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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洪升 | 文 關注秦朔朋友圈 ID:qspyq2015·
去年3月接到約翰·霍普金斯大學部的錄取通知書后,在“土澳”呆了四年的我,心想終于有機會踏上“美帝”了,心情難免澎湃,
我曾經幻想著,到硅谷參觀,進行一場朝圣之旅,在紐約時代廣場和世界各地的游客一起倒計時,到好萊塢觀察現代電影工業是如何建成的,甚至到奧馬哈聆聽股神巴菲特和芒格分享他們的經濟見解。
和所有人一樣,我原有的計劃都因為covid19疫情而被打亂,
飛機上的小事
在大陸陪伴年近90歲的阿公阿么度過短暫的寒假后,我在2020年1月19日晚,戀戀不舍地踏上了去美國的旅途,
我的航班從香港起飛,在阿布扎比轉機到華盛頓特區,飛機上的幾十小時我基本是在睡夢中度過的,本來想在飛機上看幾部電影的我,也因為有一些輕微的感冒和咳嗽而作罷,
有件事我印象很深刻,我的鄰座香港旅客開始就一直戴著口罩,一開始我也沒有在意,但后來我發現飛機起飛后他還一直戴著口罩,我心想可能是他個人習慣吧。
但是,后來我發現我每咳嗽一下,都能感覺到他神情的不安和口罩背后的拘謹,他沒有嘗試和我說話,但我能夠從微小的氣氛中感覺到他對我咳嗽的“介意”,所以我嘗試著盡量控制自己咳嗽的頻率和音量,生怕打擾到他,
飛行的后半程,稍微睡醒的我,搗鼓了下機上的娛樂系統,打開了系統里唯一的文字新聞app,看到了一則有關武漢發生肺炎的文字新聞報道,因為有一些醫學術語,我也就沒有細看。
我本來期待的是看到一些有關中東時事政治經濟的新聞,畢竟我待會兒轉機的地方是阿布扎比,中東地區的中心,所以這條文字新聞很快就被我所忽略,自然也沒有太在意旁邊戴著口罩的香港乘客的反應,接著又昏睡過去,
直到幾個月以后,我才想起這件小事,想起這位在19號就戴著口罩的鄰座旅客,他似乎對疫情有先知,比我更加警醒,
下飛機后,我仍然一直咳嗽,加上聯想到新聞里描述的疑似癥狀,我第二天馬上去了當地的診所。該社區診所不大,只有3位醫生看診。進門時,我看到門口有醫用口罩可以取,因為我也不確定自己的咳嗽是什么引起的,害怕有傳染性,所以立馬取了一個口罩戴上,
在向醫生描述完我的病情并告知他我剛從大陸飛過來后,醫生讓我在房間里等一下他。大概10分鐘以后,只見2位戴著護目鏡和N95口罩的醫生進來。我還是被他們的如此大的“陣仗”嚇到了,另一方面也感覺到他們的專業性。
他們進來后用一根細長的棉拭子在我的咽喉擦拭數次,然后把樣本拿去化驗。我在房間里等待了差不多一個小時后,醫生進來了,但這次他換回了普通的醫用口罩,跟我說這只是普通的過敏,讓我不用緊張,我暗自松了一口氣,心想好險沒有“中招”。
疫情蔓延之快
回到美國的幾天后,武漢封城,全國都進入緊急防疫狀態,身在國外的我們也時刻關注著大陸的一舉一動,大家都在為武漢揪心和加油,我也千叮嚀萬囑咐阿公阿么不要出門。
與此同時,我也從大陸外媒體的不同視角里,試圖了解疫情的真實情況,大陸的媒體因為能夠身臨前線,更多地側重于報道疫情下個體的故事,我從一篇篇對各行各業的動人描寫中,讀到了奮斗在疫情一線的醫生護士的艱辛與不易,讀到了外賣小哥、網租車司機如何堅守崗位,讀到了居委會和志愿者們默默無聞的奉獻。
國外的媒體則站在局外人的角度,試圖對大陸各種防疫措施進行評價,預測疫情對大陸經濟的影響。但顯然,國外的媒體沒有想到疫情會這么快傳播到自己的國家。
二月中,著名經濟學家哈繼銘博士還來到我們學校的保羅·尼采高級國際關系學院大陸論壇,做“有關大陸經濟的機遇和挑戰”的演講。現場座無虛席,來自世界銀行的專家、媒體記者、學界教授共有上百人參加了這次論壇,
在演講開始前,哈博士輕聲咳嗽了幾下,他還幽默地說讓大家放心,他只是普通的感冒,因為他這幾個月一直都在美國訪學,在提問環節,在場的專家學者們,都嘗試從哈博士的口中了解更多有關疫情的“內幕”,
在有關大陸經濟的課上,教授也會和我們一起探討大陸疫情的最新情況和對大陸經濟的影響。然而身處大洋彼岸的我們,在以旁觀者的角度觀察、探討疫情,但疫情卻比我們想象中變化發展得要快得多。
三月初,美國多州也相繼出現了covid19病例,而且很快席卷美國,在大家都沒有思想準備的情況下,三月中旬學校就宣布改成線上授課,
Zoom University
因為全美轉成線上教學,而且一般都是在Zoom這個視訊會議軟體上進行,所以大家都戲稱自己是Zoom University的學生,
剛開始線上授課時,因為大家都沒什么經驗,各種各樣的問題也會發生。比如說,教授偶爾的音話不同步,同學們只能憑借著豐富的想象力根據教授的口型猜測他15秒前說的話;PPT的字體太小,大家只有把臉湊到屏幕前才能看清小字,老師同時也在網課中收獲著同學的各種表情包;甚至還聽到同學在iPad旁肆無忌憚地煎雞蛋、烤吐司的聲音。
雖說網課遠遠沒有線下授課的效果好,但線上發生的各種趣事也是一番特別的體驗。當時,我們還心存僥幸地覺得疫情能在幾個月內控制好,9月份就有機會回到校園,和同學、教授面對面地交流了。所以,當時我選擇暫時留在美國,而沒有去搶動輒上10萬元的高價機票,
在宿舍里呆久了,有時候也悶得慌,所以偶爾我們也會做好防護措施后出門,7月4日,美國獨立日的那天,在華盛頓特區的國家廣場會有獨立日的閱兵活動,
國家廣場由數片綠地構成,由西邊的林肯紀念堂一直延伸至東邊盡頭的國會大廈,白宮則在廣場的北邊,兩側還分布著史密森博物館,也是總統就職典禮的所在地。
每年獨立日都會有大量民眾聚集在這里觀看表演,今年在疫情影響下巡游花車被取消了,只保留了閱兵的活動,所以來的民眾也自然少些,但現場仍然非常熱鬧。
也許是因為今年是大選年的原因,除了來觀光的游客以外,現場還有許多川普的支持者,剛進入國家廣場不久,我們就看到人們三三兩兩地坐在草坪上,大多數是一家人帶著小孩一起來觀看閱兵,或三五個好友一起哈拉,大家都比較平靜地分坐在草坪各處,
相比之下,川普支持者的陣營則要熱鬧不少,從不遠處我們就聽到支持者們一直在喊“four more years”(再做四年)的口號,伴隨著的還有他們音箱里熱情的音樂聲,
我們走近看到,支持者揮舞著“TRUMP2020”的大旗,頭戴著美國國旗花紋的頭巾,想盡可能地吸引大家的注意力。而華盛頓特區作為一個深藍地區,90%以上的選票都是投給民主黨的地方,自然也少不了很多“有識之士”在現場和川普的粉絲辯論交鋒,
隨著時間的推移,美國的疫情從3月底的日均新增3萬,增長到7月的日均6萬,現在已經發展到11月的最高單日新增近19萬。
然而,美國卻沒能采取切實有效的防控措施,人們的自我約束也不夠。當地很多的餐廳已經慢慢開放了堂食,媒體的頭條也從疫情轉移到“黑人的命也是命(Black Lives Matter)”的示威活動,到最近的總統大選,民眾也慢慢對于各項防疫措施有所放松,
在看到大陸各項經濟活動早已恢復正常,餐飲美食街人山人海,而美國仍然身處疫情中心,絲毫沒有好轉的跡象時,提前回國似乎也成為了更好的選擇,
艱辛的回國路
在決定回國后,才發現事情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容易,
一是需要運氣才能買到回國的機票,因為機票供不應求的原因,疫情初期回國的機票在黃牛手里甚至能夠炒到上十萬元,我也只能每天一遍一遍地刷新網站,最后才很幸運地在航班起飛前一周搶到了一張別人的退票。
二是大陸防疫政策很嚴格,按照規定,只有在上飛機前48小時內做完核酸和血清檢測,將陰性結果上傳并得到大使館認證的通行碼后,才能被允許登上回國的飛機。
在飛機上,所有的機組成員都身穿防護服,戴著N95口罩和護目鏡,并定時給我們測量體溫,讓我有一種處于生化危機中的感覺。
下飛機后,我們馬上被安排做核酸檢測,并統一乘坐大巴到酒店隔離14天。從登上回國的飛機起,到酒店隔離結束,我們直接接觸到的工作人員,從機組人員、機場地勤到隔離大巴的司機師傅,無一例外都是穿著防護服,做好了充足的防護措施。
隔離結束后,已經在房間里拘束了14天的我,馬上在酒店所在的鎮里閑逛起來,希望感受一下難得的煙火氣。
小鎮的街道還在不斷施工,依舊塵土飛揚,小鎮里的大媽們在搞活動的超市門口排起了長隊,菜市場里的村民和攤主七嘴八舌地哈拉,這一切都和華盛頓特區的干凈、整潔的街道,智庫、政府門前身光頸靚的政客們全然不同,甚至讓我有些恍如隔世,但我只想說:回家的感覺真好。
逆全球化的思考
疫情正在推動世界從全球化中退縮。疫情以來,各國都為了自己國家公民的安全,封鎖或減少了人員的跨境流動,航空業也受到了重創。各國政府質疑以前全球化供應鏈的政策是否走得太遠,
在不確定性不斷增大和國際上缺乏合作氛圍的大環境下,各國也在考慮是否應該減少國家間經濟的依賴關系。這次疫情更是為保護主義,特別是醫療設備和食品以及防疫物資的本地化生產和采購提供了新的理由,
自2008年金融危機以來,盡管全球貿易仍在不斷增長,但貿易額占全球GDP的比率卻是在不斷下降的(從2008年61.1%下降到2017年53.3%),這個階段也被稱之為“slowbalization”(緩慢的全球化)。covid19疫情更加劇了這一趨勢,世界貿易組織預測全球貿易額將在2020年下降13~32%,遠遠高于世界GDP的下降幅度,
但全球化遠不止于貿易和投資的跨境流動,還包括思想、文化、技術和人員的流動,后者更是前者的內生動力和活力源泉。如果說貿易和投資會因為國家的原因而暫時放緩,國與國之間人員交流的步伐則不應該停歇,
人才流動帶來的是資訊、思想和文化的流動。小到人與人之間的糾紛,大到國與國之間的戰爭,都起源于不了解或者不愿意了解對方的文化和背景所導致的誤會,盡管文化交流的效益無法像貿易額一樣被度量,但通過不斷地交流與溝通,卻能最大程度地消除誤解,避免更大程度的沖突,獲得無限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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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林洪升,澳洲國立大學部,經濟學及會計專業雙學士,美國約翰·霍普金斯大學部,經濟學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