下角的哈拉框突然出現一行字：傳送倒數，3，2，1……隨著網頁黑屏又恢復，我掉落在另一個空間里，打開地圖，密集的街區只剩下兩片較小且并不相鄰的土地：“Vibe” 和 “Far Far Away” ，
電腦風扇加大馬力，淡紫色的背景中漸漸出現了泳池、別墅、沙灘椅和零散的人群，耳邊響起派對音樂，畫面卡了很久，別墅旁邊黑色建筑的表面逐漸加載出復雜的圖紋，建筑上也加載出了一顆巨大的灰色像素光頭，我猜測這顆光頭應該是有顏色的，但直到我離開這棟建筑，光頭表面依舊沒能加載任何貼圖。
傳送完成后，眼前出現泳池和跳臺，跳臺旁還有像素救生員
泳池隔壁的復雜建筑，建筑上方有一顆灰色光頭
從這開始，我的電腦開始抗議超負荷運轉，卡頓的視野像是醉漢找廁所，顛顛又倒倒，我奔著人最多的地方走，發現目的地是一座巴別塔式的通天旋轉樓梯。好奇心的趨勢下我小心翼翼控制醉漢一點點挪動，每一幀畫面變化都伴隨滿屏的鋸齒和逐漸明顯的暈 3D 癥狀。樓梯的盡頭是一塊純白的平臺，除跳舞人群之外只有一塊巨大的屏幕，播放DJ 打碟的視訊，
通天旋轉樓梯和懸浮平臺
雖然身邊只有兩三個人，但能在這個冷冰冰的、充滿離奇景觀的、一切被明碼標價的虛擬空間里看到真實的用戶還是非常開心的。網路一線牽，相逢都是緣。我選定了離屏幕很近的一個位置，打開哈拉框，選擇跳舞模式，
簡陋舞廳，除了大屏幕和白色地面啥都沒有
這個懸在半空的舞廳是 Vibe 的最高建筑，礙于電腦的運行速度，我并不能看到這座富饒之島的全貌，只能看到一片紫霧。我突發奇想，從平臺一躍而下的時候，說不定就能看到一個城市在我眼前隨著貼圖加載慢慢生成的景象，現實是，垂直方向的卡頓讓我幾乎懸浮在空中。我在空中漫無目的亂走，一直越過了土地的邊界后才落地。準確地說是墜海，小人也配合做出溺水掙扎的動作，
上岸，岸邊還有像素船
其實這并無大礙，只要移動至岸邊，小人就會自動上岸，直接點擊地圖也能傳送至任何位置，不像其他游戲世界里的玩家需要顧慮血量，藍條，屬性，傷害等參數，Cryptovoxels 里的人可以隨意移動，無條件進出任何建筑，與世界中的任何人自由社交，沒有出生或死亡。
這次 “探險” 的結局出乎意料，我放在鍵盤上的手感受到一絲灼熱的疼痛——電腦過熱，黑屏了。我沒想到阻止我在虛擬元宇宙里呼風喚雨的并不是高昂的 gas fee 或任何區塊鏈技術難題，我根本沒走那么遠，就遇到了基礎硬件的硬傷，
“元宇宙” 能否孕育文明
歷險記就此告一段落。自從我發現只要點擊地圖就能隨意傳送后，漫無目的探索的樂趣少了一半，我隨機選了幾個帶功能的建筑空降參觀，沒能發現其他像 Vibe 一樣精彩的區域，雖然動物園沒動物，圖書館沒書，工廠只是擺設不能運作，但不考慮實際功能，各位土地主人創造的像素景觀依舊驚艷，
像科幻交易大廳的圖書館
工廠頂樓，里面是個畫廊
地圖顯示是動物園，并沒有動物
雖然 Cryptovoxels 的 3026 塊初始土地已經全部賣完，但依舊有很多土地只有空白的框架，還沒完成建筑實體，這是一個還在發展中的世界，一個 “缺的” 世界，雖然缺，但依舊吸引了投資圈、藝術圈、各種圈的眼球，過去幾個月，各大區塊鏈媒體紛紛發稿《一文帶你看懂“元宇宙”》，大聊虛擬地塊投資前景，
但從概念上看，“元宇宙” 并沒有字面意義上那么前衛，與常用的 “虛擬世界” 、 “虛擬空間” 沒有太大區別。無數小說、游戲、電影、動畫都試著描述作者心中 “元宇宙” 的圖景，你可能比想象中更早體驗過元宇宙，無論是一刀 999 的貪玩藍月，還是《數位寶貝》里亞古獸所在的網路空間都符合元宇宙最初的定義。
《數位寶貝》第一季中，作者對于“數位世界”元宇宙的想象
很少有人會把《數位寶貝》的童年記憶和上半年投資圈的 “元宇宙” 狂熱聯系在一起，畢竟在這些大公司的招股書上，“元宇宙” 變成了將資訊科學、量子科學、哲學、社會學、區塊鏈、數字經濟等我窮盡想象列舉出的所有牛逼玩意都糾纏在一起的，開啟后人類時代的顛覆性創造。
游戲公司 Roblox 是這場元宇宙投資熱潮的贏家之一，在美股上市的第一天，公司估值就超過 400 億美元。Roblox 的 CEO 將元宇宙的定義細化，需要滿足八個關鍵特征：身份、朋友、沉浸感、低延遲、多元、隨地、經濟系統、文明，前六個特征看起來沒什么難度，通俗一點講，就是可以捏臉，可以組隊，有體感+AR/VR 的游戲外設，地圖夠大，隨時隨地想玩就玩。可想在這樣的游戲世界里建立完整的經濟系統，甚至建立文明，我無論怎么想都感覺是八字沒一撇的事情。
Roblox 的受眾大多是低齡兒童，角色像樂高小人
與其他元宇宙游戲不同，Cryptovoxels 試圖用區塊鏈的方式建立經濟系統，比起在畫廊里買賣藝術品，地價的漲跌更符合現實世界的經濟規律，中心城區的地價毋庸置疑是最高的，高層建筑的價格普遍比低層高一些。如果恰好有知名機構成為你的鄰居，建立高檔藝術館，你的地塊價格也會水漲船高。在自己地塊上建樓并裝修需要購買不同顏色的像素格子，更需要發揮創意，因此，即使地段欠佳，也可以給建筑賦予主題和藝術價值，讓地皮升值。
去中心化，但沒完全去
雖然用區塊鏈在虛擬建立經濟系統看起來是有效的，至少解決了貨幣問題，也保證了交易的安全。但作為沒錢也沒有任何投資計劃的區塊鏈局外人，我承認元宇宙探險的確短暫地滿足了我的好奇心，但 Cryptovoxels 的樂趣似乎也僅限于此。
即使不提畫面卡頓和粗糙的建模，沉浸在一個完全由 NFT 構成的世界里時，還是讓我感覺自己被包裹在巨型廣告圖冊里。無論周圍的景觀有多精致，我都無可避免地聯想它的價格，雖然建筑有功能分區，但我所能進行的操作只有移動、觀看、購買。
美劇《硅谷》中，主角建立了 “魔笛手” 公司，試圖用幾十億臺性能過剩的行動電話作為節點，創造一個數據不被大企業壟斷的，個人隱私絕對安全的，真正自由、開放的網路空間，Cryptovoxels 的創始人 Ben Nolan 某種程度上也秉持了這樣的信念，拒絕過無數投資人的橄欖枝，在自家車庫里完成項目雛形。Ben Nolan 在采訪中說，自己的終極目標是建立《頭號玩家》中綠洲一樣的，可以代替互聯網的 3D 世界，玩家可以在里面消磨時光，
《硅谷》的主角認為互聯網本該是平等自由的，但事與愿違，所以想構建一個去中心化的網路
可目前的 Cryptovoxels 并不適合消磨時光。雖然 cryptovoxles wiki 里事無巨細地講解了如何在這個世界里自由創作，像素和開源代碼也讓創作門檻降到最低，但它終究一個是基于 NFT 買賣而成立的世界，如果我的錢包里沒有虛擬貨幣，這個世界就與我無關，
經過一番折騰，我終于讀懂了開頭提到的展覽簡介。去中心化的 “元宇宙” 定義本身是對數據壟斷的批判，但實踐去中心化目前依舊有很高門檻，像 Cryptovoxels 一樣的區塊鏈項目目前依舊是有錢人和精英者的游戲。
展覽所在的區域不是中心區，面積不大，只有一層。即便如此，地塊的價格還是高得令人發指，展覽發起人只能從幣圈朋友那里租用。但展覽遠比看起來豐富。比如點擊展覽空間最中心的人臉畫，可以跳轉至地圖之外的神秘空間。從展覽基座側邊的小門可以進入一處遺跡迷宮，壁畫展示了人類挖礦的古老歷史，遺跡中心擺放了凝聚人類智慧結晶的挖礦工具——顯卡和服務器，
神秘空間，你可以試著點擊看到的一切，除了購買鏈接外，可能還有其他驚喜。
文章最后我想分享這次展覽中我最喜歡的作品，創作者還給這個作品配了首小詩：
transferME-ltingwang to NFTopia.VOX 作者：meltingwang
我在 Cryptovoxels 中看到這幅作品的樣子，從三維模型降成二維貼圖的過程讓整張臉變得失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