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在街頭，看見一個壯年暴打一位老人。壯年出手兇狠，打得老人慘叫，路人見了憤憤不平。等路人搞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竟都反過來為壯年叫好，說老人活該被打！
那時候臨近過年，我開心地走在街頭，街頭張燈結彩、人聲鼎沸。
突然，不遠處傳來不和諧音符，響亮程度遠勝集市的喧鬧。“老不死”、“你個王八蛋”、“今天落我手里，我搞死你”。
這聽起來像是在打架，于是我隨著人潮，涌向了事發中心。撥開人流，我看見事發中心處，一個壯年在暴打一個老人。老人面對壯年的拳打腳踢，毫無招架之力。
只見壯年用粗壯的左手，揪住老人的衣領，然后用右手狂扇老人的臉，扇得啪啪作響，賽過了炮仗。而后，壯年又將老人推翻在地，猛踹老人的胸部與肚子，踹得老人慘叫連連，“哎喲、哎喲”直叫。
這個時候，一些路人看不下去了，向前拉住了壯年，終止了壯年的暴力行為。壯年對老人是下死手，若不阻攔，老人恐怕要被打死！
有個拉壯年的男子義憤填膺，說你一個大男人欺負一個老人家，算什么男人！看這男子的架勢，他恨不得抽壯年幾耳光，為老人家出頭！
壯年聽了男子的話，冷笑，毫無羞愧之意，還反擊了男子，他指著老人怒吼：“那當年這個老不死，欺負我們孤兒寡母時，算男人嗎？！”
老人被打趴在地，渾身塵土，聽了壯年的話，哀嘆：“造孽，造孽啊！”
眾人聽了壯年的怒吼及老人的哀嘆，感到不解，問壯年何出此言。壯年說，各位老表莫走，請聽完我的訴說，再來評一評我該不該暴打這個老東西！
壯年說：
“我自幼喪父，從小與母親相依為命。母親是個弱女子，要拉扯大我不容易，我們母子的日子過得很貧苦。
在我十歲那年，母親為了掙錢改善生活，在自家豬圈養了一頭豬。那年我們母子同心，齊心協力地將那頭豬養得又肥又白。為了養好這頭豬，我們母子付出了無數的汗水。
以我為例，我每天早上上學前及下午放學后，所做的事情就是去田里采野菜，采來的野菜可以做豬食。我總能采來一畚箕的野菜，然后很艱難的，搖搖晃晃的將野菜提回家。
而我的母親，為了養好豬多掙錢，更是流汗又流血。我的母親除了采野菜，還要將野菜用菜刀剁碎、用灶煮熟，然后提去豬圈喂豬。
除此之外，我母親有時還要打掃豬圈、挑豬糞、給豬鋪窩等等。毫不夸張地說，母親將豬越喂越肥，她自己卻日漸消瘦。很多時候豬吃飽了肚子，我母親都還餓著肚子。
我母親曾拖著疲憊的身子，在夜里剁豬食，不小心剁得手指鮮血直流。我母親也曾在大夏天挑豬糞，挑去菜園里，挑到中暑……
我們母子，根本不怕養豬之苦，我們只擔心豬生病、擔心豬變瘦。豬瘦的不是肉，而是錢啊！
我們盼著將豬變成錢，我母親說，等豬賣了錢，先將欠學校的學費還清，再給我買雙溫暖的運動鞋，甚至還說帶我去上次館子，吃香噴噴的小籠包。聽了母親的話，我天天盼著賣豬的那天到來。
那年小年，我家將那頭又肥又大的白豬賣給了一個屠夫，這個屠夫是誰呢？”
壯年惡狠狠的指著被打癱在地的老人說：
“就是這個老不死！這個老不死，年輕時是個殺豬的屠夫！
小年那個清晨，屠夫早早地將豬分割好了。屠夫臨走前，沒有將賣豬錢給我母親，而是笑著對我母親說，他手頭沒錢，但等豬肉拉去集市上賣完了，他就有錢了。到時候，他會將賣豬錢送到我母親手里。
我母親心思質樸，就答應了屠夫的請求，只是要求屠夫盡早將賣豬錢送來，有了錢她要去學校還學費。
那天，母親從早上等到大中午，一直沒等到屠夫將賣豬錢送來。母親很著急，就拉著我去集市找屠夫，集市不見屠夫，就找去了屠夫家里，當時屠夫在家里磨殺豬刀！母親向屠夫表明了來意，要屠夫給賣豬錢。
萬萬沒想到，屠夫做好了賴賬的準備，立即將臉陰沉下來，隨后大吼：“什么！你個寡婦，怎么還敢向我要賣豬錢啊！早上我不是給過你了嗎？”
母親一聽，愣住了，他沒想到屠夫會賴賬。而后，母親緩過神來，急了，說，屠夫老板你想清楚點，你沒給過我賣豬錢啊！
屠夫再次用堅決的口氣，說給了我母親賣豬錢。
我母親聽后，更加著急了，她先是嗚咽，隨后放聲大哭，邊哭邊說：
“你沒給我賣豬錢啊！天地老爺啊，你真沒給我賣豬錢，我可以對著天發誓，你沒給我賣豬錢，你快給我賣豬錢！”
屠夫聽了，羞辱起我的母親：
“你個寡婦，怪不得會死老公，原來你這么野蠻，這么不要臉啊！別說再給你一次賣豬錢，老子一根*毛都不拔給你！”
母親聽了，歇斯底里起來，她抓著屠夫的肩膀，死命地搖屠夫的身子，吼道：“給我賣豬錢，給我賣豬錢啊，你個賴皮佬！啊——”母親最后尖叫著！
屠夫便用力推了母親一把，將母親推翻在地，我見狀，嚇壞了，放聲大哭起來！
這個時候，屠夫家門口的觀眾已圍得水泄不通！一個膽大的小后生，見義勇為，對屠夫說：“把錢給人家吧，小心遭報應！”
屠夫聽了，瞪著銅鈴大的眼睛，要噴出火來。屠夫揪出了那個小后生，甩了小后生一巴掌，然后叫小后生滾，小后生敵不過強壯的屠夫，就走掉了！
這時，屠夫拿起磨好的一把殺豬刀，狠狠的扔在地板上，殺豬刀發出哐哐巨響，震耳欲聾。
屠夫近乎瘋狂！他又撿起殺豬刀，用刀尖朝著圍觀群眾，大吼：“統統給老子滾，不滾老子剁了你們！”于是，人群疏散了。
房間里突然變得一片寂靜，我被嚇得發抖，而母親抱著我，撫摸著我，安慰著我。
過了一會，母親放開了我。她突然跪在了屠夫身邊，用沙啞的喉嚨說：“屠夫哥，你行行好，將賣豬錢給我吧，少個二十、三十塊也沒關系，我們母子養大一頭豬不容易，你就把賣豬的錢給我們吧，嗚嗚！”
屠夫鐵石心腸，不為母親的言語所動，而是變本加厲的兇悍起來，揚言我們母子再不離開，就要將我們母子開膛破肚。還說我們私闖民宅，殺了我們合情合理。母親為了保護我，牽著我回家了。
回家的路上，母親或嗚咽或放聲大哭，她怨我死去的父親怎么死得那么早，留下我們母子在人世間受盡折磨！
之后的幾天，一直到除夕，母親都單獨一人去找過屠夫，要屠夫給賣豬錢。屠夫非但沒給我母親賣豬錢，還曾用掃把打我的母親，要我母親離開他家。屠夫甚至還開黃腔，說我母親是來勾引他的。
到了大年初一，我的母親沒再去找屠夫，從此以后，再也沒找過。
那年大年初一，風和日麗，屋外歡聲笑語，鞭炮聲陣陣。而我們母子，關起門來，在房間里抱頭痛哭！
沒了賣豬錢，我們的日子更加艱難起來，但再艱難我們也挺過來了。從大年初一后，我們母子達成默契，再不提屠夫賴賬的傷心往事。我們開始像之前一樣，踏踏實實地過著清貧的日子。
可是，我恨屠夫，恨得咬牙切齒。屠夫賴賬像一根毒刺，插在我的心頭，每每想起，我就怒火中燒，恨不得撕碎屠夫！
今日，冤家路窄，我恰巧逢見了這個老不死。看見他，我怒火中燒，火冒三萬丈，便上前將他往死里打！”
壯年講完了故事，被打趴在地的老屠夫也仔細聽著，老屠夫在嘆氣：“造孽、造孽啊！”
講完故事的壯年，重溫了一遍悲傷往事，心頭又積壓了很多怒火，只見壯年趁拉架的人不注意，瞬間來到老屠夫身邊，重重的踹了幾下老屠夫的頭。
老屠夫被踹得很疼，疼得嗷嗷叫，如一只被打的喪家犬。
這個時候，一個瘦小的男人，跳出來拉住了壯士，讓壯士無法再對老屠夫施暴！
瘦小的男人說：
“為你老母親想想吧，你打死人要坐牢、要判死刑，將來你母親誰來養啊！”
說完，瘦小男拉著壯士消失在街頭。看上去瘦小男和壯士很熟，估計是親戚還是朋友什么的！
人群漸漸散去，留下個蓬頭垢面、鼻青臉腫、渾身泥土的老屠夫，躺在地上哀嚎著：“造孽啊，罪過啊。”
老屠夫啊，老屠夫，早知如此，你何必當初呢！
“拉…我…起…來…哦，幫…下…我…吧…”
老屠夫躺在地上，用顫抖的聲音，尋求幫助。
可人來人往，沒人扶老屠夫一把。大家都知道，這老東西壞得很，誰愿意扶他呢！誰敢扶他呢！
老屠夫那么壞，萬一他恩將仇報，反咬扶他的人一口，怎么辦！
老屠夫沒人扶，不是人心不善，是老屠夫自己惡有惡報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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