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鬧的脫口秀從熒屏內火了大半年,裹挾著種種社會議題,一路從社交媒體爆紅至線下。
北京一位獨立喜劇人便在總結自己的2020年時提到:由于疫情,前半年的線下演出完全停掉;但在后半年,接到的商演數量比2019年一整年還要多,
脫口秀行業蓬勃發展,但從整個產業鏈的角度而言,綜藝節目只是鏈條上的下游,上游的脫口秀培訓、中游的線下打磨,都遠未成熟,
娛樂資本論采訪了幾家北京的脫口秀廠牌,跟他們聊了聊這條產業鏈上的其他環節,
目前,在上游的培訓市場中,已有很多成熟廠牌在打造培訓課程,形式大多都是線下教學,從業者普遍認為線上的方式不適合脫口秀行業,除了專業培訓,還有面向企業、藝人的應用型培訓。但存在專業培訓的學員留存率低、應用型培訓不成規模等問題。
中游的開放麥和線下商演環節,由于市場趨近飽和,盈利能力弱,幾家俱樂部都沒有把開放麥當作核心業務。商演的承接能力也不夠強,為了保證質量,很難大規模走量。
脫口秀離形成完整產業鏈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但好在目前市場熱度足夠高,待挖掘空間大,能做的事還有很多,
“線上培訓達不到效果”
從2019年開始,單立人將喜劇培訓部進行了一次品牌升級,“單立人學院”正式成立,這次升級的契機,便是由于覺察到市場對脫口秀培訓需求的增長。
目前,每月一次的單口喜劇系統培訓課已經開到了第21期,從課程簡介來看,導師是單立人的簽約演員悟飯,課程一共2天,線下授課,費用為2999元/人。課程內容包括“認識單口喜劇、尋找挖掘喜劇素材、加強你的表現力、開腦洞加笑點”四個模塊。
單立人學院最主要的業務之一就是研發,除了研發課程,也需要面對還未成熟的整個行業來研發培訓體系,在課程內容研發上,主要基于導師多年的實踐經驗,也有對國外教材的針對性借鑒,
單立人學院的負責人Zoe告訴娛樂資本論,為了保證質量,每期線下課的人數都不會超過12人,“因為我們的課程還是偏實戰派,有很多大量的練習,講理論的部分可能沒有那么多,所以如果人很多,老師還要實時反饋,可能就照顧不到每個學員或者時間過短,會達不到學習效果,”
今年,由于疫情影響,線下課無法正常開辦,單立人學院嘗試了將課程移至線上,試圖通過直播將導師和學員進行連接。
之所以采用直播的方式,Zoe解釋,“我們自己是實戰派,課程可能老師只講半個小時理論,剩下就是自己練習,最重要的其實是老師給你的反饋,比如你的想法是否是對的,或你的方向是否可以繼續往下延伸,錄播課就很難有這個效果。其實這也是為什么我們線上課會降價,因為沒有辦法把你的動作完全呈現給老師和同學,會有折損,所以大家的理解肯定會跟線下面對面的交流有一些偏差。”
北京脫口秀俱樂部的創始人西江月也有類似的觀點,他認為,“線上的培訓完全不可能達到效果,脫口秀是要因材施教的,我只能是在你的能力之上把你挖掘到最大,而不可能把你變成另外一個人,不能按照統一的模式去教。我給每個人的建議其實是不一樣的,有的人會讓他說話快一點,但有的人就會讓他說話慢一點;有的人你可能讓他講得好玩,有的人就告訴他你不要講得好玩。人的狀態不一樣,階段不一樣,氣質不一樣,給他的方式也不太一樣,”
脫口秀是門講究互動和沉浸的藝術,因此,培訓課很難大規模走到線上,而線下由于場地、時間等因素限制,更多都是小班教學,受地域影響大,且學費高昂,西江月認為,做培訓對于剛剛起步的脫口秀廠牌來說,商業化不太容易。
隨著脫口秀行業的升溫,相應的培訓業務也在逐步增多。笑果文化、喜劇聯盒國、北京喜劇中心等廠牌,以及慢慢出現在北上廣深之外其他城市的俱樂部,都有做培訓相關的業務,
“但每個廠牌的目的也不一樣,比如說一些二三線城市的俱樂部,他們做這個其實就是為了挖掘演員,因為他們實在是沒有演員,像我們也就是給大家一個機會,然后順便能賺一點點錢,”Zoe表示。
脫口秀培訓的留存率低、職業化程度低是這一行很大的問題。Zoe認為,“這個行業大部分都是兼職,不是說你接受幾個培訓能接商演了,你就是一個脫口秀演員了;真正的職業脫口秀演員,在內容輸出速度、投入精力方面都是有要求的,”
“因為我們的課并確實并不便宜,能來報名的學員,大概率是有一份體面的工作和一個還不錯的生活,對他們來說還有很多其他的選擇,只有真的是非常非常喜歡,他才能有驅動力,要不然冷場真的對人打擊很大。而且既要保持原有的工作和生活節奏,還要額外為愛好去創作和付出,每天晚上去開放麥打磨段子,其實還是挺不容易的。”極低的留存率意味著人才流失,雖然單立人喜劇的創始人石老板經常告訴她要適應,但Zoe還是感覺到“好可惜”。
除了專業向的培訓,還有另一種應用性的培訓,包括企業培訓、藝人培訓等。
臨近年底,年會經濟又開始興起。一些企業會通過廣告公司、中介公司與喜劇廠牌合作,邀請脫口秀演員來給公司員工進行短期培訓,好為年會節目增添新意。尤其是互聯網、地產、金融、廣告等行業,“他們自己公司的人說比我們去說,共鳴感要更強,而且年會也是企業文化建設嘛,這樣更好一點。”西江月說道。
但同時西江月也表示,這種培訓形式還不算很多,一般都是規模比較大、預算比較充足的公司,基本沒有小公司。
還有一種是藝人培訓,Zoe告訴娛樂資本論,“一些公司簽約的新人,平時他們也有很多訓練課程,比如舞蹈、形體等,因為現在脫口秀火了嘛,就會把脫口秀加上變成一個選修課。我們也有做過這樣的。”
但這些培訓都不能成為一種固定的常規性業務,“應用向的培訓還是需要大眾對這個文化有更多的認知,知道它是什么,且知道它可以做什么,這個還需要時間。”Zoe表示,
“最近我們的開放麥數量在減少”
一個毋庸置疑的事實是,開放麥已經被越來越多觀眾所熟知,單立人和北京脫口秀俱樂部都是很早就開始做開放麥的廠牌,早些年間,這項業務無法盈利甚至有虧損,如今已經開始能夠逐漸盈利。
在北京,南鑼鼓巷是脫口秀開放麥的一個集中地,附近有十幾個酒吧聚集,更方便演員趕場,演出一般都集中在周五、周六和周日。但在市場日漸飽和的情況下,單立人喜劇最近舉辦的開放麥數量正在減少,
“因為現在北京的廠牌很多,開放麥也很多,但其實演員還是那么多,開放麥再多也沒什么用,因為對于演員來說,一天頂多趕4場吧,那已經得是很累才能完成了。現在已經有很多俱樂部他們都在做開放麥,所以不管是對于老演員還是新演員來講,大家上臺的機會是夠的,所以說這個機會基本上就相對飽和了,”Zoe表示。
西江月也告訴小娛,目前北脫固定一周兩場開放麥,基本都是場場爆滿。但北脫并不靠著開放麥盈利,還在做開放麥的原因只是“希望大家能有一個練習的場合,能把它繼續玩下去就夠了,”
北脫在北京與三家場地方形成了固定合作,基本不收錢,“很早以前不收門票,但是現在人太多了,坐不了那么多觀眾,門票是個基礎篩選,也不盈利。場地也不要錢,因為我們的引流能力非常強,酒水錢肯定夠了,所以是我們不向場地收費就不錯了。”此外也還有一些廠牌跟場地會以分成的方式合作,
即使開放麥在脫口秀產業中的地位非常重要,但在北脫的財務報表上,開放麥是被忽略掉的一環。西江月說,“我們從來不會算線下的營收,雖然大家了解我們的方式都是通過線下,但北脫的主要收入來源還是線上,甚至今年疫情線下停工,也沒有對公司收入造成多大影響。”
北脫的線上業務主要是兩部分,一部分是資訊流廣告,一部分是節目。西江月告訴娛樂資本論,僅靠資訊流廣告業務,“我們一個演員現在一年能掙1000多萬”,北脫跟十幾家廣告公司已經達成了合作,主要服務的客戶是在線教育和金融企業。
影視節目的部分,北脫很早就參與過市面上大量喜劇節目的幕后工作,近些年投資過兩部網大,此外,“之前跟愛奇藝做了三季《晚安朋友圈》,明年要做一個明星向的脫口秀,”合作平臺包括抖音、嗶哩嗶哩、芒果TV等。
但西江月明確表示,未來北脫不會直面長綜藝領域的競爭,即使競爭也是在短視訊領域,“我們是一個做內容和藝人的公司,我們特別能把廣告做成好內容,這個就是一個很好的未來的事。”
“在別人看來我們是有什么殘酷的競爭,但其實并不是。文化行業它空間很大,不像電商這樣的行業競爭已經特別白熱化,創意性的文化行業,空間還是很大,大家賽道不一樣,我們是感覺錢還是挺好賺的,你說出去別人覺得還挺凡爾賽,但確實是這樣,有些行業它就是市場很大很有錢,北京有個做資訊流廣告的公司,一年流水200個億,大家根本不知道他們,你想大陸電影一年才600個億,”
北脫從一個俱樂部成長為一家有90多名簽約藝人的公司,西江月的精力目前更多放在了線上。開放麥在培養新生力量上的作用無可替代,也正是因為此,這項地位至關重要卻又無法大規模盈利的業務,沒有一家俱樂部能夠割舍,甚至有越來越多的人在加入。
“我們在整個商演市場里撬了都不到1%”
《脫口秀大會》第三季中,演員楊蒙恩講了自己曾參與一場年會的段子。“一開始真的不想去,但對方說給800,我的腦子嗡了一下,雖然800塊錢現在看來不算是什么,但當年對我來說是一筆巨款,于是我淡定地擠出三個字,稅后嗎?”
雖然是段子,但早年間脫口秀演員的收入確實難以維持生活。單立人喜劇的小鹿以前曾在采訪中表示,脫口秀演員的收入基本依賴于商演,但平均每場收入只有300,
市場熱起來以后,個人專場演出一票難求的局面,大多還是通過線上已經收獲一定名氣的演員,對于絕大多數普通脫口秀演員來說,跑商演和堂會依然是主要的變現途徑,
(脫口秀演員付航的微博)
北脫從15年左右就開始做商演,有自己專門的定制團隊,創作上會更多考慮甲方的意見。在選擇演員上,西江月說,“我們的商演演員是大眾能識別的演員,不像有的演員,他只適合在劇場里面演出,他有些東西只適合在劇場里講,不適合商演,而大眾能識別的演員,他和觀眾之間的距離感不會那么明顯,”因此,甲方也會更加認可在線上有曝光的演員。
到年底,各大品牌找來的合作增多,“單立人如果涉及到定制,收費會比較高,所以不可能像流水線一樣走量,我們還是肯定要保質。”Zoe表示。“而且針對不同類型的公司,我們派演員也會做調整。比如一個互聯網公司,會優先派一些有相關段子或者有比如程式員經歷的一些演員。”
一些產品發布會、宣講會、媒體活動中,也開始出現更多脫口秀演員的身影。今年的金雞百花獎,北脫與主辦方合作舉辦“贊美大會”,北脫負責主持和內容輸出,類似的行業跨界合作也開始出現不少。
西江月認為這個市場空間還很大,“商演是有一個市場在的,比如一年光汽車發布會、行動電話發布會得有多少,樓盤開盤都得做個活動,以前是用錢請明星唱歌,現在就是把它換成脫口秀的方式,這個市場其實還是很大,都沒有挖掘,我們現在在整個商演市場里面撬了的都不到1%,”
2020年,一大批脫口秀演員冒尖,脫口秀站在了商業化的新起點上,但整個產業鏈還遠未走向成熟。
除了沒有足夠的出口——只有綜藝節目這一條路之外,沒有足夠的人才儲備也是一個緊迫的問題,用Zoe的話說,“沒有足夠的人才儲備,上面的演員就很難再繼續往上走,只有人才儲備足夠多,成熟的演員才能做更多的事,”
脫口秀的演員個個是人才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