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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元1204年,隨著威尼斯主導的第四次十字軍東征結束,君士坦丁堡成為西歐十字軍的最新占領區,他們根據過往的斗爭經驗,在拜占庭帝國的廢墟上建立了一系列天主教封建國家。其中面積最大、地位最高的宗主,無疑就是以君堡為核心的拉丁帝國。
鼎盛時期拉丁帝國及其附屬勢力
然而,這段曲折坎坷的歷史竟然只維持了短短57年。那些來自西歐各地的驍勇善騎士,不僅沒能順利擴展領土,反而不斷喪城失地。最后淪為君士坦丁堡的孤城市長,并被反攻倒算的希臘人迅速殲滅,
完全靠威尼斯艦隊支持完成的第四次十字軍東征
早在第四次十字軍東征結束后,拉丁帝國就被賦予了超出其他十字軍政權的重要任務,主要在先后建立的雅典公國、亞該亞公國與薩洛尼卡公國之上,充當東南歐地區的天主教系老大。其地位就類似于耶路撒冷王國,對安條克、埃德薩和迪黎波里的領導作用,因此,這個新政權將不僅能坐擁前帝都君士坦丁堡,領地范圍還包括了充當巴爾干屏障的色雷斯地區和愛琴海對岸的小亞細亞半島西部,原是佛蘭德斯公爵的鮑爾溫一世,也順利成章的登級為皇帝,作為對舊式拜占庭皇權的真空填充。
成功登上君士坦丁堡城墻的西歐騎士
可惜,人算往往不如天注定。拉丁帝國不僅沒能達到預期,在很多方面的表現都堪稱糟糕,甚至還比不上地盤遠小于自己的耶路撒冷王國,畸形且草率的建立過程、先天不足的地緣環境和外來者對希臘語區的不適反應,都讓頂著皇帝頭銜的西歐貴族們感到舉步維艱。先前由拜占庭人承擔的眾矢之的角色,突然被原封不動的架在自己頭上。而退往東方內陸的希臘皇族也不甘愿就此罷休,屢屢尋找能反攻倒算的機會。再算上許多被動自立的希臘軍閥,讓帝國始終擺脫不了沉重的軍事開支負擔。
作為贊助者的威尼斯共和國 完全控制了希臘沿海經濟
糟糕的是,拉丁帝國從未在經濟領域掌握到任何主動權。由于自己是在欠債的前提下被威尼斯脅迫,所以有相當部分的營收利益,都在建國伊始就被當做抵押物脫手。例如為十字軍全程提供航運和補給服務的威尼斯商人,就順理成章的將3/8君士坦丁堡城區收走,此外,還要占領希臘半島的許多戰略性港口,建立自成一系的國際貿易網路,既是將至關重要的商業利益從拉丁皇族手中徹底拿走,也讓共和國當局不再有熱情繼續為他們提供大力度扶持,
拉丁帝國時期 君堡3/8的城區屬于威尼斯商團
其次,十字軍在第四次東征中的擅作主張,也讓向來強勢的教宗英諾森三世怒不可遏。教廷當初之所以要站出來充當圣戰號召者,在很大程度上是希望能招攬與整合世俗資源。所以,任何違背初衷的行為模式,本身就是對教權的嚴重威脅,特別當幕后操盤手從封建領主變為商業行會,讓行為模式趨于守舊的他們更加感到不爽。何況十字軍在拜占庭境內的種種暴行,也直接激化了希臘語人群和西歐世界的對立情緒,歷代教皇所期望的東西方分支重新合流,就因這次戰爭的創傷而永無可能,至于堪稱空架子的拉丁帝國建構,也實在是難入權謀家們的法眼。
十字軍一度因進攻君士坦丁堡而遭集體開除教籍
更要命的是,拉丁帝國的成立時間較晚,錯過了全西歐爭相參與十字軍事業的最佳窗口期。社會經濟的整體性發展,讓貴族子弟們不再有去異國他鄉發展的強烈動機,許多世俗君主在領導以本國為主的行動后,也愈發感到難度、風險與回報都難以做到平衡,也就失去了繼續追加投資的一員。借機擴張和發大財的幾個義大利航海城邦崛起,則在更大層面上活躍了東西方經濟交流,使得封建領主們不再需要為點滴利益而親自前往,于是,獨守君士坦丁堡的拉丁系皇帝,就很難獲得大股的基督教援軍支持。當他們先后輸掉了同保加利亞和拜占庭殘部的戰爭,就直接在軍事上一蹶不振,
遭遇尼西亞殘部頑抗的拉丁帝國軍隊
最后,威尼斯人的樹大招風,也招致地中海西側的強敵熱那亞嫉恨。后者為了能突破博斯普魯斯海峽的阻隔,在富庶的黑海水域開拓出一席之地,不惜全力支持拉丁帝國的所有敵人。那些分散在大海兩頭的封建領主,原本就非常依賴威尼斯的海上力交通支持,但在同樣厲害的熱那亞艦隊抵達后,這樣的微弱優勢也已蕩然無存,他們不得不用日益萎縮的封建化軍事力量,去分頭應付從不同方向上殺來的對手。
嫉恨威尼斯的熱那亞 也是瓦解和限制拉丁帝國的重要推手
諷刺的是,拜占庭帝國的中央集權制因君堡陷落而出現松懈,居然還促進了希臘其他區域的經濟復蘇。由于不再為大批官僚所限制,這些地方的經濟負擔明顯下降,轉而有更多錢和精力被用于武裝自保。他們的存在本身,并不會威脅到威尼斯與熱那亞人的貿易據點,卻是對拉丁帝國的慘烈肢解。后者基于西歐式的封建政治傳統,不會像拜占庭人那樣去對地方勢力逐個拔除。反過來又加劇著土地資源吃緊,無力支撐起足夠強勢的新皇權。至于已退往東方的拜占庭尼西亞分部,更是不需要為剪除地方勢力而耗資維持龐大官僚隊伍,從而比拉丁對手們更容易聚集起財富。
退居尼西亞的拜占庭殘部
當然,尼西亞的統治者若要維護自身正統性,也不能放棄對君士坦丁堡的爭奪,其原理非常類似后來的“攘外必先安內”,常見于對權力存在變態式追求的文明衰敗區域。所以,僥幸出逃的拜占庭貴族就推行起許多具有濃厚集權色彩的臨時舉措。包括限制地方上同義大利商人進行貿易,將大部分土地資源都用于供養軍隊,還要在外交上與信仰伊斯蘭教的突厥人保持平和狀態。總而言之,就是將拉丁封建貴族們視為絕對死敵,而將威脅更大的義大利商團或突厥部落都放在一邊,
尼西亞帝國的全部資源都被用于反攻君士坦丁堡
與之相比,拉丁帝國的上層則明顯遭遇到制度性的水土不服。除宗教領域的信仰差異,他們還習慣性將西方老家的封建制度搬運到希臘語區。但支撐全套體系的義務和索取兌換機制,卻讓習慣于中央集權管理的人群感到不適,甚至會將之視為軟弱。拉丁貴族們也從未撿起拜占庭希臘的大規模官吏機構,以至于連稅收都無法保障,不得不靠定期求來的國際援助度日,
拉丁皇帝的“荊棘冠冕”為湊錢而以 13134金幣的價格轉賣法王王路易九世
于是,僅僅在帝國建立后的20年,薩洛尼卡就被原屬于拜占庭體系的伊庇魯斯君主國占據,一門心思搞單邊主義的尼西亞余孽,也奪取了小亞細亞半島部分的失地,退守君士坦丁堡和小塊色雷斯領地的拉丁人,僅僅是靠蒙古大軍的西征才延緩了滅亡日期。期間,原本隸屬于自己麾下的雅典公國,也被領不到軍餉的加泰羅尼亞雇傭兵篡奪。這讓他們可以征調的援助越來越少,幾乎沒有任何主動改變局勢的能力。
晚期的拉丁帝國 領地日益萎縮
西元1261年,拉丁帝國的戲劇性覆滅終于開始上演,尼西亞帝國的將軍阿萊克修斯,只率領一支800人巡邏隊,就輕易的從保加利亞邊境南下到君士坦丁堡附近。他還從當地的希臘農民嘴中得知,堂堂拉丁皇帝竟為多湊一點軍費,把自己的衛兵都出租給威尼斯艦隊作戰。于是,希臘復國者在夜里派小隊士兵潛行,找到一扇無人看守的小門,不費吹灰之力的混進君士坦丁堡城內,倒霉的末代拉丁帝國皇帝鮑爾溫二世,還要在逃會西歐洲繼續還債,終身為眼前的天文數字所不斷困擾,
成功奪回君士坦丁堡的尼西亞希臘人
但更加搞笑的是,復國成功的尼西亞皇族,很快就因內斗而陷入萬劫不復,隨即將位于小亞細亞半島的反攻基地丟失給了突厥人,只得繼續靠榨取本土居民的財富苦撐,最后居然比欠缺收稅職能的拉丁帝國更慘,從而徹底倒在了自己先前結好的穆斯林勢力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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