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 CP 能成為內娛的特效藥?


作者|洋芋片

編輯|雅婷

來源|北方公園NorthPark(ID:northpark2018)

在剛過去的騰訊視訊“星光大賞”上,王一博和肖戰實現了一年以來的首次同臺,微博上博君一肖 cp 粉無不為此瘋狂,面對隔著兩人的站位也能“嗑生嗑死”,這證明,沒有什么隔閡能阻擋 cp 粉的想象力,要是真的有,那也通過腦補來忽略不計,


而這只是 cp 粉熱情的冰山一角,更驚人的組合是連拜登和川普都能因“陽光忠犬攻X瘋批美人受”的設定被搞上熱搜 cp,看起來,我們確實進入了“萬物皆可 cp”的時代。上至云次方、山花和博君一肖,下至雪國列車和相敬儒賓,cp 網羅一切,即便是沒有生命的挖掘機,也無法在2020逃過 cp 粉的歸納組合。

偶像團體和影視劇角色配對已是常規操作,音樂綜藝參賽者、Bilibili 視訊 up 主、脫口秀大賽,也無一能幸免于這種凝視。“嗑死我了”“嗑到了”這些曾屬于小群體的調侃詞,正全面滲透到完全不屬于同人或飯圈的主流文化形式中去,被稀釋成在公共事件里表達感受的新一代的“網路用語”,

搞 cp,廣義上指生產與消費 cp 的同人內容,說得更明白一點就是對兩個人關系的愛慕與支持,上世紀70年代的日本,CP 就已從英文 Coupling 引申出現在的含義。隨著日本動漫于90年代在大陸流行開,搞 cp 作為同人文化的一種,也開始在大陸的紙媒上生根發芽,互聯網普及紙媒衰落后,粉絲群體的同人創作逐漸轉入到了以論壇和貼吧為核心的平臺中,幾經迭代落戶到了隨緣居和 LOFTER 這樣的門戶網站上去,

雖然隨著大陸流行文化品類自身的發展,cp 范圍不再局限于二次元的內容,從影視劇集角色到真人明星團體都有涉及,但就一個廣義的文化生產來說,同人文化因其不被“官方”認可的禁忌性,其總體還是出于亞地帶的生產消費之中,鮮被大眾關注,

直到《偶像練習生》和《鎮魂》在 2018 開啟了內娛偶像工業化元年及耽改元年,隨著云次方、博君一肖和宇宙洪荒在主流消費視野里的反復出現,真人同人(rps)在大陸網路流行文化中的存在感被大大拔高,cp 這個詞,走出了原先“同人”或是“腐女”的小圈子,也走出了特定的論壇、文學網站,成為多數人在日常生活里觸手可及的情感消費。


“萬物皆可 cp”的時代背后對應的是人人都搞 cp 的狂熱。cp 作為一種狂熱會從何而來?它能改變什么?外表看起來無人不香的 cp ,在此時此地究竟有什么嗑頭?

低成本,見效快,用過都說好

能嗑到自己喜歡的 cp 究竟有多可貴?

——有粉絲群體愿意為此花費幾百萬,

在今年 10 月中旬時,時代少年團組織了一場《少年On Fire》“最受歡迎合作舞臺”打投比拼。這場比拼針對時代少年團內部曾有過合作舞臺(炒過 cp)的成員,粉絲主要靠花錢為合作舞臺打榜,打榜第一名將獲得“最受歡迎合作舞臺”的稱號,然后再合作一次,時代少年團嚴浩翔和賀峻霖的翔霖cp粉,為了支持他們獲得演唱會的雙人合作舞臺,花費超過 600 萬人民幣,力壓團內另一對 cp 文軒贏得了打投,而文軒 cp 粉的投入也超過了 500 萬,‍


而這還只能體現出偶像明星搞 cp 的一部分商業價值。當炒 cp 成為了流量造星中不可或缺的一環時,“腐女的錢好賺”像是娛樂產業內大家心照不宣的守則,觀目前流量巨大的明星們,雖然一些人的 cp 已經不那么熱門,但他們卻幾乎都享受過“ cp 紅利”,

18年《鎮魂》的走紅雖也有營銷的成分,但首見時還是像一個借了市場東風的意外。而在19年夏天一炮而紅的《陳情令》的每個環節好像都有精細的運作推廣。不時有自稱業內人士在豆瓣和兔區等網路論壇上爆料自己從事專門推廣 cp 的工作,負責放出引發cp粉瘋狂的花絮、組織產出等工作,

博君一肖這對 cp 也空前火爆后,熱度從去年持續到現在,造就兩個“頂流”,甚至到兩人已無互動的 2020 年下半年,博君一肖粉絲所售賣的單價 238 元一份的《陳情令》同框寫真影像集,也共賣出了 5.5 萬份,無論哪個案例,cp 粉的購買力確實都不容小覷。


明年我們又將迎來許多待播的耽改劇,且很多都是高知名度的大 IP,

《皓衣行》就是其中最受關注的一部,劇尚未播,兩位男主演的真人 cp 就已經火了,飛云系 cp 粉靠站姐奔赴橫店影視基地辛苦拍來的路透圖,都能隔空熱嗑;《撒野》改編后的《左肩有你》僅僅還只有兩位主演剛踏上去哈爾濱拍戲的班機消息,無數微博 cp 站就已經開起;《天官賜福》原著作為與《陳情令》同作者的熱門 IP,還在選角階段就頻繁上熱搜,且未知的主角人選被認為是“必定會爆”,甚至引得男明星親自下場“舔餅”營銷自己多么合適出演。

隨著 cp 能帶來的經濟利益越來越大,“賣腐”好像已經從一個貶義詞,漸漸轉化成了明星成名的硬指標。這年頭懂得營業 cp,迎合 cp 粉的幻想的明星,會被稱為具有“腐商”,耽改劇演員 cp 之外,真人 cp 的另一個大本營選秀,也絲毫沒有掩飾想要通過cp 得到熱度與曝光的野心。

今年夏天頗受關注的《明日之子樂團季》對很多人來說更像是 cp 盛會,人氣最高的選手們除了自身音樂方面的實力,話題性還會來自橫空出世的“美帝cp”宇宙洪荒等等。節目中甚至有選手直接質疑“這節目是搞音樂的嗎?”

cp的藥力在于輕松僭越禁忌

在 2020 年的大陸互聯網世界,“嗑 cp”是一個慣用搭配,網友把 cp 中能刺激到人的互動稱為“藥”,然后戲稱自己為“嗑藥雞”,在互聯網各個角落探頭“有藥嗑嗎”,獲得了滿足的體驗后也能打下一句:“太藥了”。怎么聽,cp 都有令人成癮的特性,

一方面,cp 的藥力也許來自便捷輕松的情感體驗,這也是互聯網時代特有的情感需求被滿足的方式。當自己談戀愛變得越發勞心勞力,看別人談戀愛,就意味著不用去承擔責任也能收獲山巒起伏的體驗,沒有任何真實的關系能“甜”過只靠腦補就能創造的意淫世界,

對于真人 cp 的受眾來說,這種感受美好關系的方式成本是如此低廉:視訊、圖片、小段子觸手可及,而又如此的生動,相對表達、生產和創造都幾番受限的現實,多數人對愛和甜的消費與創作會顯得不需要任何門檻,因為那是真實被記錄下來的兩個活生生的人間的點點滴滴,只要有足夠的素材,總能夠看出端倪。“糖點動圖合集”、“精嗑視訊”像是豐盛的情感全家桶,能隨時隨地供 cp 粉大快朵頤。


另一方面,真人 cp 熱,尤其是向來人氣最高的男男 cp 熱,也體現了人們對禁忌感的“需求”。

類比巴塔耶關于色情的理論,暴力僭越獲得快感,對神圣的褻瀆中獲得解脫,即色情不等同于愛不等同于性的重要之處在于,色情具有一種不可言說的禁忌性——越是不能被放到臺面上說的事,就越有引人探尋的魅力,考慮到目前大陸官方主流文化對同性戀群體態度的較為模糊曖昧,cp 粉本身的情感動機可以理解為對主流答案的僭越,對在禁忌邊緣玩火的渴望,

真正的情侶當然也有人嗑,《心動的信號》等戀愛社交類綜藝也有較高熱度。可相比真正的情侶表,網友們最愛的還是不可言說的幻想,打開新浪微博 cp 超話排行榜,前 30 只有一對男女 cp,2對女女,其他全部都是男男真人 cp。

僭越主流的禁忌感,使真人 cp 粉獲得自由生產和消費欲望的大滿足,光鮮亮麗的明星被加之以各式各樣的幻想,甚至可以進行“褻瀆”,粉絲天馬行空的想象力造就的內容五花八門的同人文、圖,令人捧腹的段子、梗,給一個個 cp 粉圈鍍上了金光,豆瓣小組內動輒上千回帖收藏的的 cp 貼,LOFTER 上熱度過萬的同人文,Bilibili 幾十萬播放量的 cp 剪輯,都是這個富有活力的生態圈熱度的直接體現。

同時,消費 cp 的成本低廉,也意味著在真人同人圈子里從事生產也比在更大眾的空間中創作更容易得到收益和關注。

青澀的作者創作的一篇原創小說很難吸引到讀者,但是如果是寫一篇明星 cp 的同人文,發布在微博超話或者豆瓣小組,哪怕客觀來看寫作水平不高,只要戳中了一些很容易把握的痛點就能迅速獲得捧場。對于視訊剪輯、繪畫、甚至是單純的玩梗、抖機靈也是一樣,流量來得比其他地方更加容易。

這讓飯圈或者同人文化創作看上去是,大陸少有的不“卷”的地方,新的潮流、新的紅人層出不窮。真人cp提供了快捷低成本的熱烈消遣,也支撐起了追星族們在現實空間中難以肆意揮灑的表達欲、創作欲,

cp的主流之路,禁忌的消退時刻

可當資本與大眾已經能劃破甚至利用小圈層的生產消費時,“圈地自萌”的意味還是變了。

美國學者亨利·詹金斯曾在《文本盜獵者——電視粉絲與參與式文化》中為飯圈和同人創作正名,飯圈早期“用愛發電”的生產實踐行為,讓飯圈能在資本主義生產體系之外,制造親密的人際關系和烏托邦式的社群認同,挑戰主流的流行敘事特權。

時代遷異后,很多理想條件也會失色,大眾濫用與資本的虎視眈眈外,表面蓬勃的生態下嗑 cp 的環境也并不想像理想中那樣自由,二月份的 AO3 事件引起了同人圈震蕩,現在網站仍無法正常訪問,許多同人作者失去了穩定的發問平臺,大陸最主要的同人創作平臺 LOFTER 也限制重重,多次下架。

除此之外,大家嗑 cp 的方式好像都漸漸被一套新興而又固化的話語要挾。偶像產業靠販賣人設快速粗暴生長,真人 cp 更像是人設的流水線加工廠,如果說,真人 cp 曾經滿足了許多人瑰麗的想象力,cp 粉們在此時也走入了被主宰,被引領的黑暗巷角。cp 粉對于 cp 的消費也漸漸以從真人出發,變成了從人設出發。資本和營銷輿論只用給 cp 中的成員安上一個固定的設定,就能達成迅速吸引關注的目的。


《下一站是幸福》中的元宋與賀繁星就是典型的“狗姐”設定

比如,當下最流行的一個設定之一可能是“狗姐”了,這個設定要求一方是忠誠而具有占有欲的“小狗”,而另一方是包容卻又誘惑的“姐姐”,“狗姐”確實很刺激,許多不同的cp 被冠上“狗姐”的名號,全部以同樣的面貌被進行闡釋,在這個過程里,重要的不是被炒作的具體的人,而是 cp 粉對“狗崽崽”和“大姐姐”的無限暢想,以及這背后對“愛”和“甜”的無暇又無力的幻想,

每個人與每一對關系獨一無二的真實魅力,或者說維持每一個關系背后所需要付出的努力,就在這樣的設定下被輕易消解了,娛樂圈甚至是現實可能都難以找出真一對完美的“狗姐”,作為設定它本身是虛無的,但是在資本、cp 粉的眼里,卻可以有成百上千對被套進這個模子。

真人 cp 離不開人設,然而一對靠 cp 打造的人設都很難伴隨明星長久發展,選秀節目與電視劇短期的熱度可以給兩個本不熟悉的人營造最吸引人的故事線和氛圍感,然而,當比賽和宣傳期都過去,cp 雙方各自的發展不可能再按照 cp 粉所愛的設定繼續下去。

即便粉絲仍有熱情投入看似無意義的打投、沖榜、摘得 cp 超話榜的高位,無論是云次方、博君一肖還是宇宙洪荒,每一對熱門 cp 的出現,都會伴生著大規模的粉絲群體互相傾軋,“解綁”、“提純”成為了每一對真人 cp 或是已經經歷或是將要承受的宿命,這個過程不可能是體面的。

與此同時,漸漸全方位商業化主流化的嗑 cp 行為也讓禁忌感趨于消失。當巨型公司下開始全力打造偶像與同人文化的產業鏈,我們未來看到的真人 cp 只會更加人造,更加工業,“男騰訊戀”、“愛姬藝”讓悸動微妙的情感有了 KPI,直擊人心的故事與設定成為了可以迅速被替換的談資。


真人 cp 從禁忌品成為了一種快消品,人們對于曾經忌憚公眾談論的 cp 議題也越來越放得開,人們把嗑 cp,嗑什么類型的 cp 放到臺面上來說——連拜登與川普都能擁有“狗姐” cp,

目前真人 cp 的熱度上升未見頹勢,但我們已經失去了 AO3,名列前茅的的 cp 更像是被反復透支的符號,看過了這么多無趣的混亂后,商業資本對真人 cp 的剝削卻愈發無所不用其極。也許 cp 文化只是面臨著與所有亞文化漸漸進入主流媒體輿論場域一樣的挑戰。

商業資本不可能放過從“腐女市場”中撈金的行為,甚至在多年的積累的消費環節不完善的情況下,cp 粉也會高呼“來賺我們的錢吧!”,市場的雙方都默許嗑 cp 行為的巨大商業價值,看上去像是一個愿打,一個愿挨。

2021年,將有 600 位青年男性參加各類選秀,耽改劇也將迎來井噴,這是市場供需關系導致的必然結果,這樣看來,“嗑藥雞”狂歡的盛宴仍亟待來臨。而娛樂產業瞬息萬變,大陸電視劇行業一股腦地推兄弟情式耽改劇,質量良莠不齊,宣發撈金卻往往吃相難看,也引起了不少的逆反。


很多網友處于一個空虛的狀態:嗑不下現在的藥了,未來的藥看起來也有很多問題。曾風光無兩的選秀因市場支持不力顯得魔力不再;偶像丑聞和房子塌了是幾乎每天都要掛在熱搜榜上的詞語。公眾對偶像光鮮外表下個人品質的質疑越發增多,拍拍腦子構建光鮮的形象容易,崩塌也很容易,

當“房子塌了”成為熱詞,當偶像的品行問題主要體現在情感關系中時,有多少女粉絲還能接受自己男愛豆的女朋友作“嫂子”,更不用說有“嫂子”的偶像真人 cp,

真人 cp 的藥力可以持續到什么時候,當有太多不能被生產,又有太多被過度消費,真人 cp 一步步被推成了絢麗泡沫堆積成的摩天大樓,如果明年春晚主持人很自然地說出一句:“嗑了你們的 cp”,這泡沫是否會碎掉幾個呢?

END

(責任編輯:王倩楠_NBJS12706)

2 条回复 A文章作者 M管理員
  1. 很不錯,尤其是崛起的新流,效果真的是很好!

  2. 不知道是不是特效藥,用過后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