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本做牛郎，為什么門檻那么低？

日本男公關，或者說更直白的稱呼“牛郎”，對于國人來說一直是混合著禁忌感與神秘感的存在，甚至一些旅行指南中把“逛牛郎店”列入“去日本必須體驗一把的風俗”，

不過與此同時，如果你在搜索引擎上輸入“日本牛郎”，很容易發現國人對于這一日本特殊群體懷著共同的迷思：

為什么日本牛郎的顏值讓人難以恭維？

為他們一擲千金的女性顧客不挑嗎？

以及，他們為什么還留著十幾年前的殺馬特發型？

最近引起討論的，是一家叫做PRINCE的日本牛郎店。

這家店主打45-65歲的大叔牛郎——不是堺雅人或淺野忠信這種，就是你在街頭能遇見的最普通的大叔。

看上去平平無奇的他們，1小時的收費標準超過600元人民幣，不比那些歌舞伎町的牛郎店低，額外產生的酒店費用需要由客人自行承擔。

當然你也可以在這家店找到年輕一些的牛郎，只不過從照片來看，似乎也與“帥氣”二字無緣。

網友們紛紛打出了巨大的問號，難道日本牛郎界的門檻已經如此低了嗎？

其實這并非日本牛郎第一次因為顏值而受到中文互聯網的吐槽。

有過早年互聯網沖浪經歷的人，一定還記得被紫音SAMA支配的恐懼，這位發量厚重，眼神迷離的牛郎據說是日本業界的治愈系頭牌，曾一度蟬聯牛郎top10前五名，

如今號稱日本第一牛郎的Roland羅蘭，在中日兩國都話題度爆棚，卻并非人人都為他的臉買單，有人贊美他是凡爾賽貴公子，也有人表示，真的get不到他的顏值。

十年間，在互聯網流傳的牛郎手冊和排行榜成為了傳說，撇開充滿非主流氣息的造型不談，牛郎們差強人意的樣貌讓網友產生了“到底是誰消費誰”的疑問，

有網友感慨，以后去日本生活也不怕餓死了，再不濟也可以去做牛郎嘛。

2014年在網上被熱議的日本牛郎手冊

客觀來說，在日本牛郎界也存在一條一希這類被公認是花美男的選手，但是長得帥不帥，卻并非成為牛郎的必要條件。一位日本網友提到自己一位朋友的經歷，因為長得帥而自信滿滿地投身牛郎業，沒過多久就表示自己做不了這行。

李小牧是日本風俗行業最有名的華人中介，他曾經談起過牛郎的顏值爭議，“有些你覺得他一點不帥的，往往會很吸引人，特別會講話，特別有社會閱歷和知識面，”

年長的女人和年輕的女人喜歡的款也有所不同，對于年長的女性消費者來說，“只要你年輕一點，哪怕長得不是很漂亮，她都覺得是小鮮肉。”李小牧說。

他還提到， 即便是在日本最頂尖的風俗業一條街歌舞伎町，也存在不少65-75歲的牛郎，他們往往會有追隨幾十年的忠心客人，

說到底，長相這回事青菜蘿卜各有所愛，在日本最大的牛郎網站上，牛郎的評價標準除了“帥氣度”，還包括“幽默感”和“酒量”。即便是不夠帥的牛郎也可以為自己打上“治愈系”、“丑帥系”、“可愛系”的標簽，

比如這位男孩雖然幽默度只有2顆星，但是卻有“治愈系”、“王子系”、“可愛系”等標簽

令人更為困惑的，可能是日本牛郎們對于造型的執著，

牛郎們常見的形象是頂著葬愛家族的發型——頭發略長，或染或燙，劉海精致，用發蠟仔細打理，在一些牛郎俱樂部，每天開工前還會有一批專門的發型師為他們打理發型，

與幾年前的頭牌們相比，這兩年top牛郎們似乎已經收斂許多，但是在大陸網友看來，那厚厚的鐵劉海仍然顯得有些油膩，

在大陸我們會直接管這個叫洗剪吹殺馬特，但牛郎們和他們的顧客可不這么認為，這可能要歸咎于中日兩國女性消費群體的審美差異，

在大陸，大家都是在教導處主任關于頭發長短的耳提面命中長大的，鬢角不能過長，劉海不能過眉，發尾也不能超過下巴，總之干凈清爽是衡量男性發型的主流標準，

而在日本，男性往往對外貌有著近乎偏執的追求，普通日本男性尚且會修眉化妝弄發型，更別提從事服務業的牛郎們，

小S曾在《康熙來了》里分享自己去日本逛牛郎店的經歷，除了覺得那些牛郎真的不好看之外，她感嘆：他們眉毛怎么那么細啊！

牛郎們的夸張發型，在日本可以被稱為“視覺系”，之所以他們幾十年如一日地鐘情這種發型，也與他們的客人群體有關，

對于日本女性消費者而言，逛牛郎店更像是進入一個與日常生活全然不同的次元，在這里她們尋求白天體會不到的刺激體驗，也會把平時難以對人啟齒的秘密傾訴給牛郎。

而牛郎們整齊劃一的視覺系發型，則共同為女人們營造了一種“逃離現實世界”的感覺，

另一方面，在光怪陸離的昏暗夜場，夸張的視覺系發型能夠最快吸引女性顧客們的注意。

自小在動漫大國中成長起來的日本女性，對于這種放飛自我的發型接受度更高。這種極具分辨性的發型還會細分為王子型和壞男孩型——據說是讓日本女人最心動的兩種男人類型，為了極少數有特殊偏好的顧客，牛郎還會cosplay一下動漫人物、吸血鬼或哥特式貴族，

王子型和壞男孩型

當被以“越前龍馬”、“工藤新一”為花名、發型也十分偏離三次元軌道的牛郎們包圍時，日本女人內心最深處の少女漫夢想也會被迅速喚醒——更何況，每一位女性消費者都會被牛郎們尊稱為“公主”。

從牛郎的角度來看，這樣的發型還有一個好處，哪怕自身相貌平平，也可以靠發型來遮擋一部分臉，甚至還能起到瘦臉效果。

除了發型，日本牛郎的造型也十分統一。他們往往穿緊身西裝，戴名牌手表，腳踩尖頭皮鞋，偶爾還會點綴一些圍巾、耳墜這樣的配飾。

牛郎對外形的投資是巨大的，一位牛郎可能會每個月花幾千塊做頭發，再花幾萬塊買衣服，

一位男公關曾在采訪中這樣說道，“公關和顧客之間是沒有商品為界的，公關本身就是商品，越是不斷自我提升，指名的女生就會越多，”

日本牛郎大手集團外事部高管“絕對0度”列出了男公關們對自身配飾的優先順序排位，分別是：鞋子、手表、帽子，最后才是項鏈和戒指等常規裝飾品。

顯然，一雙好的鞋子是牛郎們混跡夜場不可或缺的“戰靴”，

“長得矮的牛郎可以穿后跟高的鞋子來彌補身高差，腿粗的牛郎可以穿寬口的鞋子來顯腿細，腿短的牛郎則可以選尖頭皮靴來顯腿長，”他說，尖頭皮鞋尤其受到牛郎們的喜愛，如果自帶豹紋、鉚釘等元素就更好了，“很有時尚感和自信感，”

不過隨著不同類型的牛郎越來越多，如今對于一些走元氣小奶狗路線的牛郎來說，運動鞋也是可以被接受的，

前有白馬會所男公關28歲收到來自富婆的28件豪禮，后有26歲就年入3億的日本歌舞伎町TOP牛郎羅蘭——男公關的財富密碼，在這個時代已經不是秘密，

在這個行業中，頂尖者可以年入上億日元，不那么資深或出眾的從業者想要月入10萬也不是太難的事。

牛郎店香檳王的消費價格（圖源：山下智博）

碰上牛郎生日，客人還會為他開60萬的香檳塔

前面我們也提到了，就長相這一環來說，日本牛郎店的準入門檻接近于0，那么男公關這碗飯，真的那么容易吃嗎？

首先，這是一份996的工作——只不過男公關們是晚上上班，凌晨下班，睡幾個小時后，還得定好鬧鐘，在客人們趕早高峰上班時，準時在LINE上發送一句問候，平時也要經常打電話給客人聯絡感情，而不是只在月底業績不佳時才請客人來捧場，

除了固定的俱樂部工作時間，牛郎們還要加班，在工作時間以外陪客人約會——這部分的工作不僅沒有工資，往往還要自掏腰包請客人吃飯，為的是讓客人下次來俱樂部時花更多錢，

對于一些TOP級別的牛郎來說，除了應付客人之外，他們還要應對電視采訪、雜志拍攝、品牌代言等活動，比大陸007的大廠員工們還要拼。

僅剩的一點業余時間，他們也要用來投資自我，比如第一牛郎羅蘭每天都固定健身，為了和客人有更多話題，他對各方面的知識都有所涉獵；

曾經牛郎界的翹楚城咲仁，每天要看雜志了解當下女人們愛的時尚潮流，這樣下次和客人見面時，可以第一時間認出她們的名牌包包，讓她們開心，

其次，牛郎界的內卷程度十分嚴重，競爭異常激烈。

一位只用1年就升任團隊干部的牛郎說， “我不想被人認為我們是做不了白天職業才做公關的一群人，”

日本最大的牛郎網站會定期公布牛郎的每周排名和每月排名，在俱樂部門口，也會張貼本店當月的牛郎榜單。

排在榜單越靠前的位置，意味著越多的曝光，也有更大幾率獲得客人的指名，

日本本月排名前5的牛郎

俱樂部門口的牛郎榜單

牛郎店還會劃分級別，

除了剛入行沒什么地位的新人，從低到高依次是：干部輔佐、干部、主任、部長、代表/取締役（同級別）、代表取締役、業主（オーナー，owner），規模大的店還設有副的級別，層次更多，每一級都隔著幾百幾千萬日元的業績臺階，

為了避免牛郎之間的惡性競爭，牛郎店實行永久指名制，即一旦你指名店內的某位牛郎，此后都由他為你服務，不可中途換人，

但是所有的牛郎業績在店內都是公開的，業績墊底的不僅要在關店后留下來打掃衛生，還要面臨末位淘汰的危險， 每年懷揣著大干一場的激情入行的新人成千上萬，但是半年后真正能在這行站住腳跟的寥寥無幾。

有王者級別如羅蘭，只需要很短的時間就能混成業界頂尖，住著每個月月租上萬的豪華套房；也有人在圈子里混了許久，還是要和幾個同事合租一間普通公寓，

想要在這個行業混下去，不僅要貢獻勞模般的工作時長，還要使出渾身解數來討客人歡心，察言觀色、甜言蜜語都是必備技能，客人被取悅就會點更多的香檳，因此陪客人喝酒的能力也是跟牛郎的業績直接掛鉤的，

哈拉則是十分考驗牛郎高情商的環節，客人的年齡、職業等隱私話題都是絕對不能觸犯的紅線，哈拉過程也不能讓客人感覺到無聊，而要讓她們覺得手中的超貴香檳物有所值，

頂尖牛郎甚至會看大量綜藝來學習社交技巧，以便更好掌握讓客人喝酒的時機。

另一個頗讓客人受用的實用技巧，是她們覺得自己被特殊對待了，

一位擁有8年從業經歷的牛郎在為后輩培訓時分享說，要十分細心觀察那些客戶自己也沒有意識到的情感訴求，并從中引出話題，這樣客人就會想：他有注意到我啊？他是喜歡我嗎？

另一位牛郎也談到類似經驗：除了讓客人感到開心之外， 讓客人相信你們之間存在真愛的可能，這點非常重要。

一位名叫梁景滔的大陸男性曾在日本牛郎店工作過一段時間，他分享了牛郎們的哈拉套路：

1.即便知道有些女性的抱怨是因為自己作，也永遠不要急于否定女性

2.學會張弛有度、選準要點地夸獎女孩子

3.在女孩子面前表現出自己的感性，適當示弱，引發客人的母性關懷

4.學會進入女孩子的個人空間，利用一些不令人反感的肢體接觸拉近距離

因為說話技巧太過高超，一些牛郎哄女生的經典語錄甚至在互聯網上廣為流傳。

譬如羅蘭在節目中曾指導一個雖然長得很帥卻業績平平的后輩。

“面對哭泣的女孩子，普通的男性是掏出手絹，但是牛郎得手帕和鏡子一起拿出來，看著鏡子對她說，‘你可愛的笑臉要被糟蹋了！’這種溫柔在牛郎里很常見，”

而就和古代娼妓愛編造悲慘身世一樣，牛郎們也愛對客人們販賣自己的夢想。在他們口中，暫時從事這行只為了攢錢上大學部/開公司/給家人更好的生活……被打動的客人，往往也會為牛郎們花更多錢沖業績，

某種程度來看，這就是一個戀愛養成游戲，給二次元的紙片人男友充錢可以，給現實生活的牛郎送車送名表送豪宅當然也可以，

牛郎店服務常常被視作是對女性的“精神按摩”，心理學家定義的親密關系有以下特點：了解（knowledge）、關心（care）、相互依賴性（interdependence）、相互一致性（mutuality）、信任（trust）以及承諾（commitment），與牛郎的長期關系能為單身女性或者并不感到滿足的家庭主婦提供以上六要素中的部分或者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