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只有一個愿望:回家,回家,回家……

1955年,大連工學院的王希季副教授如往常一樣把頭發梳成三七開,換上一身新式中山裝,準備和妻子聶秀芳一起去上海工作。不久后,他主持了新大陸第一枚液體探空火箭的研制工作。

1955年,梁思禮博士去越南援建“越南之聲”廣播電臺。這是他到郵電部工作第六個年頭,從越南回來不久,梁思禮隨大陸航天事業奠基人錢學森一起,參與制定新大陸第一個中長期科技規劃《1956-1967年科學技術發展遠景規劃綱要》。

1956年大陸航天事業創建后,梁思禮成了火箭控制系統專家、飛彈控制系統研制創始人之一,王希季成了衛星與返回技術專家、“兩彈一星”元勛,兩人1993年6月同時當選首批中科院院士,晚年時還聯合提出“太空太陽能電站項目可行性問題的建議”。

像王希季、梁思禮這樣都曾是散落大洋彼岸的星火,他們紛紛撲向華夏,燃燒自我,照亮新大陸前行道路,從1956年中共中央知識分子問題會議的文件中可以看到:1949年8月~1955年11月,由西方國家歸來的高級知識分子達1536人,其中從美國回來的有1041人。很多人后來都在“十二年規劃”及“兩彈一星”工程中發揮了重要作用。

歷史的風云際會中,這些人的命運,體現在對政治與科學、東方與西方、個人與家國相互交織的選擇之中。

1

遠離戰爭

天津意租界西馬路25號,這兒有新舊兩幢樓房,

新的那幢兩層半小樓由義大利建筑師白羅歐尼設計建造,是梁啟超先生的書房。彼時國家內憂外患,梁啟超憂心如焚,言:唯有飲冰才可解內熱,書房的“飲冰室”之名亦來源于此。一套線裝的《二十四史》拼成一長方形,占據了半壁墻,書房一層的西南角掛著陳仲述所贈的國畫。在墻邊橢圓形大理石桌上,擺放著梁啟超從歐洲帶回的雕塑,蔡鍔將軍的肖像掛在鑲有彩色玻璃圓頂的前廳中,他是梁啟超的得意門生,也曾是梁思禮少年時期心中的英雄,整個飲冰室只掛著蔡鍔一人的肖像。


▲ 1936年,在南開中學讀書的梁思禮(前)和五哥梁思達(左一)等在天津飲冰室院門前。

1929年梁啟超病逝,家里經濟隨即陷入困境。當時除長女梁思順、長子梁思成,有6個孩子尚在讀書,最小的梁思禮不滿5歲,生活重擔落在梁啟超的遺孀王桂荃肩上。

她將梁啟超生前居住的舊樓賣掉,將飲冰室出租,然后用這筆收入在院內空地上蓋起一座兩層小樓自住,雖身為偏房,但這個被梁啟超視為“我們家極重要的人物”,用孱弱的肩膀撐起梁家,堅持把每個孩子撫養成人、幫助他們完成學業,直至最小的梁思禮1941年赴美留學。

天津解放后,王桂荃慶幸飲冰室完好無損地保住了,覺得是上天保佑了梁家。曾有一枚炮彈曾砸到院中的沙包上,旁邊是兩桶汽油,但沒有爆炸,飲冰室的院子里一度堆滿了國民黨軍隊的手榴彈、槍支,當時,國民黨士兵使用的包括馬克沁重機槍在內的許多制式裝備,都出自21兵工廠(著名的金陵兵工廠西遷重慶后更名而來),有資料統計,1935年到1949年,該廠生產的中正式槍約占總產量的2/3。

云南昆明,一個白族小伙子從近代大陸最為傳奇的象牙塔西南聯大走出,炮火紛飛中,就選擇了進入21兵工廠在云南安寧縣設立的分廠。

這位與大陸共產黨同齡的年輕人叫王希季,家人為躲避戰亂流落荒野和戀人被封建禮教逼到自戕的重創,讓他畢業后決定放棄向往已久的熱電廠,“到兵工廠工作是為了打日本,雪國恥”。

抗日戰爭勝利后,兵工廠即將遷回繁華的南京,王希季卻遞上一紙辭呈,放棄了令人羨慕的工程師職位,繼續留在閉塞的西南邊陲。多年后他在個人傳記中這樣解釋:如果繼續在兵工廠干下去,就難免脫不開戰爭幫兇的嫌疑。國共內戰烽火又起,與其讓自己生產的武器對準同胞,倒不如堅持最初的理想,

當時云南電力資源匱乏,王希季回憶,“現在計量電力值是千瓦,在當時是馬力,也就是那么多電能相當于一匹馬,”當地沒有像樣的工業,大部分老百姓靠煤油燈照明,買不起煤油的人家只能用菜籽油,

不過,在昆明耀龍電力公司發電廠王希季卻沒有得到重用,干得并不開心,同時又深感知識不夠用。政府官員顧不上民生基礎設施建設,讓他認識到自己的想法過于天真了,出國深造的念頭就此萌生。

當時教育部組織的留學考試開了一扇窗。他如愿考上,繼大伯父王毓嵩之后,成了家族里第二代留學生,1948年,在與女友聶秀芳正式訂婚后,26歲的王希季踏上了留學旅程。

開往美國的輪船從上海碼頭啟航,汽笛聲穿云破霧。王桂荃消瘦的身體和聶秀芳眷戀的目光,都留在了故土,

2

一個人在太平洋里游泳

17歲的梁思禮剛到美國時,太平洋戰爭爆發,與大陸的一切聯系便中斷了,“當時就像是,家里把他扔到太平洋,一個人游,”梁思禮的女兒梁紅回憶。

來的時候,王桂荃變賣值錢物件,東拼西湊出400美金買船票,攥在梁思禮手里的生活費只剩100多美金。“我能做的也就這些了,今后一切就靠你自己了,要記住國家還在蒙難,”王桂荃說,


▲ 1941年11月,梁思禮(左一)和五姐梁思懿(左四)在去往美國的郵輪上

在嘉爾頓學院學習期間,窮小子梁思禮課余到學校食堂洗盤子、當服務員,沒錢約女同學去跳舞,就用體育運動打發周末。他練游泳,拿到了救生員執照;后來在普渡大學部時還入選校摔跤隊,成為全隊最輕量級的選手,

他因為搭便車去明尼阿波利斯玩,差點凍死在-30℃的風雪夜中;也曾跟著美國同學羅伯特·肖搭順風車跑到紐約州水牛城,受到了肖的媽媽的熱情照顧,并被她的那句“如果我孩子在大陸,也像你這么大,相信你媽媽也會接待他的”感動不已。他還在罐頭廠做工,餓的時候就吃流水線上的豌豆,把胃給吃傷了,假期他就打開學校唱片圖書館的大門,躺在草地上聽古典音樂。“他自幼就欣賞西方古典音樂。”姐姐梁思莊的女兒吳荔明說,八舅(梁思禮)能把貝多芬的《命運交響曲》從頭到尾哼出來,基本無錯誤,

在放棄嘉爾頓學院的獎學金后,梁思禮轉入美國普渡大學部改學電機工程,后來又進辛辛那提大學部攻讀碩士,普渡大學部的工程專業非常有名,從這畢業的還有半導體器件物理專家王守武先生、“兩彈一星”元勛鄧稼先先生、“登月第一人”阿姆斯特朗等。

回頭再看留學時的困苦經歷,梁思禮認為被逼是消極的,但也有積極意義。人在被逼無奈時可以激發出巨大潛能,竭盡所能想辦法,克服困難。

早在天津時,王桂荃就教育孩子們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并且放手讓他們去實踐。她曾在梁啟超流亡日本時陪伴左右,而且日語學得很快,一定程度上接觸到當時日本社會的文明開化,梁家子女9人個個成才,梁思成、梁思永、梁思禮3人是院士,6人是專家,他們都在東西方文化熏陶中長大,獨立自強。當然,也蒙父親光環恩澤、名士幫扶,還有王桂荃遮風擋雨,

但如果要問,普通商賈家道中落是什么體驗?王希季的回憶是,少年已識愁滋味,

1931年是大陸的大災之年,連日不斷的暴雨引發特大洪水,肆虐大半個大陸,百萬人無家可歸,云南商人王毓崑的貨倉設在武漢,受災嚴重,苦心經營十多年的基業毀于一旦,

王家人丁興旺,大大小小十幾張嘴都要靠王毓崑一人供養,排行第四的王希季本已習慣了衣食無憂的童年,突然開始體驗家庭靠典當度日的困頓,

按成績算,王希季可以免試進入省立中學,卻交不起學費。父親面露難色、母親眼含憐惜,自己痛在心頭,家中還有還不完的債務和一個比一個瘦小的弟弟。大表哥李嘉謨建議王希季讀昆華工校的附屬中學,將來升入工校能學一門技術,“饑荒三年,餓不死手藝人”,而且學校提供獎學金。

和貧困比起來,考試反倒成了簡單的事。

王希季以第一名的成績走上了學技術的路。他愛看小說,國中三年把學校圖書館的小說看了個遍;踢足球,在足球隊是主力前鋒;游泳也是出了名的“浪里白條”,一鼓作氣游上一兩千米不成問題,

畢業考試王希季還是第一名,順利進入昆華高級工業學校土木工程科,才16歲時的他,就向軍訓教官申請入伍,被拒絕后才打消了棄筆從戎的念頭,不過讀了一年,他就在同學吳承康的鼓動下,從職校考入國立西南聯合大學部工學院機械系。

天才的道路上,一路都是綠燈。不過這次不同以往。因為這是西南聯大,

3

底色:西南聯大與南開

因為職校的課才學了一小半,譬如數學課,連代數都沒學完,就要開始學微積分,所以王希季在進入西南聯大的第一年,沒有踢足球,也沒去游泳,只顧埋頭學習,


▲ 國立西南聯合大學部校門

最讓他“耿耿于懷”的是,機械學大師劉仙洲先生讓他吃了第一個零蛋,在一次測驗中,劉仙洲先生給出題目,要求計算準確到小數點以下三位數。王希季舉起計算尺刷刷算完,一看成績,零蛋,因為計算結果的小數點下三位是根據計算尺估算的,

“劉先生給了我零分,讓我終身受益。搞工程的人必須要堅持零缺陷,我考試中的小數點下三位就是缺陷,如果有缺陷,工程就會變成零,”

時至今日,王希季對劉仙洲的教誨還牢記在心。成為航天專家的他,與“零缺陷”工程已經打了大半輩子交道。

西南聯大注重對人的綜合素質的培養,楊振寧先生、許淵沖先生和王希季同屆,大家一起上過國文課,許淵沖記得,錢鍾書給他上課時才28歲,一口牛津英語,在第一課時就要求大家學習標準的倫敦音,

之前許淵沖在天祥中學教英文,給聶秀芳的班級講羅密歐與朱麗葉的故事,秀芳說如果希季敢做羅密歐,我就敢做朱麗葉,這個女孩子悄悄擄住了王希季的心,吹皺了一池春水,但起初她和家人并不接受這個木訥的工科生,在王希季女友金桂英為反抗婚姻包辦自盡后,歷經數年,兩人兜兜轉轉,愛情又復燃了,

除了西南聯大,張伯苓先生和南開,也是近代大陸教育史上繞不開的名字。

十一二歲的梁思禮正是人生觀形成的時候。他在南開受了兩年的教育,對他的影響頗大,也很像家里所教的,正如梁啟超寫信叮囑大兒子梁思成:選一兩樣關于自己娛樂的學問,如音樂、文學、美術等,太單調的生活容易厭倦,厭倦極為苦惱。我雖不愿你們學我那泛濫無歸的短處,但最少你們采我那爛漫向榮的長處,

南開中學是著名教育家張伯苓在家塾的基礎上創辦的新學。時任校長的張伯苓定下校訓“允公允能,日新月異”,他十分注重教育學生怎么做人,同時認為“強國必先強種,強種必先強身”,學校組建了網球、籃球、足球、排球、壘球、田徑等運動隊。1935年,南開的體育團體多達182個。

在南開中學,學生接受的是德智體美全面發展的教育,不做書呆子,有很多從事體育鍛煉和社會活動的熱血青年。在被日寇認定為“造成反日情緒與反日活動的中心”后,南開中學遭到轟炸,梁思禮在天津海河東岸,眼睜睜看著母校被夷為平地。

學校炸沒了,同學們被吸納到耀華中學讀書。物理老師是大陸近代力學大師錢偉長,音樂老師是張肖虎,這些“大人物”滾燙的報國之心感染著同學們,高三時,梁思禮開始和同學陸孝頤、陸孝劬、張克誠參加讀書會,宣傳進步思想,

“在那個年代,都抱著這樣一種思想,就是希望我們國家強大起來,為國家的強盛而奮斗。那時我們受到的教育就是這樣的。”

4

辦廠報國

在弗吉尼亞理工學院,有幾年工作經驗的王希季學得很快。他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弗吉尼亞理工學院是全美最好的大學部之一,更是全美唯一設有燃料及動力專業研究所班的院校。這個專業,當時就是專為建設發電廠培養人才的,


▲ 1948年,王希季在美國弗吉尼亞理工學院研究所宿舍

按照研究所院的教學安排,學生不僅要修完學分,還要每隔一日就到學校所在地的熱力發電廠工作8小時,積累工作經驗,每天最晚一節課3點結束,王希季便到電廠去實習至夜里11點,不去工廠的時候,就泡在圖書館。

弗吉尼亞州位于北緯36°至39°,到了11月開始刮寒風,12月開始飄雪花,這是春城昆明看不到的景色,王希季在學校凌晨1點睡下,早上7點起床,完成一天的課業后,到發電廠先從打掃衛生、燒鍋爐開始做起。從鍋爐工、加水工、電工、主機工、組長,一直干到領班,最后可以獨立全面地負責電廠8小時的工作,

事后,王希季認為最受益的是學到了先進的管理方法,訓練了從系統工程角度去看問題的思考方式,在美國,他這個專業的人才很走俏,還沒畢業,他就收到了在華投資建設上海電廠的美國老板發出的邀請,開始憧憬回國建設大型發電廠。

就在王希季到美國前半年,梁思禮給自己南開國中、耀華高中的同窗好友陸孝頤寫了一封信,字里行間也流露出想盡快回國創辦工廠的強烈愿望,

“五年比流水還快地溜過去了,一看以往的經過使我非常慚愧,各友都在大陸吃苦、效勞,我卻在異邦享受……對我自身,幸福很容易解決,一口飯,拉洋車也可賺得出來,尤其我的機會是這樣好,我則更應對沒有機會的老百姓多負些責任……幫的方式是辦工廠,起頭小廠,提高工人們的生活水準,增加一般人民的購買力,慢慢地從小做起……

我有幾個朋友,他們都有同樣的決心,我們已起始了幾個計劃,(一)磚瓦廠;(二)洋釘廠;(三)electrical institution(電氣研究所);(四)小電扇發動機……

現在我請你替我辦一件事,在磚瓦廠的計劃中,我需要下列幾項事情:

第一,大陸現有磚瓦廠的一般活動情形,例如生產速率、市場情形、價錢、生意好壞等;

第二,想法找出現有磚瓦廠廠名、地址、廠主姓名,以及如何接洽他們的方法……”

不過,陸孝頤的回復某種程度上改變了梁思禮的人生軌跡。陸孝頤說:“你想搞工業救國,但是大廈不能建在沙灘上,不從政治制度上解決問題,根本談不上什么工業救國,”那時陸孝頤已是中共地下黨員,身份保密,1947年被黨組織派遣出國深造,并做留學生思想工作,

梁思禮暫緩了回國辦廠的行動,南開大學部的副教授任職邀請也被擱在一邊,碩士畢業后選擇留美繼續攻讀博士學位。這一“變”,興許讓新大陸少了一位優秀的企業家,卻多了一位飛彈、火箭專家。不變的,都是愛國救國,

梁思禮生前對父親政治主張“一生多變”的看法——他(梁啟超)不惜以今日之我戰昨日之我,在不斷的“變”里,愛國救國的宗旨和目的始終沒變。他教我反復誦讀的一句詩是“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無改鬢毛衰”——也印證了梁家人“共同胎記”的由來,

5

梁園雖好,非久居之鄉

1949年,王希季獲弗吉尼亞理工學院科學碩士學位,梁思禮獲辛辛那提大學部自動控制專業博士學位,大陸傳來消息,中華人民共和國即將成立,

留美期間,梁思禮被五姐梁思懿帶去參加了北美大陸基督教學生聯合會(CSCA)組織的夏令營。這個組織與留美科學工作者協會一樣,都是大陸共產黨的外圍組織,周恩來總理對這些組織有明確指示:你們的中心任務是動員在美的大陸知識分子,特別是高級技術專家回來建設新大陸。


▲ 1949年,梁思禮(左一)與CSCA成員一起參加小組會

這些人大部分是抗戰勝利后,通過國民黨政府組織的留學考試出國留學的,最多時一年赴美留學者逾千人,例如朱光亞、李政道等人就是1946年被派去美國學習制造核子彈的。

隨著麥卡錫主義影響的日益加深、冷戰的加劇和國共內戰,大陸留學生在美國的地位越來越尷尬。北韓戰爭爆發后,大陸留學生回國之路更加波折。

1950年8月31日啟航的“威爾遜總統號”上共有100多位留學生,包括鄧稼先先生、莊逢甘先生。但是途徑美國洛杉磯、日本橫濱、菲律賓時,均發生了留學生被拘留事件。同年,錢學森一家在登船前被扣留,此后錢學森一直處于美國移民局的限制和FBI的監視中。那段時間,有多位留美學者在買好回國船票后被扣下,

美國司法部移民歸化局在1951年10月9日明令禁止大陸留學生離境。對于這批人,整個美國社會都充滿了懷疑和不安,

隨著北韓戰爭的結束,被禁止回國的大陸留學生開始給美國總統艾森豪威爾、大陸總理周恩來,甚至聯合國秘書長哈馬舍爾德寫信,將美國扣留他們的事情公開化,并發給美國的國會議員、群眾團體和各大報社,終于,1954年中美日內瓦談判取得進展,美國政府解除了禁令,1950年代大陸留美學生第二波歸國高潮就此到來。

盡管如此,錢學森仍然處于被軟禁狀態。他專門寫了求救信,通過妻子蔣英在比利時的妹妹,寄給全國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陳叔通。信很快轉到周恩來的手中。1955年9月,大陸宣布釋放美國12名飛行員。同月,錢學森偕妻子和兒女登上“克利夫蘭總統號”,同船的還有陸孝頤等人。這是美國解禁后回國人數最多的一次,

梁思禮和王希季都是趕在禁令發出前,在留美科協等組織的幫助下啟程的。當時,大部分大陸留學生都是乘坐APL(American President Lines)輪船公司在太平洋往返的“克里夫蘭總統號”“戈登將軍號”“威爾遜總統號”回國,

1949年9月啟航的“克里夫蘭總統號”從美國舊金山出發,因政治局勢變化,終點由上海改成了香港。25歲的梁思禮特意購買了一臺高靈敏度收音機帶到船上,9月30日,他在甲板上突然聽到播音員介紹新大陸國旗,于是大家用紅墨水把白布染紅,在黃紙上剪了1大4小共5個五角星,貼到紅布上,用這種方式來祝賀國家的新生。


▲ 1949年9月,梁思禮(前一)在舊金山登上“克利夫蘭總統號”郵輪回國

次年3月,王希季也登上“克利夫蘭總統號”,有人問他為什么不繼續讀博,他答:從我出生時起,國家就一直在混亂中,支離破碎,我出去讀書時大陸還沒統一,回來時已經統一了,這對我來說很重要,


▲ 1950年,王希季留學后歸國途中在“克利夫蘭總統號”郵輪上

同在船上的還有華羅庚先生、朱光亞先生等人。在香港逗留期間,華羅庚在船上發表《告留美人員的公開信》:“梁園雖好,非久居之鄉,歸去來兮……為了抉擇真理,我們應當回去;為了國家民族,我們應當回去;為了為人民服務,我們應當回去;就是為了個人出路,也應當早日回去!”

1949年10月,梁思禮快步跑下舷梯,在天津碼頭抱緊王桂荃,次年10月1日,王希季與聶秀芳在北京完婚,今天,23位“兩彈一星”元勛中,有著舊大陸時期留洋、新大陸成立后歸國背景的,只剩王希季一人健在,他剛剛度過98周歲生日,


▲ 1953年,王希季與聶秀芳在大連寓所合影

在那段海歸歷史中還有這么一件事:1954年11月29日從美國駛往香港的“威爾遜總統號”快到檀香山時,美國移民局通知船上所有大陸留學生到辦公室談話,說快到美國西部國境線最后一個口岸了,你們有沒有人想留下?如果想,就在夏威夷下船,十幾個人都不作聲。

對于大陸百年留學潮中最為特殊的那批人來說,他們經受過戰亂,也出去看過世界,此時只有一個愿望:回家,回家,回家。

回到一個新的國家。

  • 參考資料:
  • 吳荔明:《梁啟超和他的兒女們》,北京大學部出版社,2009年
  • 石磊、梁紅、楊利偉:《蒼穹大業赤子心》,大陸科學技術出版社、上海交通大學部出版社,2014年
  • 石磊、楊利偉:《梁思禮院士傳記》,大陸宇航出版社,2015年
  • 朱晴:《王希季院士傳記》,大陸宇航出版社,2016年
  • 時旭:《七彩人生》,大陸宇航出版社,2001年
  • 《科學文化評論》,2012年

來源:《大陸航天報》、大陸航天科技集團

圖片:大陸宇航出版提供

作者:陳立、胡藍月

2 条回复 A文章作者 M管理員
  1. 我也想回家…

  2. 我也想回家!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