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作者:Alison Abbott
16世紀令人毛骨悚然的試驗報告里介紹了試驗如何使用對照組以及試驗的社會價值,
那是一個傳染病橫行、醫學矇昧的時代。一位馬基雅利主義(Machiavellian)的權利經紀人(power-broker)急于捍衛自己的地位,于是他挑戰傳統,用最邊緣的群體做人體對照實驗。
那是1524年。這位義大利外科醫生名叫Gregorio Caravita,他向教皇克萊門特七世進獻了他制備的解毒藥油,教皇確實非常怕中毒,所以并沒有一言否定Caravita這個不太可信的說法,而是決定用死刑犯對藥油進行測試。
被判盜竊和謀殺罪的兩位科西嘉人被選為試驗對象。醫生先讓他們吃摻了致命烏頭的杏仁蛋糕。當他們開始痛苦地掙扎尖叫時,Caravita給其中一人涂抹了他的藥油。結果,涂了藥油的犯人活了下來,作為參與試驗的回報,這名罪犯由死刑改判為終身在船上作奴隸。另外那個沒涂藥油的人呢?他在經歷四小時的痛苦掙扎后去世了。
義大利翡冷翠在14世紀暴發的黑死病曾被認為是由毒藥引起的。來源:Bettmann/Getty
對Caravita藥油的第二次試驗由教皇的醫生、藥劑師和一名羅馬參議員共同主持。這些官員想要證實他們沒有被騙,順便看看藥油是否也能解其他的毒。他們下令一名曼托瓦的殺人犯服下生雞蛋、糖和砒霜的混合物,結果這個人也活了下來,作為船奴度過了余生,
兩周后,實驗人員發表了一份四頁的試驗報告,描述了這些毒藥的作用,并強調現場有“信徒”代表這些罪犯祈禱,(由于不清楚這種藥油的確切成分,也不知道毒藥的具體劑量,因此如今也無法推測解毒劑是否真的起了作用。)
走向正當
自此,整個歐洲在16世紀用死囚做各種毒藥試驗的序幕正式拉開了,歷史學家Alisha Rankin在她的著作《毒藥試驗》中用駭人聽聞的細節講述了這些殘忍的人體試驗,她的研究揭開了十多個有記載的人體試驗(其中一些還指向了其他未記載的試驗),半數都發生在1560年至1580年的法國、義大利和神圣羅馬帝國,最后一批試驗出現在16世紀末。
相關圖書
《毒藥試驗》
(The Poison Trials)
作者:Alisha Rankin
出版社:Chicago Press(2021)
作者發現,盡管那時還不存在人權的概念,但是做試驗的人還是肩負著向社會辯解的壓力。他們采用的絕對學術的方法也提前整整一個世紀預示了實驗時代的到來,
在16世紀的歐洲,毒是無處不在的。被蛇咬一口或是不幸吃錯了草藥或蘑菇,命可能就沒了,當時的規定也形同虛設,無論你是想控制鼠害,還是暗殺政治領袖,毒藥都是唾手可得的,
教皇克萊門特七世,Sebastiano del Piombo繪于1531年左右,來源:全球歷史檔案/Getty
文藝復興時期橫掃歐洲的黑死病曾被普遍認為是由某種可傳播的毒物引起的(現在已知這是由鼠疫耶爾森氏菌引起的),因此,對于教皇克萊門特而言,擁有萬能解藥不僅能證明他具有自我保護的能力,還代表了他保護子民不受黑死病威脅的能力。
教皇克萊門特是古希臘時期以來,第一個有記載開展過人體毒藥試驗的人。這種試驗在西元2世紀的古典世界曾是禁忌——當時在羅馬,醫生蓋倫在小公雞身上做試驗。蓋倫在實驗中引入了對照組,他將這些小公雞分為兩組,全部下毒,然后給其中一組喂解毒劑。
在教皇克萊門特用Caravita的藥油做的試驗中,作者還描述了試驗如何讓這種學術方法重見天日并得到拓展。這些研究用毛骨悚然的細節記錄下了身體在服毒后的每一步變化。
在那之后的毒藥試驗基本都遵循了同樣的實驗設計和嚴謹的記錄方式,力求得出令人信服的功效證明。作者說,那些受人尊敬的醫生和知識分子在做實驗時,一心想要把自己和市場上那些叫賣自制解毒藥的江湖騙子區別開來。
作者寫道,盡管如此,對這些試驗的顧慮從一開始就很重。這種不安感也出現在對人類的尸體解剖中,不過在16世紀的歐洲學術圈,尸體解剖已經變得相對常見,與大眾的普遍認知相反,天主教會其實從未禁止過尸體解剖,但由于尸體解剖實在太過瘆人,教皇克萊門特不得不在1531年頒布法令要求解剖必須得到教會和公民當局的批準和監督,作者寫道,意識到自己處境危險的教皇特意聲明,他在Caravita的藥油試驗中遵守了這些規定。
早期醫學倫理
毒藥試驗的報告總是在強調它的社會價值。又過了幾十年,報告中開始包括死囚未受強迫、同意參加試驗的聲明。作者指出,被選中參與試驗的人基本都是外國人。
為了豐富故事內容,作者還在書中提到了當時同樣號稱能“包治百病”的萬靈藥。雖然作者的行文有時過于重復和雜亂,但其中的軼事趣聞還是值得一讀的。例如,我們了解到當時流行的解毒劑一般是各種奇異原料的混合,如草藥、香料、特殊的粘土、鴉片、動物身體部位和各種各樣奇奇怪怪的東西。當時特別珍貴的要屬胃石(某些動物胃腸系統中發現的硬物,例如牛黃),此外還有獨角獸的犄角,獨角獸是否存在的問題曾在文藝復興時期引起了廣泛討論,至今仍未停止,
但此書的真正迷人之處在于,它向我們展示了行醫用藥的早期嘗試,也就是我們今天所認識的科學研究,此外,本書還揭示了這些嘗試如何很快很自然地落入了我們今天稱之為醫學倫理的范疇,這兩者之間的沖突就像傳染病一樣,一直伴隨著我們,
原文以The grisly trials that gave poison to prisoners為標題發表在2021年1月18日的《自然》書評版塊上 © nature doi: 10.1038/d41586-021-00077-0 點擊“閱讀原文”閱讀英文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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