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防下一場全球瘟疫,科學家已經在行動

如何將潛在的大流行及時扼殺在萌芽階段?對于這個問題,科學家們大開“科學腦洞”,貢獻出以下幾樣“法寶”:

廣譜冠狀病毒疫苗

實驗室培養類器官

繪制病毒分布圖

來源 | 返樸(ID:fanpu2019)

撰文丨David Cox

編譯丨小葉

2020年,covid19疫情讓全世界的人們感受到了致病病毒帶來的恐怖危險,全球科學家爭分奪秒,與病毒賽跑,希望早日終結疫情,與此同時,還有一批科學家已開始未雨綢繆,為了防止未來再次發生同樣的全球悲劇,他們貢獻出新奇又實際的思路,

思路一:

廣譜冠狀病毒疫苗

經過一整年的努力,covid19病毒疫苗飛速面世,截至目前,已經有5款疫苗通過緊急授權,在40多個國家展開接種。而早在去年5月,美國國立衛生院(NIH)傳染病實驗室主任Matthew Memoli就在《自然》(Nature)上發表過一篇評論性文章,除了呼吁研發多種covid19疫苗之外,還提出了一個更加宏遠的計劃:“我們必須要再向前邁進一步,爭取研發廣譜冠狀病毒疫苗,保護人們免受各種類型冠狀病毒的侵害,”

歷史總是驚人地相似。從SARS,到MERS,到covid19肺炎,每次疫情暴發,科學家和政策制定者們疲于應對眼前的危機,而難以考慮到未來的規劃,對此,Memoli表示,只考慮應對眼前的單種病毒,容易忽視未來更大的風險。“如果再次暴發類似疫情”,研發出covid19病毒疫苗“也不代表我們已經充分做好應對準備了”。

其實,廣譜冠狀病毒疫苗并不是什么全新思路,上世紀90年代初,美國制藥公司史克必成(SmithKline Beecham)旗下有一系列諾登實驗室(Norden Laboratories),實驗室的科學家團隊曾提出過這么一項計劃:研發一種疫苗,以保護家貓免受多種冠狀病毒的侵害。團隊擅長克隆各種致病病毒基因,還給計劃中的疫苗申請了專利,但由于沒能在臨床試驗中證明疫苗的實際保護效力,項目最終流產。

不過,這個故事給科學家提供了一個重要方向:研發能夠同時對抗多種冠狀病毒的疫苗,無論是為了保護動物還是保護人類,這是一項復雜的任務,其復雜性在于誘導包括中和抗體在內的、更加廣泛的免疫應答。

20年后,中東暴發的MERS疫情為這一方向提供了第一批線索,當時還在肯特大學部(University of Kent)攻讀博士學位的Keith Grehan檢驗SARS患者的血液,結果意外發現,將近四分之一的患者血液中含有能夠抵抗MERS病毒的中和抗體。他隨之對比了這兩種病毒的蛋白質序列,觀察到二者在刺突蛋白的一些特定區域中,共享了40%的相同氨基酸。Grehan還發現,SARS、MERS和OC43、HKU1冠狀病毒之間有著很多重疊區域,后兩者一般引發普通感冒。

匯總這些線索,Grehan想到了研發廣譜疫苗的可能性。但到了2016年,人們對MERS的恐懼逐漸消退,相關研究經費也不斷萎縮直至完全終止。不過誰也沒料到,4年后全球暴發covid19疫情,重新激活了這一思路,引發了第二波疫苗熱潮。

2020年7月,法國生物技術公司Osivax獲得了來自歐洲創新委員會(European Innovation Council)和投資銀行Bpifrance總計3200萬歐元的資助經費,致力于廣譜冠狀病毒疫苗的研發,與此同時,新一波的冠狀病毒疫苗也在全球各地積極醞釀,參與其中的還有比利時的初創生物技術公司myNEO、加拿大藥企VBI以及前文提到的Memoli團隊,中疾控也建立了相關研究計劃,

所有這些項目都建立在Grehan的研究成果基礎上,即,多個已知能夠感染人類的冠狀病毒蛋白序列中存在不少相同區域,而主要攻關難點在于如何利用這一發現。

Memoli的心中已有了策略。根據當年諾登實驗室的成果,他明白,若要成功制造廣譜疫苗,就需要誘導不同方面的免疫力,其中一方面就是訓練T細胞來識別病毒株中的標志物

在科學家眼中,T細胞至關重要,一旦這些細胞學會識別一種病毒,它們就會自我復制,新的復制體也已記住這些病原體,但保持在休眠狀態;遇到熟識的病毒入侵,就會立刻激活。而疫苗刺激這部分免疫系統,就能誘導抗體引發免疫應答,從而保護人體抵抗各種冠狀病毒,訓練T細胞識別冠狀病毒內部突變較少的蛋白質,作為疫苗靶點,一向很有挑戰,近幾年,致力于研發流感疫苗的科學家已經找到了方法:他們將病毒的部分RNA或者DNA注射入人體細胞,讓細胞接觸到病毒蛋白質,從而訓練免疫系統將其識別出來,

Osivax的疫苗研發用到的也是這種思路,利用T細胞靶向病毒的核衣殼蛋白(nucleocapsid )。這種位于病毒內的蛋白高度保守,為已知的人感染冠狀病毒所共有,而Memoli團隊和myNEO則走得更遠,他們想要用機器算法篩選目前獲得的所有冠狀病毒的序列,識別出病毒蛋白質中合適的靶點混合物,因為這些蛋白質似乎是冠狀病毒存活的關鍵。

Memoli解釋說,我們能夠通過了解這些病毒序列,確認它們之間的關聯性,從而對人感染冠狀病毒進行分類。

盡管上述研究項目看似前途光明,有潛力成為應對同類疫情暴發的有力武器,但需要注意的是,冠狀病毒并非是潛伏在野生動物上,且能威脅人類生命的唯一致病病毒

思路二:

實驗室培養類器官

荷蘭烏德勒支大學部醫學中心的Hans Clevers教授是類器官研發領域的前沿人物,同時也是上海復旦大學部生物安全實驗室的名譽主任,在那里,他指導科研團隊利用蝙蝠、穿山甲、麝貓等動物細胞培養類器官,通過這些類器官評估潛在致病病毒的危險等級,

從2012年起,實驗室培養出了大量類器官,收集了從諾瓦克病毒到埃博拉病毒的海量數據。所謂類器官,就是從干細胞培養出來的器官迷你簡化版本,大部分無法用肉眼直接觀察,乍看之下,它們不過是一團漂浮在培養皿中的淡色斑點,借助顯微鏡,類器官方才顯出其復雜精妙的結構。雖然類器官要比人體內的真正器官小上幾百萬倍,但其復雜性足以幫助我們理解病毒是怎樣入侵細胞的。

2013年,德國分子生物學家Jürgen Knoblich利用多能干細胞制造出大腦類器官——迷你大腦,在科學界引起轟動,被《科學》評為2013年十大科學成就之一,3年后,Knoblich的迷你大腦幫助科學家破解了寨卡病毒引發新生兒小頭癥之謎,類器官從此一躍成為研究病毒的重要方法,

當下的covid19疫情同樣給類器官提供了發揮的舞臺。通過讓腸道類器官感染covid19病毒,Clevers發現,病毒能夠輕易感染腸道,引起惡心和腹瀉;其他科學家則復制血管系統,調查病毒如何利用人類ACE2蛋白在血液中傳播。

除此之外,類器官也用于評估致病病毒。其中一個重點研究方向就是評估混合流感病毒的危險等級,流感病毒常常來自豬或者鳥類,會與人類病毒株交換基因,從而生成新病毒株。Clevers與香港大學部合作,建立了一套預測系統,通過讓病毒感染肺類器官,確定病毒對呼吸系統的破壞程度,來預測病毒的致命程度,Clevers警告說:“一種危險的新型流感遲早會出現在東亞地區,”

蝙蝠等生物身上攜帶著多種病毒,雖然其中很多目前還無法感染人類,但這不代表未來不會,有些病毒可能只需要一點點突變,就能成功與人類細胞結合了,因此,Clevers還專注于在實驗室培養此類病毒,檢測、尋找可能有效的藥物和疫苗,以防萬一有一天這些病毒侵襲人類。而實現這一目標的方法,就是培養來自上述動物的類器官,

他們已經成功地用動物器官干細胞培養出相應的類器官,甚至還制造出了蛇毒類器官,不過,這樣的研究有著不可忽視的風險,經過千百萬年的演化,像蝙蝠這樣的生物本身已經有一套強健的免疫系統,能夠將病毒困在體內,與之共存,但是,生長在培養皿中的類器官并沒有這樣的保護措施,也就說,展開這類實驗的實驗室必須是四級生物安全級別(BSL-4)實驗室,BSL-4實驗室有自己的空氣供應系統,且整個實驗區域受到安全氣閘的保護,研究人員必須穿上特別防護服才能進入(詳見《專家講解新型冠狀病毒的檢測》),Clevers表示:“我們的一舉一動都要萬分小心,確保不讓培養皿中的任何病毒逃逸出去。”

除了Clevers和他的團隊之外,還有一名類器官科學家在密切監測已知的危險病毒,觀察它們在氣候變化等因素的調控下,如何在全球人口密集地區傳播,2020年8月,奧地利分子生物學家Josef Penninger啟動了一項名為“MAD-CoV 2”的研究,旨在使用人類肺類器官確認一系列不同病毒的潛在藥物靶點。人類的肺類器官上覆蓋著成百上千的細胞,在接觸病毒之后,研究人員觀察那些活下來的細胞,以找到能阻斷特定病毒株的突變,

Penninger不僅研究covid19病毒,還研究漢坦病毒。漢坦病毒常見于熱帶地區,能致人死地,隨著全球氣候變化,它逐漸傳播到更多地區。幾年前,Penninger幾乎找不到任何資助經費支持MAD-CoV 2,而去年的covid19疫情改變了政府和企業的想法。用Clevers的話來說,疫情讓政府算清了大流行病會給經濟造成多大損失,而相比之下,投入一個防患于未然的科學項目,建造高級別的生物安全實驗室,這些所需要的資金可謂九牛一毛。“我們已經經歷過SARS、MERS和COVID-19,現在要么坐等下一個病毒來襲,要么采取行動做些什么,”最終,MAD-CoV 2入選歐盟八大創新醫學項目,與其他項目分析享7200萬歐元的研究經費,

思路三:

繪制病毒分布圖

在地球上,與我們人類共存的病毒,可能要比天上的星星還多,科學家們估計數量約為1030,僅一小勺海水中可能就包含了1000萬種病毒,

要追蹤每一種可能的人畜共患病毒,聽上去是不是不可能?然而,世界上還真有一群科學家打算這么干。

野生動物流行病學家Jonna Mazet在過去十年內一直領導著PREDICT項目。該項目由美國政府資助,致力于發掘能夠引發大流行病的病毒,從2009年到2019年,團隊利用最先進的下一代測序技術,發現并測序了超過1000種病毒,它們無處不在,從泥泊爾的大米到非洲塞拉利昂(Sierra Leone)的貧民窟,

雖然團隊遺漏掉了covid19病毒,但Mazet在2018年合作撰寫的世界衛生組織簡報中,已提前發出預警:“我們尚未充分準備好應對下一場病毒疫情的暴發。”如今,全球病毒組項目(Global Virome Project,簡稱GVP)接替PREDICT的研究目標,擴展研究范圍,計劃繪制出全球每一種潛在的人畜共患病毒的分布圖譜,每一種能夠攜帶人畜共患病毒的哺乳動物和禽類分別提供1000到2000份個體樣本,供研究人員分析調查。

Mazet承認,GVP項目規模大得讓人生畏,但實際上背后有著精密的實施策略。在每一個大洲,研究人員會建立數學模型,包括病毒熱點區域,以及病毒隨時間而演化的方式,隨后展開區域采樣,

同樣參與GVP項目的計算機科學家Noam Ross解釋說,一個地區之所以能夠成為人畜共患病毒聚集地(熱點區),往往具備三個主要驅動因素:①哺乳動物種群的高度多樣性,②氣候變化模式,③以及活躍的土地使用變化。

動物多樣性導致病毒多樣性,在同一片棲息地內生活著各種類型的物種,那么病毒很容易在這些物種間跳來跳去,因而也更容易跳到人類身上。氣候變化驅使動物種群向更適合生存的地區遷移。而人類工業和農業活動改造土地,令人們更接近豐富的物種,

Ross還使用衛星和氣候數據,來預測哪些地區有可能成為病毒熱點地區。與此同時,地面的科學家展開人類血清采樣調查,尋找其中的抗體,因為抗體資訊能夠告訴我們當地人正在重復接觸哪些病毒。

除了PREDICT項目和GVP項目之外,不少國家已經啟動了自己的病毒分布圖繪制項目,但規模縮小了不少,往往集中在特定的病毒種類上。例如,大陸農業大學部一直在尋找新的豬流感或者禽流感病毒株,他們用拭子檢測了全國各地屠宰廠內數以萬計的動物,試圖發現具有大流行潛力的新病毒株。

美國蒙大拿州立大學部(Montana State University)的傳染病生態學家Raina Plowright專門研究孟加拉和加納的蝙蝠種群。她知道,在特定時期,物種會向外傳播大量病毒,稱為“病毒脈沖”,發生這樣的情況往往是因為蝙蝠遭受了不小的壓力,體內免疫系統比平時更加脆弱,

如今,Plowright正致力于檢測蝙蝠的行為變化,借此發現它們是否在傳播病毒,“這些資訊可以充當早期的警報,通過數據收集,我們可以警告當地人在某些月份少吃什么食物,因為這些食物可能已經被蝙蝠所污染,上面攜帶著大量病毒。”

去年暴發的covid19疫情給人類敲了一記響亮的警鐘,應對疫情的代價極為慘重。“小精靈們”已經從瓶子中跑了出來,現在,我們必須得努力將潛在的大流行病及時扼殺在萌芽階段。

編譯來源:https:http://www.wired.co.uk/article/next-pandemi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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