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每個人都在忙著吃瓜。
絲毫沒人發覺國家又低調地辦了件大事兒,
一看標題,吃瓜群眾們心頭一慌:
我怎么能漏了它?!
《我在故宮六百年》
央視爸爸出手,毫無意外地“看不夠”!
那么,這部慶祝故宮600歲大壽的紀錄片到底有多硬核,
能夠征服B站后浪在開年沖破紅線,打出9.8的高分?
影片延續了《我在故宮修文物》的佛系畫風,
穿行的游客,沉默的城池,慵懶的御貓,漫長的定格,一個都沒少。
只不過這一次,“主角”變了。
我在故宮600年的——“我”,
吳偉,1988年生,2013年“進宮”考古,主要工作就是“挖土”,
每天橫穿宮殿兩極,掘地三尺,尋找歷史的秘密,
什么秘密要挖得這么深?
影片一上來就給出驚人揭秘:
你看到的紫禁城,只是冰山一角。
奇怪嗎?
看了這么多年紫禁城,竟然沒看明白?
這次,紀錄片將鏡頭探向600年前歷史的深處:
故宮最初的模板,
安徽鳳陽,朱元璋故鄉,明朝中都。
600年前,登基不久的朱元璋下旨興建“明中都”,
時隔6年,中都皇城在規模初具時,卻被突然叫停。
這片荒蕪的土地將秘密永遠埋藏在了地底,
這其中,到底發生了什么?
這座歷經600年的紫禁城,在經歷著什么?
發生了怎樣的改變?
他們是創造了新的神話,還是延續著舊的神話?
吳偉決定帶著考古隊深入“中都皇城”,探尋秘密。
這座被歷史遺忘的中都皇城,僅看地基,其工程之浩大就已驚為天人,
層層碎石與木樁結構,僅挖掘出來的地基就有18層之多。
可想而知,這座“未完成”的遺址,也曾肩負著王朝永續的偉大愿望,
或許連朱元璋自己也沒想到,曾經未完成的理想之城,
50年后,由兒子朱棣在北京實現了。
而兩代宮殿的會面,卻用了整整600年時光。
“市面上”大多數文物類節目,向來嚴謹且厚重。
有觀點不夠,還得有經歷,有話題不夠,還得有思想。
而《我在故宮六百年》卻將畫風一轉,
全程只負責輕輕訴說,任由歷史重重落下,
宮殿內,隨處都可窺探帝王一天的生活打卡,
幾點起床?幾點吃早飯?幾點就寢?
活動范圍又是從哪里到哪里?
比如,先后住過10位皇帝的網紅宮殿“養心殿”,
曾經引發的“偷梁換柱”事件,被稱為影片中”最生動“的歷史。
“資深宅男”明萬歷皇帝執政期間,在養心殿居住30年幾乎不上朝,
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有人在他頭上偷偷“動土”,將養心殿屋頂木材替換了極易腐爛的扶脊木。
百年前的垃圾工程被正常驗收,專家們嘴角上揚,心領神會。
400年后,8名工人重新制作了結構復雜的“扶脊木”,并合力抬上9米高的屋頂,完成一次歷史性的“糾錯”。
百年前的人力工程突然在眼前還原,原本冰冷的宮殿突然鮮活,“貼地”講述故宮的歷史,
關于故宮的屋頂,民間還有一個充滿奇幻色彩的傳說:
故宮的房頂從來不落鳥,不長草,
事實到底如何?
這便是影片埋藏的第二處伏筆,
故宮每座宮殿的房頂,都有一位“守護神”,
每年春秋二季,紫禁城一定會有人飛檐走壁,驅除瓦面的天敵——野草,
植物種子有時候會跟隨風,或者鳥糞落在屋頂。
要是落入了瓦縫之中,幾顆小小的種子生根發芽,就足以摧毀故宮頂部精心設計的防水系統,
這個時候,該輪到“屋頂守護神”除草工匠上場了。
常常有游客晃眼發現“不明飛行物”,大呼:“是什么在天上飛!”
有趣的是,每座宮殿的房頂,雜草的品種各有不同,
師傅常除草到一半,忍不住開始科普:
“六味地黃下面的根才是地黃,上面的葉是草。”
美其名曰:實力種草,
不知乾隆本人是否知情,頭頂祥瑞的屋頂上,一直是地黃的生之沃土。
在高危的畫面中,就著手掌與野草的體溫觸碰,
工人的每一寸的探索都成就了一次歷史的前行。
隨便一塊磚瓦往那兒一放,思想開始升起……
充滿希冀的傳說被打破,隱退了歷史中具體的人,
瓦片中的草和屋頂的“守護神”,他們是否在以更主觀的視角,描繪那些山川河流、星辰宇宙?
不可知,
我們得以知道的是:
紀錄片抓住的每一條線索,都聚焦于故宮故事里的“人”,
故宮博物院的一位高齡匠人,原古建部副主任李潤德接受節目組采訪時,老爺子談到:
“那時候趕上冬天施工,為了保護交樓,臨時圍個大席棚,外頭的人都以為故宮‘出事’了,角樓拆了修不上了”。
談起當年被外界誤解的日子,李潤德老爺子還記憶猶新:
“其實我們自己心里都明白,西北角樓修完后打下的基礎,以后再修幾個角樓都不成問題嘍!”
說的是哪件事?
1956年,故宮西北角樓因常年漏雨,木質腐爛,損壞嚴重,
成為新大陸成立后,紫禁城內規模最大,工種最全,難度最高的頭號修繕工程,
參與修繕的這批研究員與木匠,完成了新大陸歷史上的第一次合作,
在大陸,修過故宮角樓,是一個木匠可以回味一輩子的榮耀,
展館里,曾經參與角樓修繕的夏榮祥師傅與照片中匠人們四目相對。
一代人在這樣的時空下重新相遇了,
如今,照片上的人大多數已不在人世,甚至很多人的名字都沒有留下,
一磚一瓦被重新定位回到歷史深處的位置,
紫禁城不變的模樣背后,是物與人的永恒接力。
人逝去了,宮殿還在;
宮殿老了,總有新人來,
所以在故宮600大壽“丹宸永固”的慶典上,
古建部退休老專家,年紀最長的嘉賓—王仲杰,
被攙扶著回到闊別已久的故宮,第一句話就是:
“都老了……”
身邊坐著20年代同期“進宮”的考古搭檔,
歲月虛晃一圈,曾經風華正茂的一群人如今白發滿頭,
陪同中都皇城的脊獸;
晚清長春宮的游廊彩畫小樣;
見證了帝國黃昏的藍色瓷磚;
穿越時空齊聚午門,為這座600年的城池慶生,
歷史的車輪并沒能讓故宮衰老半分,而在紫禁城陪跑一生的他們,
將痕跡永遠地留在每一處畫卷里,瓦片中,房梁上,塵埃里。
紀錄片中,還有一個令人動容的插曲:故宮的夜晚。
你夜訪過故宮的夜晚嗎?
是不是真如傳聞所說:長廊深處常傳來奇怪的聲音?
還真有,
而且人聲鼎沸、車水馬龍,甚至比白天更加忙碌,
因為深夜,才是員工們一天工作的開始,
600年來,食物,水源,木材,所有的運輸都被托付給夜晚。
經常給故宮運送木料的孟師傅,在這天夜里11點,如往常一樣前往故宮。
由于北京二環禁行規定,司機孟師傅只能在路邊稍事休息,
或許這只是他職業生涯中,平凡無奇的一天,
但他所運送的木頭,卻將在養心殿屋頂,駐留上百年,
一群人與生俱來的使命被守護百年,百姓腳下的紫禁城,注定不凡,
有人說,紀錄片的第二集是炸裂式的好看。
它不再僅僅停留在歷史,而是關于宿命,關于永恒世界觀的娓娓道來,
渺小在機緣有序中探進偉大,時間拋出荒誕的美感,
在觀眾心上留下了淡淡的悲傷和恒久的印跡,
在紀錄片中密密麻麻記載的,都是每一個具體的“人”。
故宮第三代木匠代表人物李永革,被稱為” 能夠讀懂木材的人 “,
他的厲害之處在于,手一摸,就能知道木材的年代。
新一代 ” 故宮匠人 ” 張典,用刻刀一層一層剝下歷史的塵土,在成功拓印了古城墻上歷史的題字后,開心地像個孩子,
得知大殿的立柱已經完全變成粉末狀,必須拆除,張典反復檢查到深夜,依舊不死心:
“盡量保吧,能保一段也好。”
哪怕只能保住一段,也是保住了紫禁城的一段歲月,
而那副長春宮的游廊彩畫,僅拓印、臨摹、繪制、貼金,一幅小樣就需繪制 9 天之久。
匠人們終其一生通過手中的物件進行跨越時空的對話,
故宮本身的歷史厚重感,多了把時間變緩的魔力。
年輕的面孔,一代一代周而復始;
古老的面孔,也在他們身上,得到延續,
有人問:
在故宮六百年的那個“我”,說的到底是誰?
是歷經600年風霜的恢弘皇城?
是一代接著一代,跟隨皇城平地而起的工匠?
還是古建所承載的5000年文明傳承?
好像都是,又不全是,
整部紀錄片中,
我們看到的,是建筑;
而我們看不到的,是銜著塵埃探進歷史深處的每一個沉默的人,
難能可貴的是,近幾年“文物”類節目在初窺門徑之后,終于伸入每一個看似遙遠的普通人行列,
四目相對,擲地有聲,
如學者馬未都所說:
要把文化血脈傳承下去,這是一個文化人的歷史視野,也是一檔文物類節目更高的立意,
一句話,有驕傲,有心酸,
有人知道“從哪里來”,卻沒有把握“到哪里去”,
文化傳承在擊中當代人“民族焦慮感”的同時,
讓每一次穿越時空的對話變得厚重且清晰。
如果說,一切歷史都是人的歷史,
那么這場漫長的接力,最終留下了紅墻黃瓦,流光溢彩,
更留下了可以再說600年的紫禁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