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大姐撿到繡春囊后,恰好被邢夫人截獲。按說此事不該再擴散,邢夫人就算想要王夫人難堪,直接上門將繡春囊交給她,雙方商量個章程,王夫人既沒臉,也顯得邢夫人大度,起碼這件事到此為止。
壞就壞在邢夫人派王善保家的去給王夫人送過去,等于讓王夫人給個交代,妯娌之間的距離一下子就拉遠了,變成了公事公辦,王夫人一見繡春囊,再聽說是在園子里撿到的,當時就慌了。
(第七十四回)只見王夫人含著淚,從袖內擲出一個香袋子來,說:“你瞧,”鳳姐忙拾起一看,見是十錦春意香袋,也嚇了一跳,忙問:“太太從那里得來?”王夫人見問,越發淚如雨下,顫聲說道:“我從那里得來!我天天坐在井里,拿你當個細心人,所以我才偷個空兒,誰知你也和我一樣,這樣的東西大天白日明擺在園里山石上,被老太太的丫頭拾著,不虧你婆婆遇見,早已送到老太太跟前去了,我且問你,這個東西如何遺在那里來?”鳳姐聽得,也更了顏色,忙問:“太太怎知是我的?”王夫人又哭又嘆說道:“你反問我!”鳳姐聽說,又急又愧,登時紫漲了面皮,便依炕沿雙膝跪下,也含淚訴道:“太太說的固然有理,我也不敢辯我并無這樣的東西。但其中還要求太太細詳其理……”
“繡春囊”一到王夫人手里,仿佛被焦雷劈了一般,嚇得她急忙到了王熙鳳房里,一口咬定“繡春囊”是鳳姐之物,
王夫人當時嚇得“淚如雨下”“又哭又嘆”,就算王熙鳳也是“雙目含淚”,跪著對姑姑賭咒發誓不是她的,
如此一個“繡春囊”,就是一個繡著“妖精打架”圖案的香囊,就算繡工再好也不過形似,究竟不能如何。為什么把王夫人和王熙鳳嚇成這樣?究其原因,不只是“繡春囊”的問題,要有這么幾點需要注意,
一,繡春囊是違禁品
繡春囊是古代坊間流行的玩意兒,就像“春宮圖”一樣。不過“春宮圖”往往是浪蕩子弟、年輕人的消遣,有點類似當年的小雜志,
繡春囊屬于“春宮”的周邊之物,且不是男人把玩,往往是年輕夫妻間的閨房之物。
邢夫人、王夫人、王熙鳳一看就知道,證明她們都曾經有過,但繡春囊私藏沒問題,問題是不可以明晃晃的拿出來。
榮國府內若有人能夠有“繡春囊”,還能帶到大觀園,確實只有王熙鳳。所以,王夫人也是疾言厲色過來一口咬定是她的東西,
另外王夫人有一點不敢承認,賈寶玉也長大了,也有可能是他的東西,如果那樣……王夫人咬定是王熙鳳的,也是心虛之人的過激反應。
二,繡春囊不能被人知道
“繡春囊”極其私密,夫妻之間私下里把玩可以,沒有人會帶出去,更不可以被人知道。
它明晃晃的擺在了大觀園的山石子上,被賈母房中傻大姐撿了去差點送給賈母看。
如今邢夫人知道、王夫人知道,大觀園中一定也有人知道。起碼“做賊”那人還在大觀園中……
王夫人作為一家之主,家里出現這個,她沒有辦法向賈母、邢夫人和丈夫賈政交代,
賈政出門為官三年剛回來,“繡春囊”就明晃晃的在園子里擺著,很可能被姑娘們看到,她這當家夫人實在失職,家里被她管成這樣,一旦被坐實,都不用賈母質問,王夫人真有可能沒臉活下去。
三,繡春囊超出了禮教范疇
“繡春囊”現在看不過是個玩意。但在當年那種禮教森嚴的社會形態下。盡管背地里很多人一肚子男盜女娼,荒淫無恥。但表面上,仍舊不允許出現這種東西招搖過市,
尤其賈家這種詩禮簪纓之家,若被人知道小姐們居住的大觀園內竟然發現了“繡春囊”,那么,賈家的聲譽就徹底毀壞了,
傳揚開來,賈家不但會成為天下笑柄,祖宗的臉面都要丟盡,更嚴重的是會對賈家姑娘們日后嫁人,少爺們婚娶造成極大影響,賈家每個人在外面都會被人恥笑,成為日后當官立足的污點,有可能幾輩子都抬不起頭,經常會被拿來說事。
更有甚者,治家不嚴的賈赦、賈政、賈珍以及后輩繼承人都有可能隨時被御史們攻訐,以道德敗壞、禮教不嚴為名讓賈家難堪。
連王家也好不了,他們兩個女兒在榮國府當家卻出現這種事,輿論會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不堪設想。
就算不外傳,繡春囊也證明大觀園內部一定出了嚴重的問題,王夫人害怕,就是擔心兒女們做出什么違法亂紀不敢想的事。
所以,“繡春囊”雖然小,體現的卻是那個年代最敏感的問題。這個東西在王熙鳳手里一點問題沒有,但絕不能出現在大觀園,真的是王夫人擔心那樣:“……出去說是園內揀著的,外人知道,這性命臉面要也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