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州之戰:一場改變北韓歷史走向的軍事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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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元1592年,隨著號稱300000人的日本士兵突然登陸釜山,歷史上非常著名的萬歷北韓戰爭正式開打。由于主政的李朝當局缺乏軍事準備,很快將半島南部拱手送給對方,而日軍的先頭部隊則迅速逼近漢江南岸,當時的宣大陸王李昖為遏制頹勢,不得不將鎮守北方邊關的大將申砬與麾下騎兵都悉數南調,但在當年的6月的忠州之戰中,這支被全北韓所寄予厚望的精銳卻遭至慘敗,

過去,人們總習慣于將這場軍事災難,視為是近代火器對古代騎兵的典型案例。但通過對當時兩國基本狀態的分析,我們就不難發現,此戰的深遠意義其實被大大低估,因為北韓不僅失去了繼續組織大型會戰的能力,還因巨大觸動而走上了與過去截然相反的發展路線。


靠軍事政變上位的李朝太祖 李成桂

早在1388年,遠高麗王朝的大將李成桂率軍回師謀反,從而將整個北韓都控制在自己手中。隨即又通過4年的清洗與偓佺,成功將自己扶上半島王位,雖然一度不為剛剛掀翻蒙元的明朝所承認,最終還是靠巴結篡位皇帝朱棣而獲得官方認可。

由于自己的行徑同宋太祖趙匡胤過于類同,李成桂自登基之日起也身不由己的開始模仿其諸多為政措施。例如大力推廣儒學,用通過科舉考試選拔出來的官員,替換在前高麗時代占主導地位的貴族子弟,同時也不忘打壓佛教寺廟,將大批土地和依附人口都吸納到自己麾下,成為宮廷經濟的主要奉獻。最后就是用武舉應試者替換地方貴胄,分別掌管各州縣的分散駐軍。既要求指揮官不能來自本鄉,又嚴令他們不得因任何情況下率軍離開原有轄區,


李成桂的篡位行動與宋太祖趙匡胤非常類同

受此影響,原本還能稱得上軍事小強的北韓王國,被迅速調教為缺乏武力決斷的柔弱之邦,那些曾多次硬抗遼國、金朝和蒙古勢力的山地鄉勇,也不得不用有限募兵+大量征召充數的方式進行無奈填補。唯獨在北方邊境和南部海濱駐屯有像樣軍隊,以便應付山林間的女真部族與偶爾襲擾的倭寇海盜,除清掃邊境或威脅對馬群島,基本不再有任何其他的威懾價值。等到豐臣秀吉的人馬突然降臨,就因承壓能力太差而近乎立即崩潰。

當然,李朝盡管非常樂于對內實施管控措施,卻也存有對外擴張的隱秘小心思。所以,當年由太祖李成桂留下的北方精銳邊軍,就能在壓制武人的整體氛圍中鶴立雞群。他們大體上維持著相當戰力,需要定期同表面上隸屬明朝的女真部族交戰。盡管不太敢大鳴大放的進行挑釁,卻已經是半島上經驗最豐富的作戰部隊,負責掌權的指揮官也更有實踐機會,無法像長期駐屯內地的同僚那般渾渾噩噩,


李朝只在北方邊境才保留了少量精銳部隊


日軍的入侵從南部港口釜山開始

西元1592年6月,登陸北韓半島的日軍已前進至漢江附近的忠州,直逼對岸的王都漢城。由于充當兩路先鋒的將領小西行長與加藤清正素來不和,所以始終在你追我趕的瘋狂狀態下冒進,但李朝中央軍的總數不過50000人,還分散配置在各地方治所駐扎,因而在數次交鋒中都處于以少敵多的不利狀態。

迫于無奈,才能平庸的宣大陸王下令再次進行動員,并讓鎮守北方的申砬率騎兵南下救火。作為典型的李朝北部軍頭,這位大將雖然也是武舉出生,卻有著勝于同期大部分人的指揮才能,他麾下的鐵桿核心,也基本是保留前朝特色的蒙古式騎兵,這主要是因為太祖李成桂的父親,本身就是蒙元朝廷所任命的千戶,常年駐扎在毗鄰滿州的半島北部,許多士兵也曾直接為帝國軍隊效力,所以在武器風格、戰術習慣和內部傳統方面都逐步趨同,并且長期不為其他外力輸入所干擾。


身披蒙古式布面甲的 申砬

當然,僅靠隨申砬南下的有限邊軍,還不足以發起大型會戰。好在他有國王親自授予的特權,可以通過節制地方部隊與招募新丁的方式,組建起符合自身需要的部隊規模,所以不僅能將部分禁衛軍士兵帶往漢江對岸,還在沿途征召不少善于射箭的臨時民兵,再加上大量從南方各州潰逃而來的正規軍殘部,終于拼湊出約16000人的決戰力量,

相比之下,正由小西行長率領趕來的日本士兵,在規模上是更為龐大的18000多人。因為是異鄉作戰的客軍,他們對每處新戰場的地理認知都非常有限。其次便是缺乏騎兵分隊,幾乎完全是靠兩條腿的步兵解決所有問題。炮兵領域的徹底空白,則讓自己非常容易在對城市或要塞的攻堅中受阻,至于早就大量列裝的西式火槍,也在理論上要稍稍弱于北韓弓箭,還必須靠本土特色的和弓予以彌補。但經過多年內戰的錘煉,還是培養出一批精于廝殺的資深老兵,能和負責指揮的貴族武士們相得益彰,


因信奉天主教而非常有名的 小西行長


堪稱李朝前期精銳的北部邊境騎兵

起初,申砬并不打算與小西行長直接進行全面會戰,他計劃將大量步兵安置在忠州附近的黃草嶺設防,以據守山口的方式阻擋日軍繼續前進。然而,大部分李朝軍隊都士氣低落,并在服從性和執行力方面都表現低下。以至于當日方開始靠近關口,守軍尚未落實任何部署,從而錯失了成功阻擊來敵的最佳機會,

隨即,申砬率領全軍向北撤退到漢江以南的彈琴臺,在右側的達川江與左側的山地間布下戰陣。由于身后就是難以迅速泅渡的河道,所以大有強迫士兵死戰到底的特殊意味。正面的空曠平原,則有利于給騎兵制造施展空間。他們被擊中部署在全軍的中央和預備隊位置,足以進行至少2次的大規模突擊。戰力較弱的步兵則分屬左右兩翼,主要靠手中的弓箭提供火力支援,只有少量持巨大木盾的精銳,被放置在前排充當屏障,但也很難應付大量步兵的集團沖鋒,


忠州之戰的兩軍布陣


蒙古式的步騎兵合成布陣模式

6月7日,小西行長在獲悉有大批敵軍出現后,立刻按固定套路布下3個作戰分隊,由15000人組成左翼和中軍,始終在自己的完全掌控之中,余下3700名士兵組成較弱的右邊,負責從側翼夾攻機動力較差的李朝守軍,雖然始終缺乏騎兵單位協同作戰,但眼前的平原空間較為有限,還有大量的密集植被充當自然掩護,所以對過于依賴步兵的日軍而言,也不失為一個聚殲敵方有生力量的適宜戰場,

果然,當申砬下令北韓騎兵首先發起進攻,他們就連人帶馬的遭大量灌木阻擋。隨即就被前后三排連射的日軍火槍手擊退。盡管李朝士兵手中的弓箭擁有理論射程優勢,卻異常考驗使用者的個人訓練水準,因而在持續多年的壓制武人氛圍中,許多常備軍的技藝都變得非常生疏,普通民兵的實力則更加難獲保障。反倒是其貌不揚的西式火繩槍,能讓缺乏基礎的士兵在簡單訓練后速成。再通過有序的分批集中射擊,形成威力巨大而震撼性更強的彈幕效果,對于普遍缺乏護甲的李朝對手而言,這類壓迫性還擊無疑是非常致命的,



戰國中后期的日軍布陣模式

在兩軍簡單對射過后,小西行長下令三個分隊共同前進,向抱團據守的李朝部隊展開夾擊,大批火槍手在完成填裝后再度抵近發射,讓只有木盾與劣質鎧甲的北韓重步兵們傷亡慘重,位于第三排位置上的和弓手,也以威力可觀的落頂箭展開補刀,

申砬只得親自率領最精銳的重騎兵提前沖鋒,希望就此擋住對方的前進步伐。但在穿過討人厭的灌木叢后,又接連遭到火槍+重型箭矢的連續射擊,好不容易才突擊到敵陣跟前,又被極具日式特色的長槍手給攔住線路。


成批倒在日軍陣前的北韓騎兵

由于李朝軍隊從未遇見過這類對手,很快就因巨大的傷亡而士氣全無。包括主帥在內的少數騎兵殘余,很快就調頭逃向原先位置,又因這個舉動而引起兩側步兵的騷動。等到小西行長下令長槍陣與旗本武士全線反撲,這些輔助部隊也只得調頭向后方逃去。結果卻被茫茫漢江給擋住生路,遭大批追上來的日軍士兵盡請屠戮。

申砬雖靠左右人保護而成功突圍,卻又在附近的忠州看到敵方旗幟在城頭飄揚,這才意識到自己面對的只是一路日軍,而非來者的全部兵力,最后在萬念俱灰中選擇自殺謝罪,因為正是自己的疏忽大意,讓李朝最后一支機動部隊遭徹底消滅,至少有3000人在岸邊被殺,更多潰兵也因過度慌亂而淹死在漢軍水中。給日方造成的損失,則是微不足道的150人。


操作日本追兵屠殺的李朝軍隊

遠在北岸的宣大陸王,因聽聞忠州之戰的潰敗而大驚失色,只能率禁衛軍殘部與大部分官員逃往平壤。兩支相互較勁的日本先鋒部隊,就輕而易舉的北上占領漢城,接著又逼迫李昖再次開溜,并不斷派人向宗主國明朝求救。此后的李朝官軍,初少數尚有余力的偏師外,基本就將淪為整場戰爭的次要看客,

更重要的是,忠州之戰讓李朝失去了自立國以來的最寶貴軍事資源,那些當年學習草原習俗、使用騎兵戰術的蒙古式貴胄,也徹底喪失了自己在王朝內部的話語權。往后得到重建的新北韓軍隊,將大量效仿自己的日本對手行事,用繳獲槍械充當最重要的火力輸出,甚至是直接收編俘虜或投誠者,充當將領麾下的最精銳力量。


模仿日本模式編練的李朝火繩槍手

這個趨勢也沒有因漫長戰爭的結束而就此停歇,反倒是因和平的再度降臨而獲得自然保存。直到19世紀后期的明治維新時代,才被更新一批登陸日本教官所替代,并持續到二戰結束的1945年才終于為更強外力所打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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