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引水產預約-挪威鮭魚養殖場被曝水質污濁,病魚魚身布滿潰瘍,鮭魚養殖真實情況是怎樣的?吃鮭魚真的不安全嗎?你看

高密度的工業化水產養殖,病害和水體污染是誰也不想見到,現階段卻又很難避免的。

你看,這是在山東青島武船重工建造中的鮭魚智能養殖網箱“深藍1號”,它的網箱容量是5萬立方。和站在旁邊的施工人員一對比,不難感受到網箱的龐大規模。這樣一座網箱到底能養多少魚呢?答案是30萬條——此時此刻,就有30萬條大西洋鮭和虹鱒(比例一半一半)生活在這座網箱中,飄蕩在距離山東日照嵐山區130海里外的“黃海冷水團”里。

恐怖嗎?這還只是小巫見大巫。在“深藍1號”交付前一年,同樣是在青島武船重工、同樣是在這座船塢中,還建造過一座更大的智能網箱“OceanFarm1”(網箱容積25萬立方)。當半潛船把OceanFarm1拖回挪威后,它的主人薩爾瑪公司(SalMarASA)立刻對其進行了一次養殖極限壓力測試——他們在這個網箱里同時投放了150萬條大西洋鮭。

當然了,這些輒造價過億的昂貴網箱不可能是現階段海水養殖的主力,但擁有技術和設備加持的現代化網箱里同時養個幾萬條甚至十萬條大西洋鮭并不罕見,尤其是是在大西洋鮭頭號養殖強國挪威,這樣的大型網箱比比皆是。

正是靠著這樣高密度的工業化養殖,挪威人以遠少于其他競爭對手的人力、養出了更多的大西洋鮭。曾幾何時,挪威幾乎壟斷了全球大西洋鮭版圖,兩家頭部企業就貢獻了全球65%的大西洋鮭產量。但在今天,挪威的大西洋鮭產量下滑到了全球總量的3~4成,雖然依舊是世界第一,但原有的份額不斷被智利、法羅群島、英國(蘇格蘭),加拿大蠶食。

這是為啥?他們挪威人是不是不行了?

那肯定不是。挪威人養大西洋鮭簡直占盡優勢——得益于暖流影響,挪威近海的水質交換率高,污染很少;眾多峽灣的庇護,讓挪威網箱最大程度躲過了惡劣海況的影響;而雖然挪威緯度偏高,海水水溫卻可以常年維持在5-15℃的高位,正好滿足大西洋鮭的需求。養殖大西洋鮭的技術也是挪威人在60年代率先嘗試并最早突破的,積累到今天,挪威人把大西洋鮭養殖過程中可能遇到的雷幾乎全趟了一遍,從育苗到發育,從養殖到加工,挪威人把大西洋鮭的一生安排的明明白白。

但是,挪威的大西洋鮭養殖規模發展潛力已經被榨干,挪威政府在最近幾年已經不再審批新的大西洋鮭網箱執照(新技術驗證目的的除外),挪威大西洋鮭的總體規模碰到了天花板,而這個天花板的制約因素只有一個——他們的養殖密度到頂了,沒有更多的海域可以用來養大西洋鮭了

但這個天花板是有點反直覺的。譬如,上圖1是挪威SalMarASA的一座大西洋鮭養殖基地,圖2則是大陸福建霞浦的養殖網箱。一眼看過去,挪威的網箱附近簡直不要太空曠,這哪算得上“極限”?留著那些海域干啥,為啥不和福建這樣塞滿網箱呢?

這其實是出于效率和效益的經濟考量后的結果。

在今天,網箱是魚類養殖的一種重要手段,和傳統的魚塘相比,網箱不占用土地,開放的網箱借助水體的自然交換,也比較符合魚類天然的生長需求。但這一切都要建立在合理的養殖密度的基礎上。如果一片海區放置的網箱過多、養殖的魚類密度過大,就很容易帶來水體污染、病害和缺氧等弊端。

比如水體的富營養化。不管是大陸網箱的直接投放鮮雜魚飼料,還是挪威等國投放膨化飼料,這些飼料都不可能被魚完全利用。而哪怕是被魚吃掉的飼料里的部分營養物質,也會再次隨著糞便被排放到水體里。在挪威的研究發現,餌料中的氮有52%-92%最終進入水體,每生產一噸大西洋鮭,就要往水體里排放11公斤溶解無機氮。類似的還有磷,餌料中的磷只有33%被魚利用,其他的都進入水體;更嚴重的是碳排放,瑞典的網箱養殖褐鱒業,每生產1噸魚就有900公斤碳進入水體。

大量的營養元素進入水體在某種程度上起到了“施肥”的作用,但到達了一定程度后,就必然引起富營養化的問題。而大量滋生的微生物又成為消耗水中氧氣的主力軍,再加上網箱本身對水體流動的阻礙進一步減少了水中氧氣的交換,以及網箱中的魚需要消耗的氧,高密度的養殖網箱里時常出現缺氧的狀況,在加拿大的大西洋鮭網箱里,溶解氧濃度比網箱外低了1.4Mg/L,法羅群島的大西洋鮭網箱附近,溶解氧濃度甚至能減少26%。

水體表層的富營養化和缺氧如此嚴峻,網箱下方的海底情況也不樂觀,大量沒被采食的飼料、魚類的糞便堆積在海底,經年累月甚至改變了當地的水深,由此帶來的水流減緩又進一步加劇了富營養化和缺氧狀況;海底異養微生物對這些有機質的分解利用進一步消耗了氧,還會釋放出部分有毒物質。

至于病害就更不消說了,幾萬條、十幾萬條魚擁擠在同一個網箱中,一條魚生病就很容易擴散到整個網箱。

德法電視臺拍攝的這部片子里出現的挪威格里格公司網箱中的大西洋鮭病害主要是魚虱(以及感染魚虱后帶來的免疫能力下降引發的其他次生病害)。在野生大西洋鮭(以及其他鮭魚)身上也能找到,但野生大西洋鮭獨特的習性可以讓它們擺脫魚虱的糾纏——魚虱不能在淡水中生活,返回河流繁殖的鮭魚在進入河口后就可以痊愈,魚虱在河口海域游動到其他魚類身上,等待產卵后重返海洋的成年大西洋鮭和幼魚(和大馬哈魚不同,大西洋鮭并不會在一次產卵就立即死亡,一般的野生大西洋鮭都能活過兩三個繁殖周期),再加上生活在海洋中的大西洋鮭并不是一種嚴格的群居生物,魚虱在不同個體間的傳播能力十分有限,野生大西洋鮭身上的魚虱病害并不嚴重。

但網箱養殖則截然不同,從幼苗場投放網箱后,這些鮭魚就一直集體生活在海水中,它們不能依靠淡水擺脫魚虱,還很容易從同網箱的同類身上交叉感染。對于健康的成年大西洋鮭來說,魚虱不太容易帶來致命性的傷害,但魚虱的啃噬很容易破壞魚表皮組織,并進而引起魚免疫能力下降。根據養殖企業的估算,每年因為魚虱引起的大西洋鮭減產和品質下降帶來的損失大概在5%左右。

魚虱惱人,但卻不是大西洋鮭養殖業最嚴重的病害,傳染性鮭魚貧血病毒(ISAv)才是真正的殺手。1984年,挪威的養殖場第一次被這種病毒侵害,當年的大西洋鮭死亡率就達到了80%,2007年,智利的大西洋鮭養殖業也受到ISAv威脅,整個行業差點崩潰。

那么挪威人是怎么對待這些病害的呢?

傳統的養殖業對待病害的辦法就是大量用藥,但大西洋鮭養殖業對藥物的使用一直是很謹慎的——用藥會不可避免的影響大西洋鮭的品質,還有可能帶來抗藥性的麻煩,所以挪威政府的規定是,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禁止用藥。無奈之下,養殖企業只能各顯神通,2016年,蘇格蘭的養殖企業(其實就是挪威美威在蘇格蘭的養殖場)最早引入了生物防治的辦法(也就是提到的瀨魚),還有的企業使用激光、電擊、或者把大西洋鮭定期泡淡水澡的方式防控魚虱,效果都不是特別好。而病毒防治就更麻煩了,一些企業在選育抗病毒的優良苗種,也有一些疫苗在試驗中,結果也并不理想。

今天的挪威鮭魚養殖依舊在嘗試使用新的方式擺脫病害、水體污染帶來的損失,回答里的一張網箱圖片其實就是新方式的一種——

就是這張。這其實并不是德法電視臺視訊里拍攝的那種普通大西洋鮭養殖網箱,而是挪威水產設備供應巨頭AKVA新研發的一種防魚虱網箱,在網箱外側的大圓筒內部還有一個小圓筒,小圓頭的筒壁是防水膜組成的,而大西洋鮭大部分時間生活在網箱下半部分,只有換氣的時候才通過小圓筒來到水面。這種特殊結構可以極大程度上減少大西洋鮭感染魚虱——因為大多數魚虱只生活在10米以內的表層,它們既無法鉆到防水布包裹的內筒里,也很少潛入到更深處的大西洋鮭生活區。根據AKVA前幾年的測試,這樣的網箱可以杜絕75%的魚虱病害。

AKVA還有一種正在驗證中的辦法可以徹底阻斷病害、水體污染問題,那就是把開放式的網箱徹底封閉起來,從網箱轉變成“漂浮在水面上的封閉魚塘”,另一家水產設備巨頭豪格的想法更為激進,他們的新型網箱是個徹底封閉的“巨蛋”,可以半潛入水養殖。

一些更玄幻的高科技也開始出現在網箱里,比如機器學習。Mowi正在測試的一種網箱監控系統就結合了機器學習,高清攝像頭實時監測網箱內魚的狀態,機器學習通過魚類游動姿態、攝食欲望和身體表面的完整情況來分析病害程度。

除此之外,挪威政府對大西洋鮭養殖的管控力度不可謂不大,按照現行法規,一個企業(個人就甭想了)想要建設一片新的養殖場,必須提交目標海域的詳盡水文和生物資源調查報告,對以后可能出現的污染情況提出預案,而且這個養殖場必須距離現有的養殖場3公里以上(以防止病害傳染),如果發生病害,必須提交相應的管理部門,由官方的專家團評估之后才能確定用不用藥,用什么藥,而如果爆發病毒病害,則該養殖場的魚都必須全部撲殺。

正是因為這些限制,才導致今天的挪威海域雖然看起來依舊空曠,卻已經不再審批新的傳統網箱養殖項目。實際上,同樣的管控在其他主要的大西洋鮭養殖國也在施行,世界第二大大西洋鮭養殖國智利大陸的水域也基本達到飽和狀態,只有最南部的第12區還在少量頒發執照。

不可否認,德法電視臺的視訊中反應的現狀確實存在,這是一個痛苦的現狀,是各國政府和養殖企業也不希望看到的。

樂觀的是,為了改變這個現狀,技術和法規的努力未曾停歇,或許有一天這些問題可以徹底得到解決。大西洋鮭的養殖業也沒有德法電視臺說的那么原罪,它的確引發了一些問題,卻也給全世界提供了豐富的水產供應,養殖大西洋鮭也絕非一無是處,它的標準化,質量可控,得益于精細飼料配比,其DHA,EPA含量都比野生大西洋鮭要高。更何況,野生大西洋鮭種群正是因為捕撈而枯竭的,不進行人工養殖,對野生種群的威脅只會更大。

悲觀的是,大西洋鮭作為一種高附加值的水產,能夠支撐起這樣的技術迭代和海量投入,而在其他水產養殖領域,同樣的困境其實更多、現狀也更不堪。以我們經常食用的南美白對蝦為例,大陸作為全球最大的南美白對蝦養殖國,至今依然完全依賴國外種苗,就是因為南美白對蝦時常受到蝦病毒的威脅而大規模死亡,而大陸無論是蝦疫苗還是抗病毒育苗領域都落于下風。當我們為自己成為第一大水產養殖國歡欣鼓舞時,一定要清晰的認識到,還有許多欠賬和內功需要抓緊錘煉彌補。

那么感染病害的大西洋鮭是否安全呢?許多答案已經說得很直白——病害是水產和家畜禽養殖無法徹底杜絕的,而只要熟食,基本上不會對人體帶來什么威脅。但大西洋鮭在大陸的食用方式是不成熟的,至今依然以冰鮮、生食為主,這就會帶來人畜(魚?)共患病的威脅。最近幾年,也有許多人在呼吁大家不用生食鮭魚——以及一切肉類,但阻力非常大。在現有回答的評論區里,也能見到這樣的觀點:

煮熟的鮭魚超級不好吃
吃熟食一定比生吃安全,就是不夠小資

如果你熟悉全球鮭魚市場產業布局的話,一定會覺得哭笑不得。按照附加價值來看,各類鮭魚制品的價值從高到低應該是——煙熏>冰鮮>冷凍,主要的歐洲國家的煙熏鮭魚比例越來越高,現在已經達到了3成(余下的7成里也有大量被用于煮燉、煎炸)。從我個人的體驗來說,好的煙熏鮭魚完勝以肥膩感為主的魚生,即便是魚生大國日本,鮭魚魚生也處于鄙視鏈的中低層,不僅不能和鮪魚媲美,距離鯛魚更是遙不可及。生食鮭魚并沒有什么小資的優越感,也絕非鮭魚最佳的品鑒方式,而作為一種登陸大陸不到三十年的舶來品,它更談不上什么文化積淀,完全是人為營銷引領的結果。實際上,在鮭魚最早進入大陸的時候,由于空運規模和成本的限制,并不適合做魚生但適合低成本海運的冷凍鮭魚才是主流,近些年的經濟發展,才讓大陸是鮭魚出現了從冷凍向空運冰鮮的轉變。

刨去這些不談,我們看看大陸飲食對食材的應用,幾乎沒有哪一種食材呈現出鮭魚這么極端的情況。紅燒肉好吃,那其他豬肉的烹飪方式就低它一等嗎?海蟹適合清蒸,做成蒜蓉的就不香了嗎?既然我們能包容其他食材的多樣做法,為什么到了鮭魚這,就“生食獨尊”了呢?如果這次新發地的進口鮭魚或德法電視臺的節目能讓我們更客觀的認識到生食鮭魚的危害,嘗試用更多樣的角度欣賞它的美,倒也算是一種消費市場的進步了。

PS:

春節前后疫情剛出現時,網上曾有過武漢鴨脖的段子——家門口的武漢鴨脖店坦白了,自己用的不是武漢的鴨脖,全都是本地鴨。那么這次新發地的進口鮭魚監測出病毒也好,挪威鮭魚養殖病害被曝光也好,能不能讓大陸本土的鮭魚登上前臺,占領這個一直被進口品壟斷的市場呢?很遺憾的是,不太可能。

開頭我講到,山東日照的企業購買了“深藍一號”在距離海岸線130海里的地方養殖大西洋鮭,這正是因為大陸近海水域的絕大部分地區,無論是水溫還是水質都不能滿足大西洋鮭生產的需求。早在10年前,另一家山東企業——煙臺東方海洋——就曾試圖在工廠內使用深井海水養殖大西洋鮭,雖然技術上取得成功,卻在隨后10年內連續虧損,不得已在今年初將大西洋鮭業務完全拋售。這就是大西洋鮭養殖的現狀——投入巨大,周期漫長,風險極高,條件苛刻。目前大陸的大西洋鮭養殖行業非常弱小,還處于起步探索階段,我們可以期盼未來的某一天能吃到家門口養殖的鮭魚,但那肯定不是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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