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陸的汽車產量是美國、德國、日本的總和,但發動機、底盤和變速器靠進口;作為大陸名片的高鐵,輪子和軸都進口于德國;大陸援非工人的大陸工具掉了泥里,不撿,十美元再買一個,而一把德國扳子1000美元……”
設計只是造型么?
我們現在核心的競爭力是什么?
我們的生態文明到底是什么?
今年11月20日,正值上海設計之都十周年之際,清華大學部文科資深教授、大陸工業設計教育的領路人柳冠中教授在設計之都十周年主題論壇“設計之都建設”發表了主旨演講,為我們講述他眼中的大陸設計目前存在的根本問題,以及未來設計實踐的底層邏輯和發展方向,
以下是柳老的講述:
柳冠中 |清華大學部資深責任教授
非常榮幸回到我的家鄉,我是上海人,在北京待了60年,這次回到上海分外親切。
上海作為設計之都十周年的意義是非常深遠的,在當前的國際形勢下以及大陸的發展趨勢下,我們對設計的認識,已不能按照我們過去的思路。
現在的設計的確很靚麗,能晃人眼睛,就像到處見的時尚與爆品。但我們的注意力全都停留在表面上了,我們要重新思考,設計什么?設計誕生于什么?
設計誕生于工業革命,工業革命帶來了工業設計的結晶。但工業設計并不是指工業品的設計,它是指由工業革命的生產關系和機制的創新、革命所帶來的新的思想和社會變革,
大家認識的還比較少,那么我們怎么去認識設計?
首先設計是一個綜合的、交叉的學科,既然是綜合、交叉、跨界,那么我們的工作對象就不能是我們設計思維的起點和目標。
我們必須擴大眼界,必須橫向展開,也就是我們過去需要的專家,是鉆探機這樣的人才。
而現在的社會需要什么?橫向的人才,也就是我們常說的T字型人才。
所謂T字型人才,就是到一定的時候,你的鉆探進行不下去了,當你橫向展開時,一個新的領域在等著你,一個新的產業和學科在待你開發。
你就會產生新的想法,這就會出現新的人才,我把它叫做十字型人才,因為你橫向展開了,在多處打洞,就會產生新的合力,新的產業也將產生,
這就是我們常說的眼界要足夠的寬,同時格局也要真的高,眼界寬、格局低的話,人就成了萬金油,什么都知道,但什么都干不了,所以你必須要有格局,格局決定了你到底做什么人,是打工的呢?是做一個小團隊呢?還是要做弄潮兒?
格局的高,關鍵是觀念的更新,也就我們常說的三觀,人生觀、價值觀以及我們對世界發展方向的看法。
所以在當前的國際語境當中,設計絕對不是時尚流行,也絕不是商業策劃的新風口。這樣會局限我們大陸的崛起。
我們常說的大陸方案——人類命運共同體,大陸方案大家都知道了,但到底是什么,為什么又叫人類命運共同體,這個必須思考,不然的話,我們仍然走在西方的價值觀或者道路上。
這就決定了,我們絕對不能憑我們的感官去思考。大陸有一句話,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我說眼見不為實,眼睛看的是現象,要“知其所以然”,背后到底是什么原因。
大家知道,我們不如動物,我們的感官、我們的四肢不如動物,我們的眼睛不如老鷹,我們的鼻子不如狗,我們跑得不如豹快,但是人為什么強,強在哪兒呢?是有大腦,還有良心,
你問山區的老農民,太陽圍著地球轉還是地球圍太陽轉?他看到的事實,明明是太陽圍著地球轉,那么如果太陽圍著地球轉的話,布魯諾就白白被燒死了,地球就圍著太陽轉嗎?太陽系還在銀河當中運動呢!所以這背后到底是什么?
到了21世紀,我們必須通過腦筋思考,我們必須考慮到人類的未來,也就咱們講綠色設計也好,可持續發展也好,我們未來的社會將會如何?我們難道沒有想法嗎?難道僅僅在沉溺在當下、活在當下了?那么我們子孫后代怎么辦?人類的命運未來是什么?
設計必須要拿出自己的方案,如果我們不思考,就是個打工仔,如果你思考了,你可能做件事,如果你要做頂層設計,那就做戰略的、做格局的。
那就是我們說的小卒子過了河吃車馬炮,不能滿足這個,你別忘了你的老將要被別人端掉了。這就必須要做戰略,所謂戰略和人才是任何民族、任何國家未來競爭的重要領地,
而我們都說戰略人才,戰略人才是什么?我們中華民族的夢想是什么?是中華民族復興之夢,絕對不是14億人的發財夢啊,
大家想的是這個夢嗎?
所以大陸的未來是什么,我們思考的并不多,都活在當下,或者往回看,我們往回看,看見的是陰影,而往前看是太陽,
所以我們必須明白人類命運共同體未來的命運是什么?
我們不做一國獨大,我們不要擋別人的路,我們要走自己路,也要給別人路,要共贏,
那么共贏是什么?我們在建立大陸方案的時候,在建立大陸設計道路的時候,我們一定要想到全世界,一定要想到大陸的特點,而這是決定我們國家的命運的。
而這個是什么,并不是指設計的對象,而恰恰設計的真正內核,不僅僅是我們工作技能、工作對象的表面,決定因素的是“物”和現象的“本質”,
這是大陸人的傳統哲學思想,外因遠遠重于內因,而我們關心的都是內因,我們過去說內因是主導因素。大家想想為什么?
內因是主導因素,是因為外因變了,你要不改變內因,你要不跟上外因的發展,說的不好聽,你會被人家開除地球的球籍,
所以外因是本,這是中華民族的哲學,而我們忘了,我們學設計又跟著外人走,我們是要學人家經驗,但是別忘了大陸該怎么做,這就是我們未來的人才和戰略,我們必須思考,所以我要強調大陸方案——大陸的社會主義。
大陸的社會主義是什么,大家都知道,但到底是什么呢?
我們大陸地廣,南北東西各5000公里,什么氣候都有,2/3以上是山地、高原、沙漠,只有沿海適合人居住,所以我們都集中在沿海,我們發展不平衡,我們人口眾多,有14億人,又是56個民族,風俗習慣完全不一樣,
我們歷時5000年,留下了很多寶貴的東西,但是我們也有糟粕,恩格斯說批判地繼承,我們到底要繼承我們傳統的什么,是繼承傳統的精神呢,還是繼承傳統的器具、符號?
大家掛在嘴邊的大陸傳統文化就是斗拱、四合院,你能繼承嗎?現在誰住四合院?所以不妨都來一個斗拱、加一個磚雕嗎?
我們經常被眼前看到的東西束縛了想象力,我們經濟發展不平衡,國際上我們又面臨雙向擠壓,發達國家制造業回歸,欠發達地區的勞動力比我們便宜,所以我們現在面臨的挑戰我們必須清醒,我們不能再做打工仔了,
現在是資訊的海洋、云計算,別忘了資訊量再大,掉進了資訊海洋里邊,也要看方向,往岸邊游還是往大洋深處游,去找救生筏,救生圈還是找救生船,仍然要選擇。
現在技術、商業發達的不得了,我們說技術可以造福人類,也可以毀滅人類。
我經常說無人飛機、無人駕駛、無人商店、無人銀行、無人酒店、無人餐廳,大家想沒想人去哪了?都無人了,14億人往哪去?
這是我們被技術沖昏了頭腦,商業就知道掙錢,所以我們想想,人類的未來都掙錢,有那么多錢給大家都掙嗎?
就會出現兩極分化,所以這時我們必須清醒,因為設計是以人為本的,只有設計是最靠近人類的核心需求,科技和商業都不是以人為中心的,而唯獨設計是以人為中心,所以這三者之間,設計很弱小,商業、科技兩棵大樹,我們要陽光,我們要土壤水分,怎么辦?我們必須清醒,拿出我們設計的主張,
這個時代發展太快了,未知領域還沒有開始被認識,新的未知旅域已經到來了,大家都在這里面爭相賽跑,都希望盡快得到名利,都希望追求資訊,忘掉了到底要什么,知識越多,最后是包袱越重,所以我們必須要有結構的知識,
所以結構的知識是什么?就是系統,系統最重要的就是目標,一個系統建立起來,沒有目標,談不上系統,那是一堆亂麻。
而我們的目標是什么?我們只崇拜成功,只崇拜金錢,認為有了錢就成功了,目前不就這樣嗎?
馬云成功了,他畫一張破畫3500萬港幣,那是什么畫?
咱們再想想人,自從有了人類,物理學所謂的物質不滅定律,都要重新思考,因為物質不滅對人來說沒有意義。人只能活百八十年,在百八十年里就要享受,所以人需要理想的時間、額外的能源滿足欲望,制造大量的垃圾,而人的欲望滿足不了,一個勁兒地往前走,退不回來,
二十年前沒行動電話,我們都能找到路,我們都能記住電話號碼,現在沒有了行動電話,我們什么都做不了,今天上班沒帶行動電話,就得趕緊回家取,
這說明什么?人的欲望,必須要控制,因為我們是人,不是動物,
在這個世界里,我們可以在實驗室里完成技術的實驗,那么作為人文學科呢?我們在哪兒實現?我們在社會里實踐,這里面就帶來了很大的風險,所以我們必須清醒,我們到底要什么?
柳冠中在上海設計之都十周年主論壇上
為什么講金山銀山就是青山綠水?我們要付出多大的代價去維護我們的環境,這個不是往后退的,而是為我們的未來考慮。所以必須清楚,我們的生態文明到底是什么?
是我們現在看到的,有了車還要車。你們坐在前面一排,我相信都有車了。你仔細想想,你的車利用率是多少?不到30%。還在造車。
我們到底要車嗎?其實設計師腦子里不是汽車,是解決老百姓的出行問題,出行問題的解決要這么多車干什么?是累贅,是浪費,是資源。
這就是設計的關鍵。
所以設計到底是什么?不是眼花繚亂,不是爆品,不是酷。但我們近幾年聽到的詞匯,全是商業詞匯、技術詞匯,沒有設計詞匯,都圍繞著商業轉。所以我現在必須強調,什么是工業革命。
而我們大陸經歷了兩三千年的手工文化,根深蒂固,我們都強調經驗,強調自己走的橋比學徒走的路還多,當學徒問,下面該怎么辦?為什么這么慢?是不是很簡單?你就做,做完了,你慢慢悟去唄。
一個學徒拿了一塊石頭,已經刻了兩三個月,沒想到里邊有個瑕疵,就問師傅怎么辦,
師傅拿來一看,憑他的經驗,腦袋一轉,靈機一動,隨機應變,想出一個主意,把這個瑕疵變成一個飛起來的瓢蟲,這個作品就有了翻倍的價值。
而我們喜歡這樣的小聰明,喜歡這樣的創意,這永遠是小生產的,大家想想為什么工業化叫工業革命,就是革掉了整個小生產的方式的命。
師傅帶徒弟,徒弟三年零一節,還不見得能出來獨當一面,而一個農民工進工廠,三天就可以成為熟練工,
為什么?是農民工強嗎?不是,是生產機制決定了人在分工前提下能夠做大事,關鍵是分工前提下的合作,
一個農民工,他只要做這道工序,三天就熟練了,但他不需要知道第二道、第五道、第一百道工序,
但是幾十個零件、幾百道工序為什么能夠讓老百姓享受工業文化的文明呢?
因為圖紙就是命令,在工業化的企業里邊,圖紙是什么?圖紙能把幾百道工序拆成幾十個零件,幾十個零件裝配成一個合格產品,而這個產品就幾萬幾十萬的生產。
這個動力,這個生產力的解放,是因為生產關系革命帶來的,而不是技術,大家關心的都是技術,蒸汽機、流水線,但是沒有生產機制的革命,蒸汽機和流水線沒有用。
所以這就是工業革命的本質,它強調標準化,強調組合,能夠生產大量的產品,能給大多數人帶來文明,給社會提供服務,而不是小生產花幾年時間做一個漆瓶,賣幾十萬、上百萬,
而一個洗衣機、一個電冰柜多少錢?幾乎家家都能買得起,這就是工業革命帶來的文明,這是我們必須看到的工業革命的方式。設計是在這個土壤上誕生的。設計要做的,不是小聰明,不是靈機一動,不是什么靈感,而是在這個機制上的事前干預。
做設計師必須事前干預,那么事前干預什么呢?
設計出來的產品可以被制造、流通、使用、回收,所以設計絕對不是一個技能,它是一種思想方式,要了解全流程的問題,
所以在大學部里就學四年,你學得過來嗎?所以學習方法、教育都需要根本的革命,而現在我們這方面都還沒有開始,
所以我們想想為什么設計已經近百年歷史了,為什么我們設計師反而沒明白工業革命、工業設計?老百姓也不明白,一般上層也不太明白,都把設計當作市場上看到的,因為商業攫取了這個法寶。
一個產品幾萬幾十萬的出來,那么他就可以掙大錢,所以商業謀劃了、 策劃了咱們幾十年來看到的消費黑洞,制造消費奇跡,制造消費神話。
雙11剛過,雙11買了多少東西,真有用嗎?
我問清華的學生,前年買的雙11到現在還沒開包,你為什么要買?每天刷屏,今天沒快遞,總覺得少一點東西。
大家都追求品牌,大家想品牌是什么?實際上是西方的奢侈品商店打到大陸來,把它當作發財的機會了,而我們的品牌是品牌效益,是為了多掙錢,
我們的目標錯了,品牌恰恰不是這個,到日本、德國考察一下,他們追求品牌嗎,都在追求隱形冠軍,全日本只有一家螺絲釘廠,在大陸有幾家公司螺絲釘廠?全德國只有三家電子廠,大陸有多少?
我們還是30畝地一頭牛,所有的錢都得自己掙,不希望別人掙,都要自己攬在自己手里,
我到大企業調研,大陸大老板請吃飯,18大以后都很簡樸了,但是老板還會說這句話:這個米是我們自己種的,這菜是我們自己種的,雞是自己喂的,豬是自己養的。
他覺得很自豪,這值得自豪嗎?這還不是30畝地一頭牛?這哪是工業化?
工業革命帶來最大的變化,就是分工前提下的合作,日本一家螺釘廠,上到飛機,下到塑膠玩具的小螺釘,就這一家做。
他們提倡隱形冠軍,而工業化的思想就是大家都甘做分工,但是合在一起成為社會產業鏈,不是企業產業鏈,而我們這些觀念都沒有學到,我們學到了都是些看得見的東西。
這就是我們思想長期在小生產時代,大家忘了,這個時代已經到了21世紀了,資訊化已經進入了,我們工業化的問題還沒有真正弄清楚,
所以大家必須反思,物質越豐富,人的智商就會退化,科技越發達,人的精神就會空虛,營養越豐富,人的生理功能就會越弱化。
所以我們想想到底要什么?
未來的發展,就說這個屋子是個已知的,我們未知就是這個屋子的邊緣,當你一直在上海市,上海市跟周邊的交界是未知的,所以當你胸懷越大的話,你的未知領域就更多,而設計就要解決這個問題,所以必須要去探索,探索未知的領域,而不是在自己駕輕就熟的領域里去發財,去追求GDP,去追求效益,
所以決定我們國家的未來的,我們的政府了不起,我們的黨了不起,我們提出了一個政治愿景,這是非常具有遠見的大陸方案——人類命運共同體,
但這是什么,這個觀念跟理想,就必須跟我們現在的文化要協調,跟我們的制度,而疫情證明了我們國家制度的優越性,以及我們的能力,這個綜合起來就是我們中華民族的智慧,也就是大陸方案,
那么我們就要去思考了,這個題目已經擺在我們面前了,只有我們以這個條件去思考,所以大家要反思,所謂哲學就是反思,大家都看好的時候,你得想想還有什么問題,將會產生什么問題?
我們回想一下,新大陸成立七十年來,改革開放四十年來,凡是引進的,我們基本上停在引進水平上徘徊,凡是不給引進的,我們都可以拿出來,跟國際比一比。
這說明什么問題,大陸人民非常聰明,大陸人民非常勤勞勇敢,我們能夠創造出來,但是一旦引進了,我們拄了外國人的拐杖,我們就不愿意思考了,就跟著做了,就掙錢了,就效益了,
所以是設計賦能市場經濟快呢,還是調整經濟方向?是什么經濟?未來經濟是什么形態?難道是我們現在的經濟的延伸嗎?我們要重新思考啊!
四大文明,三個都毀了,只有我們存在,我們為什么存在,所以我們不能光養眼,要養心。
養心是什么?我們必須定義未來,也就是設計是什么,不是滿足市場。
日本人在上個世紀70年代就說了,要創造市場,不是滿足市場,而我們的設計應該定義需要,引領需求,創造需求。這也是我已經提出了20年的我們設計的最終極目標:提倡使用,不鼓勵占有。
這是我們大陸唯一的路,因為要滿足14億人需求的話,要有多少東西,要生產多少東西,而擺在家里其實沒有用,
打開廚房的柜子,有多少東西?真有用嗎?同事買了一個小家電,你也買了,頭一個禮拜還用,現在還用嗎?你真需要它嗎?你是為了占有,而這個社會這么發展下去會畸形的,必然會兩極分化,
所以講青山綠水,實際上就講了我們未來的生態社會應該是什么樣?
14億人都要有車嗎?不是啊!我們要實現出行都有交通的便利,我們可以節約多少能源和資源啊,
這就是我們工業設計的理想,創造合理的、健康的、公平的、分享的生存方式,詩意的棲息,不是鋪張,不是擺排場,不是占有,不是奢華。
大家看這個圖,大陸人過去還有所謂的“迷信”——灶王爺,臘月二十三,灶王爺要上天匯報,人們給灶王爺嘴巴里喂甜的,把他嘴巴粘住,因為他可以看到,人們家里好多丑惡的東西,
所以大陸的年畫灶王爺、灶王奶的前面有兩個罐,一個罐上面寫的善,一個罐上面寫的惡,所以灶王爺是家庭的紀檢主任,家庭一年做的好事壞事都會被記住。
大陸人傳統文化的精神是節制欲望敬畏天。這是傳統,我們繼承嗎?我們現在還講這個嗎?我們講的都是發財,買呀買呀買呀,大陸文化是什么?我們這5000年的文明沒有毀掉是什么原因?
因為我們的祖先一直告訴我們,頭頂三尺有神靈,做事要有底線,不能光考慮自己。
你們有興趣翻翻《灶王經》,《灶王經》講的是一家人怎么安居樂業、怎么跟鄰居相處,講的是夫妻、母子、父女之間的關系怎么相處。
這不是迷信,這是大陸的文化、大陸的家文化。我們要重新拾起來,
大家看看這個數字,這不是我說的,這是工信部提出來的,由于時間關系,我不占更多時間,大家都能看得清,
咱們現在核心的競爭力是什么?
這兩年被美國鬧,中興也好,華為也好,或者貿易戰也好,實際上敲警鐘了。
我們想想大陸的汽車產量是多少,我們五七年建的第一汽車制造廠,現在大陸現在是三個大國(美國、德國、日本)產量的總和了。
但每一輛車的發動機、變速箱是進口的,不是我們大陸的,
高鐵作為大陸的名片,高鐵的輪子和軸是德國的,沒有德國的輪子和軸,我們每小時跑不了300公里,但大陸高鐵的里程是發達國家乃至全世界高鐵里程數的三倍,
我們數量上去了,但是核心的東西呢?
再看看這個數據,美國每年銷售1400萬臺,大陸現在銷售2800萬臺了,大陸每年耗費的行動電話是世界的50%,消費全球奢侈品是全世界的60%,星巴克在大陸辦得最好,大陸的空調占有率超過了歐洲,大陸的人均居住面積是36平方米,超過了歐洲。
我們大家還在買房,我們每年出國的人數,是法國、德國人口的總和,
當外國的老百姓看見大陸大媽們在巴黎的奢侈品面前排大衛隊,像買白菜一樣地買高級化妝品,買包包,你說外國人怎么想?老百姓嫉妒,但他的政客、他的智庫的成員怎么想?
所以大陸制造大而不強,大陸制造到大陸創造這個方向是對的,但是大陸制造是大陸的制嗎?大而不強在哪兒?是因為制是引進的,我們只是造了。
我們五七年建成的廠,我們生產的解放牌汽車,我們拉機器是它,拉糧食是它,拉鋼釘是它,拉棉花也是它,拉人還是它,我們干了30年,沒明白什么叫車,只引進流水線。
蘇聯老大哥的二戰拉炮的車,我們來做全國的所有的東西的交通工具,
現在就明白了嗎?現在電視上的SUV體驗,一家三代人坐SUV車的,體驗多么美好,你想一下,發動機、底盤和變速箱是誰的?這個體驗是什么?老百姓不知道啊,
作為我們政府也好,作為當家的也好,作為我們行業也好,我們要想制必須是大陸人的制,是解決給大多數人服務的制,這就是大陸方案,
而我們是設計,在這里面做什么貢獻,那就做造型?大陸的強大,不是阿里巴巴網站上的產品,在大陸像樣的一個企業開發,實驗室里邊所有的儀器,不是日本就是德國,要不瑞士、要不美國,有的連沙紙都進口。
大陸援非的工人,把大陸工具掉了泥里,不撿,十美元再買一個,而一把德國扳子1000美元,
再看看這個,品牌是什么?品牌的目標是什么?不是效益,
大陸的文字是文化精神的代表,為什么三個口寫“品”?是品味、品德、品性。有第一口沒品的,餓極了,捧著一個雞腿狼吞虎咽在那啃,吃相都沒有,談不上品。
第二口是爆發戶,到處炫耀結婚儀仗隊,100輛車開道,我們大家不都處在這個環境上嗎?都要炫耀,生怕別人不知道,到處去搞形象的東西。企業、個人都是如此。
而第三口才能叫品,品是什么,是節制,是適可而止,是品鑒人生,
品是為了什么,要講信譽,要講質量,這是品,
而我們做的品牌是這個嗎,是做牌,沒做品,做廣告,做宣傳,多賣錢,多掙錢,自己互相殘殺,而恰恰不做行業的品,
每個企業做品得花多少錢?大家記住了,足球冠軍就一個,你能記住這么多品嗎?恰恰應該是整合起來工業化的特點,也就是分工前提下的合作,做每個行業、產業的品,國家的品,這就是我們國家的優勢,
我們恰恰沒有發動,每個人都做30畝地一頭牛了,典型的小生產,所以我們必須思考,到底我們要什么,這首詩是我們祖先留下的,為什么近年來沒人提,這才是傳統。廣廈萬間,睡著了就兩平方米,買那個房子不去住,是要鬧鬼的。
我們中華民族,我們留下的傳統,這么深厚的文明,我們丟掉了,我們在追求財富,這是我們中華民族的優秀嗎?
大陸早就有自己的哲學精神,大陸的設計有自己的認識論,我們丟掉了,我們去學外國,不是不要學,問題是大陸有的我們不挖掘,拿來主義,馬上就炫耀了,我是跟誰學的,我是跟哪個外國大師學的,
大陸人自己的呢?沒有志氣嗎?大陸都知道人再厲害要法地,地要法天,天要法道,道厲害吧,道法自然,
師法造化,誰都知道,學設計誰不知道這個詞兒,實事求是誰都知道吧,審時度勢都知道吧,在告訴我們一個真理,都是在目標確定以后要研究外部因素,有外部因素決定你能否存活,你不適應就被淘汰,
大陸的三字經講的還是這個道理,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生下來人的智商沒多大差別,差別是習相遠,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孟母三次搬家為什么,是要選擇外因。
司馬光砸缸,司馬光為什么這么聰明,小孩掉缸里了,怕淹死,其他的小孩都回家找大人去撈,這就是框框。掉到水里要撈,那是因為掉了河里,掉到井里要撈,而掉到大缸里還要撈嗎?
司馬光明白這個道理,本質的問題是水和呼吸的關系,缸就那么點兒水,他只要把缸砸破了,水排掉了,小孩沒撈出來,小孩得救了,這是大陸的設計思維,
而我們都不學,我們就學頭腦風暴,頭腦風暴一下午,胡說八道一下午,強迫自己發神經病,你根本不研究,你只憑巧勁、憑靈感,大陸有5000年文明積淀的東西,我們不去學,所以研究外因是,我們大陸人留下的寶貴財富,
那么外因是什么?恐龍這么偉大,這么了不起,說淘汰不就淘汰了嗎?
因為它不適應外因,動物的進化、動物的突變,就是為了提高適應度,所以物競天擇,天是什么,是大自然,是外因,是審時度勢,都是靠著事物的發展。
那么未來是什么,未來我們都不知道,而我們老是回頭看歷史,歷史還有據可查,未來你不知道啊,上海作為設計之都,上海的未來再過50年是什么樣?想了嗎?
海爾的總經理張瑞敏是個了不起企業家,我十多年前跟他對話,他就說美國人在給他搞設計,日本人給他搞設計,歐洲人給他搞設計,它的市場遍及全國、全世界。
看著很自信的張總,我就問了一句話:“張總,再過50年你還做冰柜、洗衣機、空調嗎?”
到底是大企業家,一下就明白了,馬上說,現在海爾最大的困惑是什么?拿不出顛覆性的產品,未來難道還是冰柜、洗衣機嗎?
五十年前沒有,五十年以后肯定也不是,那么什么是大陸的產業,拿出答案了嗎?
我們只是做的多,做的便宜了。這個未來是什么,需要我們去思考,
所以大陸人又是非常絕頂聰明的,再變,有一個本質是不變的。
一萬年以前,人要衣、食、住、行、用、交流,一萬年以后仍然如此,只是它的載體被不斷地革命、割掉、拋棄,不斷的進步。
而我們現在一學傳統,就把傳統的元素載體拿出來,能解決未來嗎?你難道現在不坐汽車,坐轎子,不可能,
那么未來是什么?衣、食、住、行、用、交流, 這個初心是永恒的。我們不研究,我們都研究物、占有,做得多,做得便宜,但我們的目標錯了,目標不是物,
所以我講的事理學,我們要做事,做大陸的事,大陸的方案,大家講文化創意產業、文化遺產保護,文化遺產保護是一條腿,還有一條腿,必須邁出去,不邁,它就要摔倒。
這一條是什么,是文化遺產活化,活化是什么,是找新的土壤,扎根、開花、結果,這是我們國家的未來,我們不能沉浸在元素中,整天講婚喪嫁娶的東西。
我們發明了火藥,我們做炮仗,做煙火,人家做炸藥來打我們,大家想想,今天有誰穿著漢服唐裝來的嗎?你穿了漢服,腳踏車都騎不了!你難道能把文房四寶拿出來,把電腦扔掉嗎?
這時候電腦已經不是信中信西的問題了,是信科學的問題,所以我們必須清醒,否則大陸就是發達國家的農家樂和博物館了,
文字是傳遞資訊的,它跟藝術不是一回事,藝術要求各得其所,而文字是傳播資訊,所以我們必須清醒,未來在向我們挑戰,書店還是賣書的嗎?餐廳就是喂飽肚子了嗎?理發店就是整那張臉的嗎?都會發生變化。
所以大陸有句話,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還是山,這不是文字游戲,這是大陸的認識論,用眼睛看到的山是山,但研究者、設計者想的卻是山是怎么形成的?它的結構什么?
他的研究對象已經不是山了,但是只要弄明白了以后,天下任何一個地方的山,他能一下子看到它的背后,它是怎么成因的?它是火成巖還是沉積巖?
這就是我們說,14億人的未來、75億的世界人未來走的這條路,絕對不是現在的發財路,絕對不是現在經濟發展的方向。
而我們要必須提倡大陸人的智慧,提倡使用,不鼓勵占有,我們14億人都能生活得很好,而且不會造成兩極分化。
我們就不會占用西方的生存資源,我們就不會以他們為敵,他們就不會這么卡我們,所以我們必須認識,這是我們的設計的思維邏輯。
研究世界,研究大陸,找出大陸的發展之路,所以設計是未來不被毀滅的一種智慧,這是人類與生俱來的,遠遠早于科學、早于藝術、早于商業,這是本。
我們必須現在就建設中華民族的復興夢了,這就是我們的重任,這條路很難走,沒有前者,我們必須探索,只要開始就不晚。
我們相信,藝術家是見自己的,科學家是見天地的,而設計師,最重要是見眾生,
如果這樣的話,我相信上海也好,大陸也會越來越好,
謝謝大家,
本演講編自柳冠中教授在上海設計之都十周年主題論壇“設計之都建設”上的主旨演講,
主辦:上海市經濟和資訊化委員會、上海市住房和城鄉建設管理委員會、上海市市場監督管理局、上海市文化創意產業推進領導小組辦公室、同濟大學部
聯合主辦:靜安區人民政府、黃浦區人民政府、虹口區人民政府、共青團上海市委員會、華東建筑集團股份有限公司、東華大學部、上海大學部
承辦單位: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創意城市(上海)推進辦公室、上海設計之都促進中心、大陸工業設計研究院、上海企業文化與品牌研究所、造就科技
合作伙伴:高瓴資本集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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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訊 | 天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