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普是一個不認輸的人。
無論是在大選結束后,他一次次宣稱自己沒有輸,是拜登「竊取」了選票;在國會聯席會議時,他在白宮前煽動支持者向國會游行;還是在總統任期的末尾,遭遇第二次彈劾時,他指責彈劾「荒謬」……
川普的字典里,似乎就沒有「輸」「失敗」一類的詞條,
這是川普的特性,也是他的制勝法寶,
如同川普的真人秀節目《學徒》里,每個參與者都要展示自己的商業技能一樣,每一個在白宮沉浮的總統,也都有一技傍身,
亦如學徒總歸有導師那樣,川普這些年來,讓他從紐約房地產開發商,一步步走到白宮總統的技能,不是他無師自通的結果,而是從他的精神導師那里學來,并貫徹終身的指南,
這個川普背后的導師,就是羅伊·科恩(Roy Cohn),
1986年,羅伊·科恩去世前幾個月的照片。
圖片來源:Intelligencer
在這個「魔鬼律師」身上,按照專欄作家薩姆·羅伯茨的總結,川普學會了三個秘訣:
第一,永不妥協,絕不投降(Never settle, never surrender);
第二,立即反擊,立即反訴(Counter-attack, counter-sue immediately );
第三,不管遇到什么情況,不管如何糟糕透頂,都要宣布勝利,絕不承認失敗(No matter what happens, no matter how deeply into the muck you get, claim victory and never admit defeat),
70年代,作為一個不滿30歲的紐約房地產商二代的川普,在這個城市急于嶄露頭角。
此時的他,才剛剛加入父親弗萊德·川普(Fred Trump)的川普管理公司(Trump Management)沒多久,還是父親的學徒。
川普還沒有出師,便先遇到了一場訴訟危機,
1973年,川普和父親一起探望他們位于紐約布魯克林區公寓里的租戶,
圖片來源:Barton Silverman / The New York Times
1973年,美國司法部在紐約布魯克林的聯邦法院,提起一項民事訴訟,狀告川普父子的住房公司系統性歧視有色人種,他們名下的39棟建筑,超過14000套公寓,不向有色人種提供租房,違反了美國1968年出臺的《公平住房法》,
60年代的平權運動過后,種族歧視是美國人日常關注的話題。這起訴訟,也因此成了美國當時最大的住房歧視訴訟案。
兩名聯邦調查人員臥底前往川普住房公司,其中一名是黑人婦女,她在向住房公司申請租房時,被告知沒有空房;而當另一名白人婦女提交申請后,卻發現,有兩間空房可供她選擇。
除了這個證據,調查人員還搜集了川普公司工作日人員在住房申請上,用代號標記有色人種的相關資料。
這下是鐵證如山,年輕的川普有些慌了。
忙亂中的川普,想起他在紐約社交場所曾見過的一位律師羅伊·科恩,
彼時的科恩已經40出頭,在律師圈早已混得風生水起,在紐約左右逢源,像傳媒大亨默多克、紐約黑手黨家族,都是他的客戶。
川普于是請科恩為他辯護,打贏官司。
1983年川普(左)、紐約市長(中)、羅伊·科恩(右)在川普大廈揭幕儀式上。
圖片來源:The New York Times
即便是經驗老道的律師,在證據確鑿的情況下,也很難為當事人做辯護,尤其是這起歧視案件備受關注,
但是科恩偏偏不按常理出牌,并沒有直接應訴,而是給川普上了讓他畢生受用的最重要一課:不承認、不認輸,誰告你,你就攻擊誰;誰起訴你,你就起訴誰,
這真是讓初出茅廬的川普大開眼界,原來在危機之下,還能有這般逆天操作,
川普果然按照科恩的指點,在紐約希爾頓酒店召開記者發布會,先聲奪人,倒打一耙,向記者宣稱,他們沒有錯,是政府部門誣陷他們。
這引起媒體和公眾的巨大熱議,在沒有Twitter的時代,記者發布會很好地充當了川普向公眾輸出資訊的媒介。
事后,川普向政府提起反訴,稱政府誣陷公司種族歧視,并要求政府賠償1億美元,
羅伊·科恩在1973年作為川普的律師,所作出的聲明,
圖片來源:Nat’l Archives (NARA)
這樣的反訴顯然是荒謬的,法院最后駁回了訴訟,但是卻達到了科恩預料中的效果。
報紙頭條紛紛報道這件事,川普的公司得到了十足的曝光率,簡直打了免費的廣告。
更重要的是,反訴在川普對政府部門的一片攻擊指責聲中,成功地將問題的焦點轉移到了政府部門到底有沒有誣陷上。
事實證明,比起潑臟水的人,社會對被潑的人要嚴苛得多。盡管從道理上來說,誰提出質疑,誰就應該拿出證據。但在社會心理層面,往往有一種「如果你沒問題,為什么別人會這么說呢?」,最后淪為誰被質疑,誰就需要自證清白的局面,
科恩的點子出奇的好,硬是將司法部訴川普父子的案件拖到1975年,最后庭外和解,川普父子簽署了「同意令」(consent decree)。
1975年,川普和司法部人權司達成庭外和解,并簽署同意令,
圖片來源:Nat’l Archives (NARA)
紐約地方法院的文件上清楚地寫明:
「被告堅決否認上述指控,因此,在不對案情實質作出裁決、不承認存在或不存在責任的情況下,為了解決這一問題,避免進一步的曠日持久的訴訟,本協議雙方準備通過簽署一項同意令解決本案,」
(Defendants vigorously deny said allegations. Accordingly, without adjudication of the merit and without any admission as to the existence or absence of liability, and in order to resolve this matter without further protracted litigation, the parties hereto are prepared to resolve this case by the entry of a Consent Decree. )
對于川普來說,和解就意味著他和父親的公司「贏了」,他們始終沒有承認自己有任何違反《公平住房法》的行為,盡管在媒體輿論上,是有色人種贏得川普公司的住房權利,
而川普父子需要做的,不過是連續兩年,每周向紐約城市聯盟(New York Urban League)提供租賃公寓的空缺名單,以避免系統性歧視有色人種而已。
在上了人生重要的一課后,如何在危機中虛張聲勢,做出夸張的回應博取關注,如何在媒體面前保持高曝光率,主動說故事,如果運用自己的關系斡旋拖延,進而將失敗說成勝利,川普將科恩的教導謹記于心,屢試不爽,
1973年的這場訴訟,也讓科恩對這個金發小伙子另眼相看,將他視為自己的愛徒,傾囊相授,
在川普看來,科恩是政界和商界的幸運兒和常青樹;而在科恩看來,川普將是未來曼哈頓的新星,注定「飛黃騰達」,他們就這樣綁定在了一起。
住房訴訟案結案后,當川普決定收購紐約中央公園的地標性建筑科莫多酒店(Commodore Hotel),改建為新酒店時,科恩教他如何與紐約市政府談判,以1000萬美元的低價買下,并獲得長達40年的、有史以來的最高減稅優惠。
在自傳《做生意的藝術》(又譯為《交易的藝術》)里,川普談到減稅優惠時曾得意表示,減稅40年是因為他自己沒有要求50年。
圖片來源:《做生意的藝術》
川普再次嘗到甜頭,1980年,君悅酒店在科莫多酒店的原址上開張,川普的第一個酒店大項目獲得了成功,
當川普開始籌劃在紐約第五大道建一座川普大廈,拆除原有建筑與建新大廈時,他卷入了多起起訴和糾紛。
科恩威脅起訴川普的工人,與司法部展開訴訟戰,依靠個人關系為川普弄到了混凝土。
那時,川普決定用混凝土來建筑自己的大廈,因為混凝土建筑比鋼架建筑更穩固,而當時混凝土工會由黑手黨人物幕后控制,通過科恩,川普得到了工會領袖約翰·科迪(John Cody)的幫助,而后者也是紐約出名的「地頭蛇」,
位于第五大道的川普大廈,高200米以上,采用現代建筑風格,川普大廈在美國文化中具有獨特地位,在諾蘭拍攝的蝙蝠俠電影中它是韋恩企業的所在地,象征著金錢與地位。
圖片來源:Wikipedia
科恩傳授給川普的點子,還有很多,避稅、與妻子簽訂婚前協議……
在帶這位徒弟時,科恩真說得上親力親為,他不僅做理論指導,還動用人脈關系為他鋪路,
科恩為川普引介的傳媒巨頭默多克,后者在80年代中期買下了處于危機中的FOX公司,這就不難解釋,為什么川普只喜歡看FOX新聞,而FOX不顧一切,力挺川普。
科恩(左)、川普(左二)、紐約幾所夜總會的老板拉貝爾(Steve_Rubell)(右二)與川普的第一任妻子伊萬娜( Ivana Trump)(右)。科恩對川普的影響甚至體現在川普的婚姻上,當時科恩讓川普向伊萬娜簽訂一份結婚協議,保證如果離婚財產仍是川普的,川普后來取消了這份協議。
圖片來源:The New York Times
我們今天回看川普的經歷,都會感覺,川普像拿了一個千年不變的劇本,盡管他的招數總是出奇一致,盡管他的行為是這么不體面,但是在結果上卻很有效。
比如川普剛上臺不久,相繼爆發「通俄門」和「通烏門」,眾議院通過「濫用權力」和「涉嫌妨礙國會調查」兩項調查,對川普發起彈劾,他立馬回擊,說這是「徹頭徹尾的政治瘋狂行為」(sheer Political Madness),
在參議院還未審判彈劾案前,他在Twitter上宣布自己會贏:
「這意味著極其重要且鮮少使用的彈劾法案將被習慣性地用于攻擊未來的總統,這不是我們的國父希望的,但好處是共和黨人從未像現在這樣團結,我們會贏的!」
比如疫情爆發后,從去年1月28日美國發現第一例確診病例算起,直到3月,川普才開始采取積極的抗疫行動,
不管是美國國家安全委員會(National Security Council),還是衛生和公共服務部向川普提出抗疫預警和建議,川普都置之不理,卻一直堅持疫情被控制住了。
2020年1月30日,川普表示,「疫情控制得非常好」,
圖片來源:The Guardian News
2020年2月23日,川普仍然堅持認為「疫情完全得到控制」,
圖片來源:The Guardian News
當川普好不容易開始正面應對疫情,在他公開承諾,會在一個月內生產出數百萬套測試包,最后只生產了20萬套,沒有兌現承諾時,他也并不承認,自己沒有完成任務,
2020年5月,面對眾議院召開的抗疫工作聽證會,川普甚至阻止美國頂級的衛生專家、白宮covid19疫情特別小組的成員福奇(Anthony Fuaci)參加眾議院聽證會。
就算美國covid19病毒感染人數成為全球第一的事實擺在那里,川普也能拒絕承認疫情控制失敗。
又比如在大選之后,川普拒不承認敗選,指責拜登「偷走了」選票,民主黨選舉舞弊,并提起一系列訴訟,
《紐約時報》文章《綏靖讓我們走到了今天這一步》(Appeasement Got Us Where We Are)中的插圖,反映了1月6日沖入國會的川普支持者。文章作者為諾貝爾經濟學得主、專欄作家保羅·克魯格曼(Paul R. Krugman)。
圖片來源:The New York Times
在社交媒體上,指控的成本極低,而要證明選舉沒有大規模選舉舞弊的成本極高。
但川普的策略是成功的,他的支持者,至今仍然相信他的說辭,為此不惜一切沖擊國會,甚至有人因此喪命,
科恩是川普的合作伙伴、律師和老師,他對川普的影響,讓美國人感嘆,看到川普,就像看到了另一個科恩,
這也是為什么,有人將科恩歸結于美國今日混亂局面的始作俑者,
科恩本人出生在一個富裕的猶太人上層階級,但他生活的環境,并沒有給他足夠的安全感,
他的母親名為朵拉(Dora Marcus),所在的馬庫斯家族極為富有。為了將女兒嫁出去,科恩的外公外婆選中了一位窮律師阿爾伯特·科恩(Albert Cohn),并許諾讓他走上律政界的康莊大道,
老科恩在岳父岳母的幫助下,成了紐約州最高法院的法官。只是,夫妻倆關系并不好,
和許多富二代的煩惱一樣,盡管家里很有錢,但科恩并不開心,他的母親嫌棄他相貌丑陋,還動手給他整容,使得他的鼻子周圍留下了永久的缺陷。
在哥倫比亞法學院讀完書以后,科恩靠家族關系,在紐約謀了一份助理檢察官的職位。
但科恩對外卻稱,自己是靠本事謀的差事,這跟家里一點關系也沒有,
這一幕,是不是很熟悉?
這就跟川普明明得力于家族財產,為他從商提供了商業人脈和信譽,使他能在剛涉水房地產時也能游刃有余,卻堅持說自己是白手起家一樣,
科恩想要出人頭地,就算遺臭萬年也在所不辭,善于謀算的他,找準了一炮打響的機會,
那會兒,科恩正處在二戰后美蘇冷戰的時代,意識形態斗爭激烈。
一些美國人開始恐慌共產主義可能顛覆美國的價值觀,極右翼開始迅速崛起。
在眾多極右翼分子中,最突出的就是麥卡錫(Joseph McCarthy),他當時是威斯康辛州的聯邦參議員,也是共和黨黨員,
麥卡錫主張用堅決的手段對抗共產主義在美國的蔓延,并認為有許多共產主義分子和間諜已經進入美國,這迎合了當時一部分美國人的恐慌情緒。
1947年,時任美國總統杜魯門頒布了「9835號法令」,該法令允許審查雇員的忠誠程度。杜魯門是民主黨員,卻不得不依靠這種手段向右翼拋出橄欖枝,當時麥卡錫主義才剛剛興起,
而到了艾森豪威爾時代,這個共和黨總統雖然并不贊同麥卡錫,卻也不得不加強已經開始的審查,
麥卡錫主義幾乎綁架了美國,
1948年,美國司法部開始編訂名單,列出一些「危險」的組織。在這種氛圍下,聯邦調查局(FBI)也開始滿世界找間諜和共黨分子,局長約翰·胡佛(John Edgar Hoover)就是激進而敏感的麥卡錫主義者,
審查延伸至了社會各界,通過一些法律手段,極右翼鼓動政府對異見人士進行關押。
在法律鞭長莫及的地方,麥卡錫主義者們就利用其它方式恐嚇和迫害「敵對分子」,這其中甚至包括奧本海默、愛因斯坦和卓別林。
卓別林1947年電影《威爾杜先生》(Monsieur Verdoux)海報,在1940年《大獨裁者》和這部電影中,卓別林表示了自己的左派立場,抨擊資本主義社會的價值取向,在50年代遭遇麥卡錫主義者的攻擊,1955年,愛因斯坦與羅素發表了要求廢止核武器的宣言,也被認為是對共產主義投懷送抱,
圖片來源:Wikipedia
這種局勢下,科恩炮制了著名的羅森堡夫婦事件。
羅森堡夫婦是美國青年共產主義聯盟的成員,丈夫朱利葉斯·羅森堡(Julius Rosenberg)是這個聯盟的領導者之一,二戰期間,羅森堡曾加入過陸軍信號兵工程實驗室,有機會接觸到軍方的一些行動。
妻子艾瑟爾·羅森堡(Ethel Rosenberg),原本是個秘書,后來也加入聯盟。
1950年,羅森堡夫婦被指控涉嫌從事間諜活動,向蘇聯提供情報。但夫婦二人始終否認自己參與間諜活動。
羅森堡夫婦,
圖片來源:Wikipedia
作為檢查官,科恩顯示了自己掌握別人生死的能力,
憑借花言巧語,科恩成功說服艾瑟爾·羅森堡的兄弟大衛·格林格拉斯(David Greenglass)翻供,并催促法官盡快判刑,將羅森堡夫婦送上電椅,
直到臨死之前,羅森堡夫婦都沒有改變證詞,認為自己無罪。但當時,深受麥卡錫主義影響的陪審團,做了有罪的判決,這個過程中,科恩難逃干系。
摧毀別人的人生,不僅沒有讓科恩產生負罪感,反而將其視作驕傲一生的杰作,
從那之后,科恩平步青云,成了麥卡錫的首席法律顧問和反共軍師,
在麥卡錫與科恩的麥卡錫主義推動下,同性戀被視為精神障礙,一些共產黨人被定罪入獄,300多名作家和藝術家面臨失業,許多書籍被禁止和焚燒,
美國一度陷入「紅色恐慌」之中。
其實,科恩和麥卡錫兩人都是同性戀,但在主流社會反同的背景下,他們深知,越是抹黑、攻擊同性戀群體,越能得到人們的支持和認同。
科恩和麥卡錫,詮釋了「馬基雅維利主義者」,能有多冷血無情。
麥卡錫對一切想要懷疑的人,都進行調查、審訊,讓美國各個階層、領域的人戰戰兢兢,
民主黨人指責他為了政治資本,不擇手段;而麥卡錫反擊民主黨,攻擊民主黨包庇共產主義者,
用為所欲為來形容麥卡錫,一點兒也不為過,直到他將手伸向美國陸軍,兩者之間發生激烈沖突之后,他的影響力才得以終止,
麥卡錫因為懷疑一位陸軍少校是共產主義同路人,對其展開一系列調查,卻沒有收獲,而他的行為,已經觸怒了軍隊。
1954年,在陸軍的要求下,美國國會召開了著名的陸軍-麥卡錫聽證會(Army-McCarthy hearings)。
這是一場互相攻擊指責的會議,麥卡錫也很好地證明了什么是玩火自焚。
1954年麥卡錫與科恩在聽證會上。
圖片來源:The New York Times
麥卡錫在聽證會上胡攪蠻纏,毫無證據地任意攻擊無辜的人參與共產主義活動。
最后,陸軍方面的辯護律師韋爾奇(Joseph N. Welch)向麥卡錫發出了世紀之問:
「先生,您還有良知嗎?難道你到最后連一點起碼的良知也沒有留下來嗎?」
(Have you no sense of decency, sir, at long last?)
這場聽證會過后,麥卡錫和科恩大勢已去。
但麥卡錫卻召開記者發布會,單方面宣布自己的勝利。
死不認輸這項絕技,大約是年輕的科恩從麥卡錫這里學來,然后傳授給川普的,
1954年,隨著沃倫大法官上臺所做的一系列裁決,以及麥卡錫的去世,麥卡錫主義才逐漸從美國的意識形態中退散。
麥卡錫去世了,科恩卻成為了律師,混跡于黑白兩道。他依靠自己在政界已有的關系,為當時一批企業家和運動員做法律庇護。
在整個律師生涯中,科恩善于幫助企業家、球隊老板、黑手黨成員逃避法律責任,
在這個過程中,他自己也有關于盜竊,賄賂,勒索,欺詐,偽證和篡改證人的一系列指控,但他也總能憑借自己在政界的影響力得以脫身。
| FBI公布了一份針對科恩的長達750頁的調查記錄,調查范圍涉及偽證、妨礙司法公正、賄賂等。
圖片來源:FBI
在遇到川普之后,科恩開始了他人生的下半場,他將川普視為自己生命的延續,對其無微不至地幫助。
《今日美國》(USA TODAY)在2016年公布了過去30年川普所面臨的3500次法律訴訟,其中很重要的一些訴訟都有科恩的參與,
科恩不僅教會川普如何與工會、黑幫、政府相處,還教會川普如何對付媒體。
科恩的策略往往看起來簡單粗暴,但這些手段的確行之有效,
比如科恩對媒體的全面攻擊而永不防御,在21世紀成為了川普口中喋喋不休的「假新聞」;
科恩用跨界的方式得到影響力和曝光度的手法,在川普那里成為依靠電影、新聞與電視業出名的手段。
在川普當上總統以后,他的所作所為的確透露出科恩的行事規則,他與媒體的勢不兩立,他簽貿易協定時的威嚇手段與巧妙宣傳自己的立場,都是科恩方式的一種延伸,
| 政治諷刺漫畫,川普在鏡中照見了另一個自己——羅伊·科恩,
圖片來源:Huck / UE
1986年,科恩最終死于艾滋病。
去世前,他仍像自己以前的習慣那樣編造了謊言,他對所有調查此事的人堅稱,自己得了肝病而非艾滋。
他的一個男性伴侶亞當斯(Wallace Adams)告訴記者,科恩向每個人都這樣說,但實際上所有人都知道他得的是什么病,
| 1984年,羅伊·科恩在紐約的聯排別墅中,展示他與川普的合影照片。
圖片來源:Vanity Fair
在科恩去世前一個多月,科恩被美國最高法院上訴庭(Appellate Division of the New York State Supreme Court )剝奪了律師資格,理由是嚴重違反職業道德,
30年來,政府的公訴人一直試圖以陰謀、賄賂和詐騙等各種罪名起訴他,但都失敗了。而在他生命的最后,他受到多項指控,而不再有人幫助他。
作為一位精神導師,柯恩幫了川普十多年,對律師費非常大方慷慨。但川普在得知科恩有艾滋病之后,開始與他劃清界限,不再與他密切往來。
這一年8月,川普在一個電話中聽到了科恩的死訊,他感嘆道:
「這是一代人的終結,一個時代結束了。」
感慨過后,川普迅速找到了新的首席法律顧問,
科恩生命中的最后一年留下的照片,當時他已經受到艾滋病的嚴重折磨,由瑪麗·馬克(Mary Ellen Mark)拍攝于1986年,
圖片來源:Vanity Fair
科恩最得意的「下半場」是川普,但川普從未濃墨重彩地贊揚過他。
科恩的「惡名」曾使整個紐約恐懼,現在卻不再引起誰的恐懼,只剩下了「惡名」。
可以肯定的是,科恩雖死,他的影響卻不會消散。
川普上臺以后,各大媒體紛紛挖出他與科恩曾經的緊密聯系,
早在川普剛上臺的2016年,《紐約時報》就發出一篇題為《是誰塑造了今天的川普》(What Donald Trump Learned From Joseph McCarthy’s Right-Hand Man)的文章,分析二者之間的關系,
此外,美國劇作家托尼·庫什納(Tony Kushner)早在1991年就首演了戲劇作品《天使在美國》(Angels in America)以反思麥卡錫主義對美國的傷害,男主角即是科恩,
在2003年,《天使在美國》被改編為電視劇,其中科恩的扮演者是好萊塢影帝阿爾·帕西諾(Al Pacino)。劇作與電視劇都獲得了一致好評,科恩的形象與對麥卡錫主義的反思,也借此延伸至社會各階層中,
電視劇《天使在美國》海報
圖片來源:lincolnblogsstuff
麥卡錫主義作為極端右翼,其行徑造成美國社會在50年代的「恐慌」,對美國造成了不可磨滅的傷痕。
麥卡錫主義通過散布「陰謀論」左右民眾思想和干預政治,并深刻地破壞了美國民主制度,這是不爭的事實,
極端思想歸根結底滋生于偏見與簡化世界的嘗試,這種偏見事實上不分左右,它們常常都能夠迎合部分民眾的情緒和習慣,通過煽動民眾來操控民主政治,
科恩正是利用這一點獲得了其盤根錯節的政治資源。
對抗極端思想,不能依靠另一種極端思想,而需要更多能夠把握現實,有自覺而堅定的價值追尋的民眾。
從川普與科恩的生平中都不難看出,他們并非擁有簡單政治立場的人,雖然他們都極力將自己打扮成這種人,但行為與思想,思想與言語在現實中很難是一致的,
科恩反對同性戀,自己卻是同性戀,川普聲稱捍衛美國價值,卻與科恩這樣的麥卡錫主義者綁定,依靠權力關系贏得成功。
人是復雜的,社會更是如此,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我們警惕的并不是川普和科恩,而是他們身上存在的滋生極端的可能性,這種可能性也可能同時存在于他們的反對者身上,
從現實出發,我們也必須接受和容忍一點:科恩的影響永遠不會完全消失。
到了今天還覺得拜登是靠選舉贏的,不是沒腦子,就是沒良心
你怎么知道的
翻譯的國外報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