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中期小說家余象斗在他所收錄的《皇明諸司公案》中,曾經記載過這樣一個真實案例,兇手俞厥成因熟讀驗尸教科書《洗冤集錄》,在機緣巧合之下制造了一起“完美”的犯罪,為自己出了一口惡氣,嚴懲了侮辱妻子的死者。
傭工逼主,膽大包天
俞厥成為河池人,家境殷實,可惜吝嗇成性,十足的鐵公雞,妻子鮑氏貌美賢惠,家境卻貧寒,在嫁入俞家之后就想著幫補一下娘家,可俞厥成一毛不拔,連一分錢都管得死死的,就算是鮑氏哀求也不讓她拿錢給娘家人,鮑氏無奈之下,只好自己盡量節省,然后讓家中傭工連宗偷偷送去了鮑家。
不成想連宗以此威脅鮑氏獻身于他,鮑氏起初一萬個不肯,但連宗心眼極多,之前鮑氏讓他送去的糧米全部沒有送去,都在自己家里堆積著,等握有了充足證據后再向鮑氏攤牌,由于自己有瞞夫偷糧的行為,就算不被趕出家門,日后也得受丈夫白眼,鮑氏一時沒了主意,加上連宗巧言蜜語,就這樣委身給了連宗。
不打自招,自找死路
連宗和鮑氏就這樣秘密地通奸了一段時間,沒被俞厥成發現,一天,俞厥成帶著連宗一起去佃農支秩家收取田租,支秩與連宗是姑表兄弟,又都在俞厥成手下做事,見他們來了之后,支秩就設酒席招待兩人。席上俞厥成喝大了,脫口而出說:“你們知道嗎?一般婦人家陰部有痣的話,那絕對是大富大貴之相”。
俞厥成說者無心,連宗聽者有意,這也是鬼打后腦勺,因為鮑氏的那里就恰恰好有一顆痣,連宗酒興上來,就說“主人,您妻子那里有痣,果然是個大富人家”,支秩聽后笑而不語,連宗說完后不當回事,只有俞厥成臉色晴轉多云,立刻暗了下來,但不好發作,第二天就急忙回家去了。
鮑氏招供,地主設計
俞厥成以家里還約了人來交租,可支秩這里的租金還沒收完的借口,把連宗留下來繼續收租,自己急忙趕回了家,到家后,俞厥成立刻叫鮑氏前來對質,鮑氏知道事情敗露,起初還死活不承認,但俞厥成把連宗在酒席上的話一字一字地說給鮑氏聽,鮑氏見證據確鑿,只好哭著承認了因逼成奸的事。
鮑氏說完后,只說后悔,任憑俞厥成處罰,只求不要休妻,俞厥成聽完后,也知道家丑不可外揚,所以也沒有意料中的那樣沖動,反而將事情慢慢梳理開來,他對鮑氏說:“如果事情真是這樣的話,那連宗這狗奴就是犯了刁奸罪,論法該凌遲處死,你倒不至于有事,我不怪你,就把你降為奴婢,還是留在家里吧。”俞厥成讓鮑氏等連宗回來引他前來,他已經給辱主的連宗設下了一個精心布好的套子了。
連宗被害,支秩喊冤
夜間,連宗回來,鮑氏依計把他引了過來赴宴,俞厥成則在席上猛灌連宗,直到把他喝趴在地,俞厥成見連宗喝酒,立刻拿繩子把他捆綁起來,等他酒醒了一些后,讓鮑氏出來和當面對質,連宗見鮑氏寧可舍棄名聲也要說出實情,自知必死,也只好認命了。俞厥成以濕布蓋住連宗口鼻,將其活活悶死,然后再在其肋下以尖刀刺了一個傷口,用開水澆上,然后派人通知連宗的弟弟連宇,說連宗是中風而死。
連宇本來沒什么想法,但支秩是深知其中內情的,他向連宇說出了那日席上發生的事,俞厥成在聽到連宗的話后,臉色冷得嚇人,分明已經起了殺心,何況連宗平時身強體壯,也沒聽說有什么病痛,怎么可能一回去后就中風了呢?連宇聽后,馬上帶著支秩去和俞厥成對質,但俞厥成說話密不透風,兩人探不出問題還被趕了出去,只好去河池縣衙告狀。
昏官斷兇案,天佑俞厥成
連宗和支秩兩人寫了狀紙,里面真假交錯,說俞厥成為當地惡霸,橫行鄉里,兄長連宗不小心得罪了鮑氏,被誣陷為調戲主母,被俞厥成以私刑處死,要為兄鳴冤。與此同時,俞厥成也寫了狀紙控告連宗等人,說支秩抗租不交,已經三年有余,連宗中風而死,本是意外,但支秩為不交租,唆使連宇誣告主人家。
河池縣令姓黃,在看到兩份內容完全不一樣的狀紙之后,下令檢驗連宗尸體,在看到其肋下有一個傷口后,黃縣令拿出了《洗冤集錄》照本宣科,書中寫明:“若死者傷口乃生前所造,那傷口周圍必是顏色鮮明,但若是死后才造成,那傷口周圍肉色白干,沒有血色”。經斷定,連宗肋下傷口呈白干顏色,周圍更無血花,分明就是死后才造成的。
支秩一見事情不利,狗急跳墻,說出了連宗在席上說出了“鮑氏陰部有痣”的話,指明連宗是因與鮑氏通奸而被殺的,俞厥成早就料到這里,義正言辭地說道:“我妻子是富貴人家家眷,本就不能公開露面與人對簿公堂,小民散盡家財才保得妻子一點清白,免她出面受辱,現在支秩說出這樣的話,根本就是無法證實之事,難道叫我妻子出面來說明嗎?這實在是用心險惡,真是奸人計謀”。
黃縣令一聽確有道理,大罵支秩、連宇二人,要他們知道,如果連宗真的和鮑氏通奸的話,那其罪名也是活該凌遲處死的,但如果通奸是子虛烏有的話,那支秩、連宇就是誣告主人,加上有惡意拒租的嫌疑,兩人都落不得好,現在只看傷痕真假,不管奸情有沒,下令將支秩重打二十大板,追繳三年田租還給俞家,連宇重打二十,俞厥成無罪歸家。
總結:
此案說到底還是連宗的錯,不管是俞厥成還是鮑氏都是受害者,鮑氏更是一肚子委屈無處申述,俞厥成雖然有殺人之實,但遇到這樣的事,情有可原,而支秩明明知道連宗私通主母,俞厥成有恨在心,也沒有一點通情達理之處,還有臉去控告俞厥成,最后落了個二十大板,背罪在身的懲罰,也算是活該了。
無獨有偶,在明末凌濛初所著的《初刻拍案驚奇》中,也記載了一個“機中機賈秀才抱怨”的高智商報復,情況和此案有異曲同工之妙,最后協助誘奸巫娘子的趙尼姑與本空被殺身死,始作俑者卜良被咬斷舌頭,判定謀殺罪成,被活活打死于公堂之上,也是因果循環,報應不爽了。最后借余象斗寫于俞厥成案后的一句來做個總結:
后人勿謂此計可掩傷而效尤之,是亦一見,故并記以待明者察焉。
這世界上從來沒有什么完美犯罪,所謂舉頭三尺有神明,不管是俞厥成還是賈秀才,他們因妻子受辱而手刃仇人,于法不合,于情可諒,冥冥中自有神明庇護,讓他們安然過渡,讀者可千萬別以什么高智商犯罪而自喜,做出些有傷天理的事來,切記切記。
有點兒意思[愛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