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督教和天主教的區別在哪?

很多厚重的概念,往往套了太多的硬殼。直接地切入認識,往往撞得頭破血流,卻仍舊浮于表面。即便“知道了”,也僅是感覺到了,卻不夠豐富。

硬殼,是歷史的疤痕。所以,與其直面而切入,不如溯本而追源。因此,我們最好從其歷史的脈絡中,去探究是什么、分類成什么以及變成了什么。

天主教和基督教,首先是一個中西不同文化的名詞硬殼。

在大陸,區分為天主教和基督教的名詞概念。在西方,則區分為基督教(即天主教)和新教(即基督教)。所以,只需要知道:在西方,我們所說的天主教就是基督教,我們所說的基督教應該是新教。

天主教和基督教,都要溯源到猶太教。這又是一個必須要砸掉的硬殼。所以,我們需要先了解一下猶太教和簡單的宗教知識。

宗教是一套意義生產系統。意義的作用,主要是幫助人們在不確定的世界中獲得確定性。

那么,什么是不確定性?

磁鐵指向南方,這很神奇,但它是確定的。做一百次實驗,它都指向南方。這跟從高處跳下來會摔死,是一個道理。神奇是神奇,但不奇怪,所以很確定。

打雷和閃電,就充滿了不確定性。而被雷劈死,那就更是天大的不確定性。不確定性產生恐懼。恐懼就要杞人憂天。但杞人憂天地活著,太痛苦。所以,你必須給打雷和閃電這種不確定性做出確定性的解釋。而解釋的過程,就是一個賦予意義、生產意義的過程。

雷公也罷、電母也罷,都是解釋。但還只是迷信。因為你生產的確定性或賦予的意義太零散、不系統。而宗教,則是一套意義生產系統,它能夠系統性地給出解釋、輸出意義,進而提供更為全面、穩定的確定性。

這是關于宗教最樸素的解釋版本了。其他還有超余的解釋、博弈的解釋以及超越性的解釋,等等,但都脫離不開確定性和不確定性。

宗教可以分為多神論宗教和一神論宗教。而一般認為,先有多神論,再有一神論。

夏皮羅的《歷史的正確一側》認為,多神論是一種落后的世界觀。大仙說你這事能成,然后你就各種“孝敬”大仙,進而“賄賂”神。但是,“小信未孚,神弗福也”,神成了飄忽不定的東西。所以,要擁有一個穩定的意義輸出系統,就必須要玩一神論。

于是,猶太人橫空出世了,他們創立了一神論的宗教,即猶太教。

按照本•夏皮羅《歷史的正確一側》中的說法,猶太教與后來的天主教、基督教,大體可以歸納為一脈相傳的四條信念:一是有且只有一個神,即上帝;二是人要有行為規范,即按照神的意志去生活;三是歷史不斷前進,人類最終完成最終救贖;四是每個人都有自由意志,上帝把選擇權交給人類自己。

但是,我們肯定要問:從最初開始,猶太教和基督教,便是如此的高端大氣上檔次嗎?

實際上,這就是西方人的自負。自己吹自家祖宗,肯定怎么大氣怎么吹。而邏輯上則是一種倒果為因。真實的情況應該是:猶太教和基督教好來發展出了這幾條信念,而不是最初按照這幾條信念去設計。所以,這是演化發展的結果,而不是頂層設計的初衷。

同時,我們也還會問:一神論,真比多神論高級嗎?

也未必。多神論更為靈活、更為包容,一神論更為僵化、更為偏狹。由一神論引發的各種宗教戰爭,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既然是這樣,那么一神論的猶太教到底高級在哪里?

與其說一神論本就高級,不如說它源自低級。一神論,肯定更為復雜一點兒。因為它需要足夠的抽象。你照著山川日月和各色英雄想象出一個神,這多容易、這多簡單、這多形象。

但是,沒有山川日月、沒有各色英雄,只有神,或者說只有神這么一個概念符號呢?如《十誡》中的規定:不可有偶像崇拜。沒有偶像,只有神。然后,你這個神怎么造?

沒辦法,只能死命抽象。所以,一神論的猶太教,必須完成從形象到抽象的升級。

那么,這就是說:猶太人本就聰明,人家最早完成了認知上的抽象升級,進而創造了一神論的猶太教。真是這樣嗎?

與其說他們聰明,不如說他們不得已。以下是我給的“黑解釋”,是否采納,見仁見智:

古希伯來語沒有元音字母,只有22個輔音字母,沒有元音字母。如果漢語拼音只有b、p、m、f而沒有a、o、e,你怎么發音表意?可以,卻非常困難。但是,你把古希伯來語書寫成文字,這就沒有問題了。于是,猶太人可以更高效率地從現實世界進入到符號世界。所謂更高效率,完全是因為不得已,這是逼出來的。因為沒有元音,所以口語交流有障礙,于是側重于符號世界自由馳騁。而在符號世界自由馳騁,你就必須足夠抽象。抽象一旦夠了,也就會涌現出更為抽象的信仰。“我是阿爾法,我是歐米伽,我是全能者……”,猶太人的神只能出現在文字的符號中。于是,猶太人創造了一神論的猶太教。

上述論證的邏輯,未必是充分,卻是必要:語言上的先天缺陷,導致必須在文字符號世界里死命抽象;抽象思維和抽象知識積累夠了,也就能夠玩出只能出現在文字、符號以及概念中的神;于是,一神論宗教才能誕生。

那么,我們怎么理解一神論宗教和多神論宗教呢?

做一個簡單類比:一神論就是一個ios系統,死活也不跟別人兼容合作,要買app(意義)必須買我家的;多神論則是一個安卓系統,佛祖也能跟玉皇大帝一起喝茶,什么app(意義)都可以買、誰(造神)也都可以賣。

猶太教的特點以及它的發生溯源,就講到這里。接下來,我們開始講猶太教到天主教、基督教的“光輝歷史”:

西元前1450年前后,猶太人的領袖摩西,帶領族人前往應許之地、迦南。在路上,摩西這個大祭司,制定了《十誡》。這算是上帝和猶太人立約了,也就是圣經上的《舊約》。而這時候,上帝只是跟猶太人立約了,跟其他族群沒啥關系。

猶太人與上帝的立約,不能類比于現在的合同。合同起碼要求主體間平等,但這里肯定不是平等了。那立約是為了啥?主要是通過確定人神關系來解決信仰問題。

如果人神關系理解起來費勁,那就類比大陸的天人關系。而對于這層關系,大陸人比較超脫,“敬鬼神而遠之”。于是,到天人之際或死生之際也就行了,再往上,大陸人不想了。

大陸人可以超脫,但猶太人不行。他們必須把自己的身家性命牢固地跟神捆在一起,否則就無法獲得確定性。于是,猶太人的天人關系,不僅要超越到人間之外、超越到天外上帝,而且還要建立足夠強的關系,于是就采用了立約的方式。

通過《十誡》,神會獲得猶太人的全部忠誠,猶太人只能敬拜一個神,即耶和華;而猶太人當然也會從神哪里獲得好處,即上帝只揀選猶太人。

啥叫揀選?現在說揀選,是死后上天堂;而當時的理解,就是猶太人打仗能開外掛。有神的保佑,猶太人自可所向披靡,拿下迦南美地、打遍阿拉伯半島。

但吊詭了:猶太人這個仗是怎么打怎么輸。甚至,連耶路撒冷都被反復占領好多次。于是,猶太人開始懷疑神了,認為耶和華這個神不靠譜、凈忽悠人。接下來,想都不用想,肯定是信仰危機。

所謂信仰危機,就是原有的意義生產系統出問題了、不行了。不行就不行,無所謂,咱們再找一套不就行了。但是,沒那么簡單:

一個是不好找。所謂找,就是形成某種新形式、新內涵的族群共識。而這絕對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

一個是出問題。有共同的神,大家才能凝聚起來。突然沒了,猶太人還怎么凝聚起來,精神上凝聚不起來,族群自然會煙消云散。

于是,解決的辦法只能是重新解釋。IOS系統不好用了,咱就打補丁、做更新,能將就著用,就不能隨便重做一套,更不能輕易換成安卓系統。打補丁、做更新,就是所謂的重新解釋。

猶太人是這樣重新解釋的:上帝的應許之地不是迦南,而是天上。信上帝不是打仗開外掛,而是將來得永生。

這就相當于公司業績不好了,于是老總宣布:咱不給工資了,但給大家股份,然后同志們好好干,等熬到上市再吃肉。

如果是大陸人,你這么忽悠肯定不行。因為大陸人對天的理解只到天人之際這個層面,再往上,他不想了。所以,什么天國、什么永生,都是扯淡。禮崩樂壞之后,不是克己復禮,而是變法圖強。等法也變了、強也圖了,然后再“霸王道雜之”,開始思考天了;然而,也絕不會更上一層樓而“純任德教”,而是仍舊停留在天人之際。

但是,西方人是要尋求超越性的。所以,你這么忽悠,他就能信。想想十字軍東征就行了,教會代表上帝說給我打,然后就死命打,死多少人也要打。拋開宗教意義,十字軍東征能有啥意義?你根本找不到。

信仰很豐滿,現實很殘酷。上帝許諾了天國和永生,而羅馬卻帶來了枷鎖與統治。于是,逆火效應出現了:越是現實殘酷,則越是肯定執著。而且,猶太教還在各種超越性的解釋中,發展到了基督教階段。

簡單說,猶太教等級提高了,從猶太人的宗教,發展到全人類的宗教,產生了普適性。

這個過程是怎么發生的?

《圣經》版本的解釋是:上帝把兒子派到人間,來拯救墮落的猶太人。但這是神話故事。

真實的歷史過程應該是:為了解決信仰危機,猶太人出現了“新先知”,“新先知”重新解釋猶太人和上帝的約定。

這個重新解釋就是把迦南換成了天國、把打仗開外掛變成了死后上天堂。這個“新先知”呢?就是耶穌基督。

程朱理學一統天下的時候,突然殺出來一個王陽明,然后扯起大旗、搞顛覆,那程朱理學的弟子精英肯定不干。因為你動了人家的奶酪。而基督的這個重新解釋,也是一樣的邏輯,相當于動了猶太祭祀階層的奶酪。于是,必然是“可忍孰不可忍”了。猶太祭司們勾結羅馬總督彼拉多,就把基督定在了十字架上。

但是,思想的傳播,根本不是殺一個人就能解決的事情。你就是把人家領袖殺了也沒用。在基督死后不到四十天的時間里,新的宗教組織出現了。因為新的宗教組織是奉基督為主,于是就叫基督教,即現在歐洲的天主教。

一切都是故事,因為萌萌大眾只認故事、不認理論。所以,基督教必須講自己的核心故事。這個故事就一個簡單敘述:基督是上帝的兒子,上帝用兒子的鮮血洗滌了猶太人的背叛和罪惡,于是再一次給了猶太人與神立約的機會,即《新約》。

西方人的特性,是一定要玩到超越性層面的。本來自己只是魚缸里的魚,但這條魚非要思考魚缸外邊的“天上世界”。然后,不僅要找到這個天外世界以及可能到來的天外來客,而且還要跟人家立約。你只有做到這種程度,這條魚的確定性才能獲得,否則就吃不下飯、睡不著覺。

大陸人呢?還是那句話“敬鬼神而遠之”:我承認魚缸外面有一個超越性的天上世界和天外主宰,但思考到天人之際、死生邊緣也就行了。再往上,跟我沒關系,因為我的主要精力是人間煙火,“未知生焉知死”。后面也肯定會遭遇問題,但問題是可以解決的,打補丁、做更新就成了程朱理學。

先是猶太教;但信仰危機了;再是基督教,是為了解決信仰危機。但這個演進過程中,基督教還是停留在猶太人的小圈子里。它只是猶太人的部族宗教,而不是全人類的普世宗教。

但是,羅馬帝國是一個普世帝國。

在這個普世帝國中,圣保羅主張大家都可以信奉基督教,而不一定必須是猶太人。這么一來,部族的基督教,就升級為普世的基督教了。

帝國是尊重差異性的。所以,羅馬人不僅自己有很多神,而且也尊重其他部族的神。簡單說,你只要服從羅馬帝國的統治,至于信什么神、帝國都尊重。甚至,羅馬人還修了一座萬神殿,把其他部族的神也給請了進來。神佑你們的部族,但萬神佑咱們的羅馬。

所以,羅馬帝國是一個安卓系統。然而,這個安卓系統的帝國,卻兼并了一伙非要用蘋果系統的人,即猶太人和基督教。因為基督教只信一個神。所以,這就沒法玩了。

最初,羅馬帝國非常排斥基督教,認為這家伙就是個異類搗蛋鬼,不干掉他,帝國就不能安生。

但是,基督教發展太快。

到了西元313年的時候,羅馬帝國已經控制不住基督教了。因為軍隊中有多一半的士兵皈依了基督教。于是,皇帝君士坦丁只好承認基督教的合法地位。這么做的目的,主要是為了換取基督徒對自己這個皇帝的忠誠。

雖說“凱撒的歸凱撒,上帝的歸上帝”,但知易行難,現實中很難分開操作。即便是今天,你能說美國的福音派信徒對美國大選沒有影響嗎?這跟基督教與羅馬帝國的關系一樣。

羅馬帝國不是只有你們基督教,還有很多其他部族的神和宗教,而多神才是帝國的傳統。如果一神的基督教是極端左派,那么,多神的其他宗教就是保守右派。所以,兩伙人肯定要死磕。皇帝公開站了左派基督教,那右派多神教必定要跟皇帝掀桌子。于是,西元330年,君士坦丁大帝遷都了,在東邊新建了君士坦丁堡。

皇帝拉攏新生力量,肯定會招致保守力量的不滿。而最好的處理辦法就是遷都。這跟咱們的孝文帝遷都洛陽、隋煬帝新建東京是一個道理。空間范圍上,歷史真得很相似。

東邊的君士坦丁堡清爽了許多,而西邊的羅馬則陷入了一神教與多神教的混亂紛爭。但是,基督教還是以位于羅馬的羅馬教會為教宗。

西元381年,君士坦丁堡大公會,將君士坦丁堡教區升級為牧首區,排名僅次于羅馬教宗。

西元395年,由于繼承原因,羅馬分裂,形成以君士坦丁堡為中心的東羅馬帝國、以羅馬為中心的西羅馬帝國。

隨著羅馬分裂,東西教會之間的矛盾,也就只能日益尖銳了。

西元451年,卡爾西頓大公會議,將君士坦丁堡牧首提升至與羅馬教宗并列的首席地位。

西邊的羅馬教宗肯定不服,但不服也沒用。

西元476年,西羅馬爆發了西方版的“安史之亂”。但人家的“安祿山”成功了。蠻族日耳曼人奧多亞克,廢黜西羅馬皇帝。西羅馬帝國就此覆滅。

羅馬帝國的羅馬教會,對于蠻族是一百個瞧不起。所以,雖然身在蠻族淪陷之地,卻一直忠于僅剩的東羅馬帝國。這就是身在曹營心在漢。羅馬教會盼望著君士坦丁堡趕緊出兵,收復羅馬的大好河山。

就這么盼望著、盼望著,一直盼望到西元800年,羅馬教會還是沒熬住,于是“委身”蠻族了,為法蘭克國王查理曼加冕,承認查理曼大帝是羅馬人的皇帝。

到了西元11世紀,發生了東西教會大分裂。西元1054年,東西教會互相開除彼此教籍,分裂成為天主教和東正教。

東正教,在東羅馬滅亡后,逐漸轉移到了俄羅斯。因為不是主線,所以不多說了,繼續說羅馬的天主教會。

天主教“委身”蠻族,這就相當于知識精英與政治精英、精神領袖與世俗王權合謀了。而兩伙精英一旦合謀,那統治必然會越來越穩定。比如,隋唐科舉制就實現了知識精英與政治精英的合謀,大一統的中華帝國從此賡續不斷。

但是,在西方,卻不是這么回事。因為教權與王權開始相互斗爭了。而斗爭的原因,主要是錢和權。

國王和教會都要任命主教。誰任命了主教,那么主教的第一年薪水和當地的十一稅就差不多歸誰了。所以,這既是權的問題,也是錢的問題。凱撒的歸凱撒、上帝的歸上帝,但硬幣總共這么多,到底哪一枚歸上帝、哪一枚歸凱撒,總不能二一添作五吧?最后一定是實力說了算。

開始是教權全面壓制王權,教會敲骨吸髓,賺得盆滿缽滿。所以,國王的日子肯定不好過,因為錢都被教會收走了。同時,老百姓的日子也不好過,錢都花費到了宗教事業,那還怎么發展經濟。

后來是王權徹底壓制教權,王權要多囂張有多囂張,教權要多卑微有多卑微。甚至,羅馬教廷硬是被法國國王抓到阿維尼翁,羅馬教皇當了70年的兒皇帝。

為了挽回這個頹勢,在結束阿維尼翁之囚后,教會準備搞點兒大事情,來重振權威。這個大事情就是文藝復興,教會試圖通過復興古希臘、古羅馬文化以重獲權威。

當時的羅馬天主教會,有兩重身份:一重是知識精英,知識掌握在教會手中,國王和貴族都是文盲;一重是精神領袖,君權神授,這個神要由教會代言。

但是,教會被折騰成那副慘德性,精神領袖的架子肯定端不住了。于是,教會只能從知識和文化上尋找突破口,來重建權威。而這就是文藝復興的原因。

搞復興是要花錢的。翻譯幾部經典、出版幾部詩集,你就是全用羊皮紙也花不了多少錢。但是,重建因教會衰敗而殘破的上千座教堂,那就要花大錢了。這筆錢,讓誰出?教會不出、國王更不出,所以只能讓老百姓出。隨后,教會開始各種不要臉:又是拼命榨取十一稅、又是瘋狂兜售贖罪券。

教會成了公司、信仰成了買賣。羅馬教會斯文敗類,新的權威不僅沒建起來,反而瓦解了舊有權威。

西元1517年,一個叫路德“天主教原教旨主義者”,在德國維滕貝格諸圣堂的大門上,貼了《九十五條論綱》,宗教改革拉開序幕。

這之后,基督教新教粉末登場。

那么,宗教改革后的這個基督新教,與羅馬的天主教,到底有啥區別呢?在教義上,主要集中以下四個問題的回答:

第一個是靠什么得救的問題。天主教認為要靠上帝的恩典和人的善功;而新教認為只能靠上帝的恩典,它否定了善功。

你可以把善功理解為做好事、積功德。這不挺好嗎?人要按照神的意志去生活,而按照神的意志去生活,就應該做好事、積功德。同時,這么做,也可以放大宗教促進人類合作的意義。那么,新教為什么廢要給否定掉呢?

硬殼都是歷史的疤痕。天主教不是賣過贖罪券嗎?這就說明善功是可以被教會利用起來搞腐敗的。所以,這就不能要。同時,救贖靠善功,就等于上帝是可以賄賂的、信仰是可以交易的,只不過把金錢換成了善功。但信仰就是信仰,信仰是不能交易的。所以,索性就別整用不著的,否定善功,一切都靠神的恩典。

對于靠什么得救問題的回答,應該是天主教與基督教最為本源的區別,其他全是以此為基礎的放大推理。

第二個是宗教權威的標準問題。天主教認為權威來自教皇誥令,基督教認為只有圣經。

所謂宗教改革,實際上是一場革命,革了羅馬教會和教皇的命。這伙人腐敗透頂,甚至導致了信仰危機。所以,基督新教,就不可能繼續認可教皇權威。革命就是要顛覆舊權威、重建新權威。

你羅馬教會不是靠給人計善功撈好處嗎?行!我們否定善功,你也就別費勁了。但還不夠,為了防止你再玩其他概念、再搞其他考核,我們把宗教權威和法律權威也給你徹底否定掉,以后你連嘚瑟的資本都不允許有。

那宗教權威靠什么?《圣經》就夠了,《圣經》是上帝說的話。其他人再怎么說,能有神說的更為正確、能有《圣經》更有權威嗎?

善功是考核的內容,權威是考核的權力,新教一氣全給廢了。但是,還有考核的主體呢,即羅馬教會和教皇。所以,革命尚未成功、新教仍需努力。

第三個是教會是什么的問題。天主教認為教會是具有強制力的信仰和道德管理機構;而基督教卻認為人人都是祭祀,每個人都可以和上帝直接聯系。

所以,什么神父、主教、紅衣主教、教皇等考核主體,也全要廢掉。善功給你否定掉、權威給你否定掉,這還不夠,連實現這些的權力機構和人,也要給你否定掉。

基督教認為在上帝面前人人平等,而教會只是基督徒的團契,即基督徒的聚會組織。但是,新教團契組織就沒有紀律和懲罰嗎?當然有。但最嚴厲的處罰也就是把你趕出去,犯了罪,然后你別來了,我們也不跟你一起聚會了。而如果真心懺悔、痛苦悔改,甚至都把同工和牧師給感動了,那還能讓你恢復聚會和交通。

第四個是生活意義的問題。天主教認為是在服從教會的前提下,獲得拯救;基督教認為生活的意義就是侍奉上帝、榮耀上帝。

直接跟神建立聯系,那怎么才能建立,普通人該怎么生活呢?千年中世紀,說是大家都活在上帝之下,實際上都是活在教會之下。所以,新教必須為普通人重新確定生活的意義。記住:輸出意義才是宗教的本職。

在天主教的生活觀中,只有神職才有意義、才是值得榮耀的。而其他職業則全是蠅營狗茍的紅塵俗世。于是,成不了神職的萌萌大眾,必須服從教會。早請示、晚匯報,是少不了的功課。教會不僅要監督你,而且要教育你,八小時之外也要對你嚴格管理。

基督教則認為這是狹隘的生活觀,認為每一個職業,無論是種地的農民、工廠的工人,還是企業的老板,甚至也包括科學家,等等這些職業,無一不是神的安排,也無一不是榮耀神的。大家好好工作就是在榮耀神,而這就是新教的新生活觀。

歷史脈絡清楚了、教義內容清晰了,關于天主教與基督教的區別也就相對了然了。至于誰家教堂更奢華樸素、誰家管理更松散嚴格、誰家誡命更僵化靈活,都不是重要問題。

猶太教、天主教和基督教的發展過程,完全就是一個否定之否定的過程。

信仰危機了,這是曲折;重新解釋了,這是前進。我們盡可能豐富地觀察其發展歷程,這樣才能在豐富認識中看懂它們的區別。但是,這也僅是盡可能的豐富。就像多么聰明的偵探都無法還原現場一樣,我們再怎么豐富也不可能復原歷史場景。

比如,實際的歷史過程,一定要有物質的作用。

沒有印刷機,就不會有大批量的《圣經》,而沒有足夠數量的《圣經》,信徒就無法脫離天主教的控制。你可以通過《圣經》直接與上帝建立聯系,但你連本《圣經》都沒有,這個聯系還怎么建立?這就是物質。

再比如,也少不了權力斗爭的推波助瀾。

死磕羅馬教會的主力擔當,不在新教泛濫的歐洲大陸,而在英倫三島。導火索是英國國王亨利八世非要跟王后離婚。但羅馬教會死活不同意。于是,英國開始了教會的國有化。英國國王徹底跟羅馬教會掀了桌子,連一點兒臉都不給留。而歐陸的德法國王更是把羅馬教皇欺負成了喪家犬。教會的權力只能逐步退出世俗世界。

同時,更少不了經濟、社會和文化的作用。

資本主義的發展需要新的生活方式和生產關系。這些都要顛覆教會確定的生活方式和人際關系。而人類在思想上的不斷反思以及人文精神回歸,也都對天主教會的統治產生了瓦解和顛覆的作用。

而這些豐富的細節,都促成了基督教與天主教分裂與彼此的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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