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ubhouse大陸版開發者:同時起步、沒融到一分錢

關停類 Clubhouse 的語音社交項目“聚聚”幾個月后,創業者 Joshua 忽然收到了一位投資人的消息,問他,還有沒有內測碼?

Joshua 對鳳凰網科技說,他在去年初就開始社交語音方向的創業,6 月份正式轉向“Clubhouse 模式”,但截至項目關停,他也沒有獲得過任何一輪融資,意外的是,由于 Clubhouse 的大火,他又小范圍地受到了投資人們的關注,

同樣的產品,迥異的走向,為什么 Clubhouse 的發展節奏無法在大陸復制?

以下是 Joshua 的自述:

我是大陸第一個做“Clubhouse”模式的創業者。我們推出的應用叫“聚聚”,實際上,我們與 Clubhouse 幾乎同時起步,去年初就開始內測應用,軟體功能包括界面也幾乎一模一樣,

但在長達整整一年的時間里,我們沒有拿到任何一家大陸 VC 的投資,沒有人看好我們,我聽到最多的,就是投資人說他們沒有投資互聯網的意向,“這個方向我們都不看了”。

我當時基本上大陸知名的 VC 全都跑了,但是說真心話,即便不聊投資,就是邀請他們過來體驗一下,試一試我們的應用,就這么一個簡單的要求都很難,

去年 11 月,因為遲遲沒有拿到融資,無法支撐高額的服務器成本,我被迫關停了 Here,直到現在都還沒有還清服務器的費用,

前兩天,因為 Clubhouse 忽然爆火,忽然有很多人過來問我項目進行得怎么樣。甚至之前拒絕我的一些資本,現在也開始問我能不能給他們一個應用的內測碼,但我之前多次求他們來體驗卻理都不理的微信哈拉記錄還在上面。

有時候我也在想,如果我們當時再堅持一下,或者我們起步時晚 3 個月,是不是就能撐到這個時候?但確實是太難了,每天都在燒錢。我最難過的是,關停應用后,有用戶給我發截圖,“這個產品走了,我哭了好久”,真的特別難受,

我很喜歡研究通訊和社交領域的東西,所以一開始,我是在做移動設備使用習慣的研究,發現現在傳統社交通訊模式已經行不通了,因為人們移動設備的使用時長已經不再增長,增量沒有了,就只能去擴張用戶的使用維度,比如能不能在人們看公眾號的時候,還能聽著東西?

對于小公司來說,你只要讓用戶看著行動電話屏幕,其實都是在搶別家時間,我們就想能不能不搶別家時間,不搶眼球?硅谷的投資人們有一個更加形象的比喻,將占用用戶注意力的內容稱之為“石頭、沙子和水”,石頭是長視訊的大塊內容、沙子是短視訊之類的,而音頻,很有可能就是水。

所以我們決定做語音類的產品,我判斷背景音類似的實時語音會是未來,它會成為一種像空氣一樣的基礎設施。

事實上,國外早在 2018 年就有類似的產品誕生,叫 TTYL,它才是這一類語音社交產品的始祖,但它后來沒成功,很多人都說我們的 UI 和 Clubhouse 相似,其實我們“抄”的都是 TTYL,

從根本上說,我們的出發點和 Clubhouse 不同,Clubhouse 的兩位創始人是做播客起家,所以 Clubhouse 是基于播客和通訊的一種中間態,而我們的切入點是社交,一開始做的就是好友關系,也更加私密。

這也導致我們在一些功能設置上與 Clubhouse 的不同。比如最早,Clubhouse 并沒有“私密房間”,這個功能是我們最先做的,

2020年初,我們推出了第一個應用“Here”,它是一個主打實時語音社交的產品,更偏向通訊一點,當時數據也不錯,很多異地戀情侶會在上面哈拉。

但是在融資時就遇到了一些問題,大陸的投資人們一上來就會問你對標的東西是什么,沒有對標就沒有辦法做決策,根本不會聽你講背后的社交網路邏輯。如果我們說對標了一個美國已經幾乎死掉的產品TTYL,顯然是融不到錢的,

怎么辦?就把它稍微改一下,當時我關注到 Clubhouse 跟 Here 產品形態很像,正好那時他們剛融到一輪融資,只有 1500 個用戶卻以 1 億美元的估值融資了 1200 萬美元。我們就想把 Clubhouse 做成對標,把社交的網路結構改成關注而不是好友。

Joshua去年6月在其微信公眾號分享的Clubhouse資訊

2020年6月,我們又做了一款基于關注關系的社交應用“聚聚”,它和Clubhouse的形態更加接近,那時我還沒意識這種改動給軟體帶來的巨大變化,

改動之后,我感知最強烈的一點,就是服務器的成本在直線上升。和更偏向通訊的 Here 不同,聚聚上的交流是“多向”的,而 Here 基本上就是兩個人點對點的交流。

聚聚的產品界面

我當時用的也是聲網的技術,價格是 0.007 元/分鐘,拿一個房間里有 1000 人、持續時間為 2 個半小時來計算,單是為這一個房間的付費就是 1050 元,

這太可怕了。那時候我已經創業大半年了,先期籌備的四五十萬種子輪融資已經花去了差不多一半,手上只剩下了 20 多萬。

我當時完全不敢完全放開(注冊),只是在 TestFlight 上做內測,采用邀請制,聚聚最好的時候擁有 2000 左右的用戶,平均一個用戶的日均使用時長是 224 分鐘,活躍用戶的留存情況有七八成,平均每天產品啟動次數在 13 次以上,55%的用戶都邀請了至少 1 個新用戶。

數據聽起來很不錯,那也意味著成本的上升。從資本的角度來看,這個應用基本沒有什么前景,因為你每增加一個用戶,就意味著又要多付一個人的錢,這是和傳統的社交軟體最大的不同——實時語音太燒錢了。

推廣我也沒做過,維持這 2000 人就已經夠嗆了。我們團隊 5 個人,當時擠在上海的一個共享辦公空間里,為了省錢,我們 5 個人實際上只有 1 張卡,剩下的 4 個人相當于都是“偷”著進來的,那一年里,我從來也沒給自己發過工資,也沒交什么險金,每天吃飯就是定價 20,在上海住最破的房子,然后省下來的錢又投入到項目里。

我們創業中途轉向,投資人見到你也會有疑慮,當時見的投資機構,有沒有 50 家我不敢確定,但幾十家肯定有,很少有人拍板說投 200 萬試一試的,去年,移動互聯網的賽道也不吃香,醫療、消費、教育這些都是更加火熱的賽道,不少投資人對我說,今年他們都不怎么看互聯網了,

也有投資機構表示過投資的意向,但那筆錢其實是沒有辦法支撐我們走到下一輪。我當時算了下,光是支撐2000用戶的成本就已經這么大了,如果后續用戶開始爆發后,這筆錢完全不夠用,

后來我也去反思,為什么相同的模式,Clubhouse 就能做成功?后來我去體驗 Clubhouse,感知最強的是 Clubhouse 上用戶的高質量,它的社區氛圍是我們從來沒有達到過的。

去年12月,我決定中止創業,

關停是一個逐步的過程,我們中間其實關關停停了好幾次,有時候關了,一些老用戶不滿意,說再試一試吧,然后就再試一試,再去借點錢什么的。

你說我自己日子過得有多不好,其實沒什么,最難受的是有員工說老婆懷孕了,想發一個月工資給老婆買點東西,后來就說算了吧,這也沒辦法。

那時候我們已經兩個月沒有發出工資了,團隊也解散了,就剩下我一個人在家里支撐著整個軟體的運轉。說句真心話,到現在我們欠聲網的錢都沒有結清,

聚聚因為一直都是在內測,就沒發什么告別,Here上的老用戶我發了一個告別,

Here關停后,Joshua在朋友圈轉發用戶的留言

關停 Here 后,我基本上就算是“待業”了,就在家呆著,也看看方向,前幾天,Clubhouse 因為馬斯克在大陸忽然火了,突然好多人過來問我,做得怎么樣?還有沒有再繼續?

那時,我才關注到 Clubhouse 后來獲得了巨大的成功。

我第一反應,肯定是不好受,你覺得怎么講都不行,為什么會這樣?對吧?也許當時你再堅持一下,或者貸款什么的是不是還能再撐一段時間?

我也很難說是 VC 的責任,如果把我放到當時的時間點,我也不敢投資這么一個燒錢又沒前景的項目。

Clubhouse 其實是一個很硅谷的項目,A16Z 以1億美金投資他們時,Clubhouse 才只有 1500 個用戶,這么多用戶肯定不值1億美金的。你會發現,其實 A16Z 的介入對 Clubhouse 整個的社區生態發生了很大改變。

早期,Clubhouse 跟我們一樣,就是幾個創始人的朋友在上面哈拉,但是當 A16Z 的投資介入后,整個用戶層就變化了。

Andrew Chen 投資時并不是簡單的只給了一筆錢,而是真的一天八九個小時泡在上面。這就等于說我們讓沈南鵬上來,天天就在那里坐著、跟你交流,慢慢的人就起來了,他的朋友、被投公司的 CEO 們也都來了。這和大陸的投資邏輯是不一樣的,

前兩天,我花了整整 3 天時間,重新又寫把“聚聚”寫了一遍,之前的資料庫我一氣之下都刪除了,

有人說這個產品跟 Clubhouse 長得特別一樣,其實它原來就是這個樣子,UI 都沒動。我也沒想說拿這個東西去融資,因為我深知它需要的錢太多了,我只是想如果 Clubhouse 在大陸用不了了,我跟一些朋友還有一個交流的地方,把它當成是一個自己的后花園去用。

也沒什么后悔的余地。它是一個被動性的行為,不是說我不想做或者我不認可它,我依然覺得這是一個特別好的方向,它的核心是不是我們有土壤去支撐這個東西。

(實習生黃小藝對此文亦有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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