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核科普:如何預測奧斯卡?

今年的奧斯卡由于疫情原因,由原定的2月8日推遲到了4月25日 (臺北時間) 舉行,

這在奧斯卡歷史上并不多見,僅有三次,

分別是:

1938年,因洪水災情,奧斯卡推遲一周,

1968年,馬丁·路德·金遭遇暗殺,奧斯卡推遲至葬禮后舉行 (即兩天后) ,

1981年,里根總統遇刺,奧斯卡推遲了一天。

而今年的推遲時間最長,達56天


而就在昨天,本屆奧斯卡提名名單出爐,《少年的你》獲得最佳國際影片提名,更是引發了大家對最終獲獎影片的種種猜測,


趁這個機會,正好來聊一個有趣的話題:如何預測奧斯卡,

你別以為這只是茶余飯后的談資,或是人前賣弄的技巧,不是的,從預測這件事,我們實際能看到奧斯卡很多潛藏的規律,甚至能看到一個獎項存在的意義,

這是比預測本身更值得一說的事。

01 把握大方向

如何預測奧斯卡?

第一件事,要明確大方向。

無論預測什么,都得先搞明白這個獎項的本質,也就是:它追求什么,在乎什么,鼓勵什么。在這個基礎上預測,才不至于跑偏,

那么奧斯卡的本質是什么呢?

三點,

第一,它是藝術鑒賞家,

有人說“不對吧”,好萊塢商業氣息那么濃,全球最掙錢的電影都是他們生產的,這幫人也在乎藝術嗎?

當然,

回顧奧斯卡歷史,它當初被設立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錢掙夠了,再撈些名。

好萊塢大佬們心里都明白,“富有”和“尊榮”之間不能完全劃等號,所以在米高梅創始人之一路易·梅耶的倡導和眾人響應下,才有了后來的影藝學院和奧斯卡獎。他們每年舉辦一次盛會,高調地進行自我表彰。

所以說奧斯卡從一開始就帶有這樣的初衷:建立票房以外的另一套評價體系,為藝術加冕,

事實也正是如此,遠的不說,我們就看最近十年 (2011-2020) 的奧斯卡最佳影片,無一例外,均未能進入 (上映年份) 北美票房總榜的前20名。


其中最為接近的是《逃離德黑蘭》,位居2012年北美票房榜第25位;再往下是《為奴十二載》,位列2013年北美票房榜的第83位;然后是《綠皮書》,第88位 (2018年) ;《聚焦》,第94位 (2015年) ;《寄生蟲》,第98位 (2019年) ;而其余的5部獲獎影片,連前100名都沒進;表現最差的《藝術家》,僅排在2011年北美票房榜的第169位。

由此可見,奧斯卡的一項重要評獎原則是: 不再給予那些已受“票房肯定”的影片額外的“藝術肯定”。

這也形成了一種良性的雙軌機制,使市場的歸市場,藝術的歸藝術,誰也不至于吃掉誰。


第二, 它是專業評判員。

這不廢話嗎?哪個獎項不專業?

這里的“專業”指的是:奧斯卡是由業內人士提名和投票決出的獎項。如:表演獎的提名,由演員們來投票決定等等,

這個“業內”屬性十分關鍵。

它不同于“觀眾喜歡榜”或“大眾選擇獎”,而是以完全內行人的眼光,來決定自己的行業標桿,

觀眾喜歡的不一定是好的。

而一個獎項的作用就在于“樹立榜樣”,并告訴所有后來者什么是“好”,什么是“努力的方向”,

就像李奧納多·迪卡普里奧和馬修·麥康納,苦熬多年,從帥哥都熬成了大叔,才終于獲獎,這其實就是奧斯卡在告訴所有小鮮肉:顏值沒用,請拿演技說話!


第三, 它是好萊塢年會。

就像公司年會一樣,奧斯卡也是個年會,

既然是年會,在追求喜慶、熱鬧的同時,也要給過去的一年做個總結,定個調子,如此才好坦然地邁向下一年。

有人就說過:看哪一年的奧斯卡,你就能了解那一年的美國社會都發生了什么,

這話不假,奧斯卡確實有“政治風向標”的作用。所以我們預測奧斯卡,也要了解美國社會的政治變遷和道德傾向,特別是了解美國社會當下的普遍焦慮。

不就是“政治正確”嗎?

可以這么說,

但我勸大家少用這個詞。

不是說這個詞有什么問題,而是當一個詞成為了一頂“帽子”之后,就要特別小心它被不假思索地濫用。

誠然,奧斯卡和“政治”脫不開關系。

但我們只能說,政治是因素之一,不能想當然地把它擴大為唯一因素,

更何況,在我們的“政治正確詞庫”里已經包含了:少數族裔、LGBTQ、女性、底層人士、種種弱勢群體……

按這個標準去審視奧斯卡的提名影片,又有哪部“政治不正確”呢?

所以老揪著這一點已經意義不大了。

我們要關注政治風向,也要切忌被風向左右,放棄思考。


好,以上所說的“藝術、專業、年會”是奧斯卡的三大特質,也是我們進行預測的大前提。

清楚了這些后,我們可以繼續下一步了,

02 吃透游戲規則

解決了大方向問題,這一節,我們來講奧斯卡的評獎規則,

要想預測準,吃透規則也是很重要的。因為規則里往往藏著“偏好”。

聊具體規則之前,先問個問題。

你可能聽過這么一句話,叫:“提名即是肯定。

該怎么理解這句話?

要是不細琢磨,也好理解,不就是說能獲得提名已經很不容易了嗎?

其實不是的。

放在奧斯卡的語境里,它還有更深的涵義。

這就涉及到奧斯卡的提名規則

奧斯卡大部分獎項的提名都是由各分支成員投票決定的, 也就是說:表演獎由演員們來提名,劇本獎由編劇們來提名,導演獎由導演們來提名,攝影獎由攝影師們來提名…… (例外:最佳影片和最佳國際電影,所有人都可提名,其中最佳國際電影是于2019年底剛剛修改的提名規則)

至于最終的獲獎者,則是由全體成員共同投票決定的。 也就意味著會出現“外行決定內行”的情況,如果是導演投剪輯獎或攝影師投演員獎,還算靠譜,但要是演員投音效獎、化妝師投劇本獎,我們就得問一句了,他們真的懂嗎?

所以才有了那句“提名即是肯定”,因為“提名”代表著同行對你的認可,

反倒是“誰能得獎”存在一定偶然性,也未必能代表最高水平。


好,說完提名,我們來講“ 投票規則 ”。

奧斯卡大部分獎項采用的是“多數勝出制”,也就是誰票多誰得獎,很簡單。

而“最佳影片獎”尤為特殊,自2009年開始采用“偏好投票制”。

什么是“偏好投票制”?

說白了就是最大程度地考慮所有人的偏好,取最大公約數,

具體是這樣的,

我們舉個例子,假設評委有1000人,有5部電影入圍,分別是《寄生蟲》《小丑》《好萊塢往事》《1917》和《極速車王》。

那么評委是怎么投票的呢?

不是每人選一部最愛的,而是將這5部提名影片按喜好程度排序。

等所有人投票完成后,再按如下邏輯計票:

(1)如果此時某部電影有超過半數的人 (即超過500人) 把它選為了“最愛”,那么這部電影直接獲勝;

(2)如果沒有影片超過半數,那么進入下一輪,在這輪里,首先采用“末位淘汰制”,將第一輪中的最后一名淘汰,比如《極速車王》被最少的人選為“最愛”,那么它被淘汰。此時還沒完,統計者還要把所有選《極速車王》為“最愛”的選票挑出來,把上面排在“第2位”的影片晉升為“最愛”,再進行一輪計票;

(3)如果此時有影片符合(1)中的條件,則勝出;若沒有,則再按(2)的邏輯,進行第三輪、第四輪……直到有影片勝出為止。


有點小復雜,對不對。

沒關系,你只需要了解這套投票機制的精髓即可。在于兩點:

第一,它避免了一些爭議極大、口碑兩極化的影片勝出。

比如《小丑》這部電影,假設有40%的人非常喜歡,把它選為了“最愛”;而其余60%的人很厭惡,把它選在“第5位”。

那么《小丑》看似贏面很大,實際卻很難獲勝,因為在后續幾輪的計票中,它都無法再獲得“最愛”的選票。

第二,被最多人排在“第2位”的影片,往往勝算極大。

理由很簡單,

如果第一輪中沒有電影獲得壓倒性優勢,那么在隨后的計票中,那個被最多人選為“第2位”的影片將越來越有競爭力,

綜上兩點,我們可以看到這套投票機制的“偏好”,它其實追求的是:一個最能被普遍接受的結果。

回看近十年奧斯卡,多少能看到這點,

如2017年,《月光男孩》打敗呼聲遠高于它的《愛樂之城》,

2019年,《綠皮書》擊敗橫掃頒獎季的《羅馬》,

更遠的如2013年,《逃離德黑蘭》擊敗《少年派的奇幻漂流》,

以及2011年,《國王的演講》打敗《社交網路》 (其中韋恩斯坦的公關策略起到關鍵作用) ,

我們就看上面這四部獲獎電影,它們其實都具備某種“老好人”的特質——棱角少,人緣好,相反,被它們擊敗的四部電影,則各有各的“缺陷”。如《愛樂之城》《少年派》在類型上并不討好,《羅馬》的網飛背景,《社交網路》不受學院里老白男評委們的待見……


此外,還有一點。

如果說“政治正確”真的起作用,也就體現在這里,

要知道,“政治正確”是一種“群體性意識”,也就是說,當你身在群體中時,你會不自覺地被它影響甚至裹挾,

可是,評委在投票時是單獨面對選票的。這時,他們在選擇“最愛”時,往往還能遵從本心,

那么你試想一個情境,如果你是評委,你會把那些沒那么喜歡、但質量也不錯,同時帶有明顯“政治正確”傾向的電影放在哪?

對,很可能會放在第2位、第3位,

這樣既保持了自我,也對這樣的電影表達了足夠的尊重。

這也就是所謂“政治正確”電影為什么總能拿高票的原因,

好,說了這么多,我們基本把投票規則講清楚了,

總結一下就是,奧斯卡的投票規則決定了“最佳影片”的“老好人特質”,我們在預測時,要充分考慮到這一點,

03 盯緊風向標

終于要進入“預測”環節了。

其實預測也沒有多復雜,主要看兩項:

第一,前哨站

第二,獎項自身的規律

其中前者是重頭,后者是補充。

那么這一節,我們就先來聊聊“奧斯卡的前哨站”,

奧斯卡一般從每年9、10月份進入頒獎季,直到次年2、3月份的頒獎禮,中間長達四、五個月的時間,會陸續頒出100多個獎項,這些獎項共同構成奧斯卡的重要前哨站,

這么多獎,都要關注嗎?

當然不用。

我們只需要關注兩類獎項即可。


第一類, 工會獎

包括最重要的三個:演員工會獎(SAG)、導演工會獎(DGA)、制片人工會獎(PGA)。

以及與奧斯卡各獎項對應的:編劇工會獎(WGA)、攝影師工會獎(ASC)、剪輯工會獎(ACE)、視覺效果工會獎(VES)、音效師工會獎(CAS)、音效剪輯師工會獎(MPSE)、藝術指導工會獎(ADG)、服裝設計工會獎(CDG)、化妝與發型設計工會獎(MUAHS)……

為什么工會獎如此重要?

很簡單,因為很多工會獎的評委同時握有奧斯卡的選票,所以工會獎的結果,很大程度就像奧斯卡的一次預演,


第二類,三大風向標

除了工會獎,我們還要關注三項大獎的結果,即:金球獎,英國電影學院獎(俗稱“英國奧斯卡”),評論家選擇獎(又稱“美國廣播影評人協會獎”)。

這就夠了嗎?

基本夠了,

如果放在以前,還要關注各種影評人協會獎。比如所謂的四大前哨站:紐約影評人協會獎(NYFCC)、美國國家評論協會獎(NBR)、洛杉磯影評人協會獎(LAFCA)、美國國家影評人協會獎(NSFC)。

但就近十年的數據看,它們的預測效果都很不理想。

前兩者在近十年與奧斯卡最佳影片僅有1次重合,幾乎失去參考意義;而后兩者也僅有3次重合,而且,美國國家影評人協會獎的選片口味顯然更為小眾,屢屢把最高獎頒給《再見語言》《愛》《憂郁癥》等藝術電影。

甚至有人戲言:只要是這幾個獎選了的,我們就可以排除了,

話雖如此,也不能太絕對,

有個有趣的現象值得注意,那就是后兩個獎猜對的3次中,無一例外,都是大冷門。包括去年的《寄生蟲》、2017年的《月光男孩》和2016年的《聚焦》,當所有前哨站紛紛折戟時,只有這兩個獎屹立不倒。

所以我們還是留個心眼兒,特別是當所有人都認為毫無懸念時,記得回頭看看這兩個獎,興許會有意外收獲,


ok,關于前哨站,你只需要了解這么多,

從下節開始,我們就要講述具體的預測方法了,

奧斯卡每年頒發的主要獎項有25個 (不包括榮譽獎) ,我們重點講最受關注的6個,即:最佳影片,最佳導演,以及四項演員獎 (影帝、影后、男配、女配)

下一節,我們先聊演員獎,

04 演員哪家強?

演員獎,不難猜。

因為有“演員工會獎(SAG)”在先,

查看往年的數據,就會發現,SAG自1995年至今共頒出104個演員獎,與奧斯卡有81個重合,準確率高達78%

如果只看近十年數據,準確率甚至達到85% (40中36) 。

為什么這么準?

很可能的原因是:奧斯卡評委中,演員人數最多。

據2014年數據顯示,奧斯卡評委共有6028人 (近三年,該數字有大幅提升) ,其中演員就有1176人,約占五分之一。

這些人身為SAG的評委,同時又手握奧斯卡的投票權,也難怪兩者重合度會這么高,

因此,我們只要關注SAG,就基本可以拿捏演員獎。


此外,還有什么規律可以輔助我們預測嗎?

當然有。

我給你說幾條,

其一,出演“真人”,很容易得獎,

這也不難理解,

傳記片本來就是以“塑造人物”為核心的,屬于一頭沉的作品,最吃演員的表演。

而且為了貼近真實人物,演員往往要在造型、舉止、口音、心理上多方揣摩,以符合觀眾的期待。

這無疑對演員的綜合素質提出了極高要求。

在最近十年里,除了2017年,其余九年都有演員因為出演真實人物而獲獎,包括科林·費斯飾演的喬治六世 (《國王的演講》2010年) ,丹尼爾·戴-劉易斯飾演的林肯 (《林肯》2012年) ,加里·奧德曼飾演的丘吉爾 (《至暗時刻》2017年) ,小雀斑飾演的霍金 (《萬物理論》2014年) ,拉米·馬雷克飾演的皇后樂隊主唱弗雷迪 (《波西米亞狂想曲》2018年) ,蕾妮·齊薇格飾演的朱迪·加蘭 (《朱迪》2019年) ……

更有趣的是,在SAG沒能猜中的6個表演獎里,有3個得獎者都是因飾演真實人物拿到的奧斯卡。包括《鐵娘子》中,梅姨飾演的撒切爾夫人;《間諜之橋》中,馬克·里郎斯飾演的蘇聯情報員魯道夫·阿貝爾;以及《寵兒》中,奧利維婭·科爾曼飾演的安妮女王。

可見,出演“真人”仍是沖獎的最強砝碼。


其二,顛覆形象,很容易得獎,

包括扮老、扮丑、減重、增肥,演出生理缺陷等等,

比如華金·菲尼克斯在《小丑》里飾演精神病患者;小李在《荒野獵人》里不顧形象,睡馬肚子、吃生肉;馬修·麥康納在《達拉斯買家俱樂部》里飾演暴瘦的艾滋病人……

說到底,什么是“顛覆形象”?

其實就是在衡量一個演員愿意為角色做多大的犧牲,換個詞,就叫“敬業精神”。

而奧斯卡作為一個有“年會”屬性的獎項,它愿意把獎給敬業的員工,也愿意肯定那些為藝術所做的犧牲。


其三,年輕女演員比年輕男演員更容易得獎,

還是看最近十年的數據。

在20位得獎的女演員中,有4位女演員是不到30歲就得獎的。

包括23歲的詹妮弗·勞倫斯 (《烏云背后的幸福線》2012年) ,27歲的布麗·拉爾森 (《房間》2015年) ,28歲的艾麗西亞·維坎德 (《丹麥女孩》2015年) ,29歲的艾瑪·斯通 (《愛樂之城》2016年) ,

另外還有3位女演員,得獎時也只有30歲出頭。

包括30歲的娜塔莉·波特曼 (《黑天鵝》2010年) ,31歲的安妮·海瑟薇 (《悲慘世界》2012年) ,31歲的露皮塔·尼永奧 (《為奴十二年》2013年) ,

反觀20位獲獎的男演員,年齡普遍偏大,

只有兩位獲獎者是在40歲以下得獎的 ,即33歲的小雀斑 (《萬物理論》2014年) ,38歲的拉米·馬雷克 (《波西米亞狂想曲》2018年) 。

其余的17位獲獎者 (馬赫沙拉·阿里曾兩次獲獎) 在得獎時都已年過四十。

別以為這是最近十年才有的事,如果你翻看奧斯卡的歷史,就會發現,從來如此,年輕女演員就是比年輕男演員有更大的獲獎機會,

這也從側面反映出“銀幕審美”的趨勢。


其四,我們說說配角得獎的兩大秘訣。

第一個,制造華彩時刻

啥意思?

我們直接舉例。

2019年奧斯卡最佳女配角獎,呼聲更高的格倫·克洛斯敗給了奧利維婭·科爾曼。

說實話,單論表演,格倫阿么絲毫不輸后者,甚至要更細膩,

但她敗也就敗在“細膩”上,她的角色太過內斂,全是微表情、內心戲,

與她相比,科爾曼飾演的安妮女王是一個神經質的女人,性格乖戾,時常暴怒,從評獎維度看,她的角色顯然更吃香。

為何如此?

就是因為配角戲份少,于是更要抓住有限的時間賣力表演,提高演技的濃度、烈度。

不信你看這兩人的表演,哪個能給繁忙的評委們留下更深印象?



第二個是,降維打擊

說白了,就是明明能報主角獎,卻故意報配角,加大獲獎概率,

比如《好萊塢往事》里的布拉德·皮特,本是三大主演之一,戲份一點不少,但考慮沖獎的把握性,果斷報了配角,結果如愿獲獎。

總之,預測演員獎還是比較容易的,重點看SAG,拿不準的話,可參考后幾條規律。

05 導演最好猜?

比演員獎更好猜的是“最佳導演獎”,只要重點關注“導演工會獎(DGA)”的結果,就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DGA歷史上一共頒出了72個導演獎,只有8次與奧斯卡不同,準確率高達89%

如果細看這8次不同,還能看出一些規律,

首先,我們能清晰地看到,奧斯卡有一種“尊老”傾向。

就體現在這8次不同中,有5次,奧斯卡最佳導演的獲獎者都比DGA的年齡大10歲以上,整整差出一代人,

其中年齡差距最大的達到27歲 (羅曼·波蘭斯基>羅伯·馬歇爾) ,差距最小的也有12歲 (鮑勃·福斯>弗朗西斯·福特·科波拉) ,

還是之前說的,奧斯卡作為具有“年會”屬性的獎項,“尊老”和“表彰敬業”都是一個邏輯下來的,都代表著學院對于“個人貢獻在長度與程度上”的肯定,所以我們在預測時,盡管可以比較信賴DGA的結果,但也要兼顧考慮“尊老”的因素,


再看剩下的那3次不同,則各有各的特殊,

比如1996年,DGA把最佳導演給了朗·霍華德 (《阿波羅13號》1995年) ,可吊詭的是,朗·霍華德連奧斯卡的導演提名都沒拿到。這在整個DGA歷史上,極為罕見,72年中一共才只有3次

再來是2001年,拿到DGA的李安在奧斯卡中敗給了史蒂文·索德伯格,

這一年的特殊之處有兩點:一是那時候的奧斯卡還遠沒現在這么開放,而李安作為一個新闖入的外來者,拿獎本身就不容易;再來,那一年的索德伯格憑借《毒品網路》和《永不妥協》拿到了導演的雙提名,成為歷史上第4位在同一屆奧斯卡有兩部電影都拿到導演提名的人 (也是近80年奧斯卡歷史上唯一一個) 。所以,李安敗給奧斯卡當年的寵兒索德伯格,也是情理之中,

最讓人記憶猶新的是去年,拿到DGA繼而所有人都以為會穩拿奧斯卡的薩姆·門德斯,在最后時刻輸給了奉俊昊,

從這里,我們也能看到奧斯卡最近幾年發生的變化。

它確實在變得越來越開放,最直觀地就體現在“評委”身上,

有很長一段時間,奧斯卡評委的人數變化不大,維持在6000人左右,且以白人、男性為主 (據2015年數據顯示,白人約占92%,男性約占75%) ,年齡中位數超過60歲,在獎項上也呈現為一種保守趨勢,

自2015年開始,一切有了變化,特別是接連經歷了“#OscarsSoWhite”、“#MeToo”等社會運動,奧斯卡正逐步走向開放。


首先體現在 人數 上,

連續幾年,學院不斷從全球吸收新鮮血液。2015年,新增會員322人;2016年,683人;2017年,774人;2018年,928人;2019年,842;2020年,891人……評委人數連年上升,如今已增至 9412人

其次體現在結構上,

就以2020年新增的891位會員為例,其中49%來自美國以外的68個國家,36%為有色裔,45%為女性。

如今,女性成員已從2015年的1446人增加了一倍達到3179人,而有色裔成員更是增加了兩倍,從554人增至1787人。

年輕化、多元化,是奧斯卡未來的趨勢。

從這個角度看,《寄生蟲》之所以能在去年大殺四方,與這一趨勢也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總之,預測最佳導演獎重點還是看DGA,大致不會錯。當然也不排除拐點年爆冷的可能,

06 尋找最佳影片

接下來是重頭戲——最佳影片獎

這是大家最關心的獎,也是6個主要獎項里預測難度最大的,

但沒關系,我們還是能總結出一些規律來。

首先,我們先用排除法,把范圍縮小。

這里給你提供三個思路。

第一,你得知道,無論大年小年,每一屆奧斯卡幾乎都會形成“雙雄”局面,也就是剩下兩部最有競爭力的電影。

比如去年,是《寄生蟲》和《1917》;前年,是《綠皮書》和《羅馬》;大前年,是《水形物語》和《三塊廣告牌》,

至于最后剩下誰,也不難推測,

主要看兩點,一是前哨站表現,看哪兩個表現最搶眼,或者直接到爛番茄,它每年都會統計前哨站的得獎率,一看便知;二是看奧斯卡提名數量,通常排在前兩位的就是前兩強,

這么一來,我們就把范圍縮小到了兩部,正確率怎么也有50%了,


第二個思路,你要留意影片是否有 流媒體背景

因為好萊塢是工業獎,“最佳影片”給到的是制片人和背后的制片公司,而近些年網路流媒體的崛起,動了制片公司和影院的利益,所以通常情況下,流媒體公司出品的電影是很難得到大獎的,

比如去年,網飛出品的《愛爾蘭人》和《婚姻故事》,前者獲得10項提名,最后顆粒無收;后者也有6項提名,最后僅拿到一個最佳女配角獎,

前年更典型,網飛出品的《羅馬》在整個頒獎季表現搶眼,最后卻“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地敗給了《綠皮書》。

所以說流媒體電影的獲獎難度仍然極大。

至于這種情況會維持多久?

不得而知。

一個不爭的事實是,隨著網路的蛋糕越來越大,再加上疫情的推波助瀾,好萊塢五大也在紛紛擁抱網路,強推自己的流媒體服務,

最激進的是華納,這個最晚進軍流媒體的大廠,用力最猛,它在去年宣布,2021年所有電影都將實現網路與影院的同步上映。

數字化浪潮已不可阻擋,

但不管怎樣,奧斯卡還是嚴守自己的“藝術標準”,即:一部影片要想入圍,必須要在洛杉磯當地的商業影院連續上映超過7天,每天不少于3場才行。

由于疫情關系,今年標準有所放寬。但學院強調,這只是臨時措施,當影院重新大規模開放后,標準立即恢復,

這體現了奧斯卡的態度:影院是電影的內在屬性之一。


第三個思路,我們從 提名 入手。

要想獲得最佳影片獎,有 三個提名不能掉。 即: 最佳導演、最佳剪輯、最佳原創/改編劇本。

為什么呢?

剛才說過,奧斯卡是工業獎,而“最佳影片獎”不是獎給某個具體環節的,而是說這部影片在各個環節上都沒有短板,甚至都很出色。

而這三個獎,剛好貫穿了三個重要環節,即:以劇本開始,以導演為執行者,最后以剪輯結束。

所以說這三個環節,哪個都不能差,

那么回顧過往20年的歷史,有沒有例外呢?

還真有,

其中劇本獎是最保險的,所有20部最佳影片通通拿到了劇本獎的提名,還有14部直接得了獎,

剪輯獎 也很保險,只有1部最佳影片沒拿到剪輯提名,即2013年的《鳥人》。

說起《鳥人》,也有特殊情況。它和《1917》類似,是一部“偽一鏡到底”的電影,這就存在爭議,有些人覺得這片兒根本看不到剪輯,怎么能提名剪輯獎呢?但實際上,我們都知道,它并不是沒有剪輯,而恰恰是利用了高超的剪輯技巧,使人看不到剪輯的痕跡。但不管怎么說,《鳥人》丟掉剪輯獎是一次意外,也是一大遺憾,

至于導演獎,意外最多,20年里出了兩次,

但實際上,這兩次意外各有原因。

先說第一次,2013年,本·阿弗萊克丟了導演提名,但他執導的影片《逃離德黑蘭》卻問鼎了最佳影片。這看似不可思議,但你要是了解幕后,你就知道,恰恰是因為小本沒能提名導演,惹了演員們的眾怒 (因小本是演員轉行做的導演) ,于是,為數眾多的演員評委們才齊心協力,把《逃離德黑蘭》投成了最佳影片,

而另一次是2019年,丟了導演提名的《綠皮書》拿到了最佳影片,但正如我們剛才所說,那一屆的兩強之一《羅馬》,因為網飛背景很難得獎,所以有短板的《綠皮書》自然成了最后贏家,

所以說,沒意外的情況下,要想拿最佳影片,三大獎的提名絕不能丟,


有人可能問了,那“ 攝影獎 ”呢?難道攝影不也是重要環節嗎?

沒錯,但相比那三大獎,它的重要性沒那么大,

看數據,過往20年,只有一半的最佳影片提名了攝影獎,且只有兩部得獎。

至于原因,你要知道,一部電影的拍攝現場,其實就是導演與攝影師的戰場,通常情況下,一個強,另一個的存在感就會弱。而電影終歸還是導演的藝術,所以提名導演獎的影片,拿不到攝影獎提名也很正常。

好了,到這里,三大思路講完了,該排除的也都排除了。

這時候還能看什么?

還有三點可看:前哨站、類型偏好、新趨勢。

先說前哨站

預測“最佳影片”,我們主要看五個獎:制片人工會獎(PGA)、金球獎、英國電影學院獎、評論家選擇獎、洛杉磯影評人協會獎。

之前提過,洛杉磯影評人協會獎主要是為了防爆冷用的。如果你發現其他前哨站口風一致,不妨留心下這個獎。

另外四個獎中,PGA評論家選擇獎屬于第一梯隊,需要重點看,

在過去的20年中,兩個獎同樣預言對了13個,正確率超過60%,不算高,但已經是前哨站中最靠譜的了,

金球獎英國電影學院獎屬于第二梯隊,

這兩個獎在幾年前的參考性遠比現在大,如今它們都不甘愿做奧斯卡的附庸,更加強調自己的獨立性,所以風向標指數有所下降。

英國電影學院獎中有超過500名評委,同樣握有奧斯卡選票,但最近6年,它選出的最佳影片與奧斯卡竟毫無重合。

金球獎之所以預測準,是因為它的最高獎分成“劇情類最佳影片”和“音樂/喜劇類最佳影片”,相當于把概率提升了一倍。但即便如此,過去十年里,它仍有五年都與奧斯卡無重合,

因此,對于最佳影片,我們也只能多方參考,并不能像導演獎和演員獎那樣,有可信賴的前哨。


接下來說第二點, 類型偏好

奧斯卡評委席位長期被一幫老白男霸占,他們最喜歡的類型,無非兩種: 真人真事改編的電影(人物傳記片) 、社會議題電影,

近十年的獲獎影片里,有5部都是前者。包括:《國王的演講》 (2010年) 、《逃離德黑蘭》 (2012年) 、《為奴十二年》 (2013年) 、《聚焦》 (2015年) 、《綠皮書》 (2018年) 。

社會議題電影并不是一種類型,而是指那些反映當下社會痛點的電影,可能是歷史片,也可能是現代片,但都對于當今的美國社會有明顯的指涉。而議題包括:女性、種族、移民、階級、性少數群體……很明顯,都帶有鮮明的左翼色彩,

都說好萊塢是白左大本營,這一點確實不容忽視,

哪怕是《寄生蟲》這樣看起來很另類的獲獎電影,究其根本,仍是一部標準的左翼電影,著重探討階級固化帶來的底層災難。

所以我們在預測時,也要在類型上有所關注,特別是躲避那些奧斯卡向來看低的類型,如:喜劇片、恐怖片、驚悚片、動作片、冒險片……

后面這些基本也都是賣座電影,標榜“藝術”的奧斯卡自然看不上。


最后,我們來說說 新趨勢

不容忽視的一點,近些年來, 奧斯卡確實在加速開放和年輕化的進程,

之前已經說過發生在評委身上的變化。

此外在選片上,我們也能看到,像《羅馬》《寄生蟲》這樣純粹的外語片,已經可以進入到“最佳影片”的競爭行列,甚至最終奪魁。

這在幾年前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同樣是《寄生蟲》奪冠的那年,學院正式將“最佳外語片”更名為“最佳國際電影”,盡管看上去只是名稱的變化,但名正才能言順,從“外語”到“國際”的變遷,體現著奧斯卡的態度:不再分你我,歡迎所有人。

以及,奧斯卡于近期頒布的兩大新規,

第一,自2022年起,最佳影片獎的提名數量將固定為10個,即提名票數排名前十的影片自動入選。

以前的規則是,只有票數多于5%才能被提名,

而新規實際降低了提名門檻,意味著有更多電影可以參與到最高獎的競爭中,這無疑大大豐富了影片的多樣性。

第二,最佳國際電影獎由原先的小委員會提名制,改為全體成員均可參與提名,

讓更多外國人成為評委,讓更多評委參與提名,也是在進一步強化這一獎項的“國際”屬性,

預測最佳影片,我們不僅要熟稔老規律,更要看清這些新趨勢。

既然預測,就不怕大膽,別把自己整得比學院的那幫老白男們還要保守,

07 拾遺與展望

最后,我們來簡單說說其他獎項,

對于劇本獎各技術類獎項,如攝影、剪輯、音效、服化道、配樂……主要看各自的工會獎,再參考三大風向標“金球、英國學院獎、評論家選擇獎”的結果即可,

音效獎,今年還有個變化,奧斯卡把原來的“最佳混音獎”和“最佳音效剪輯獎”合并為了一個獎,這也挺合理,因為你只要看過歷年的奧斯卡,就會發現,這兩個獎往往都會給同一個人,因為這兩者的工作是很難分開的,前者包括現場收音和最后的混響,后者準確說,應該叫“音效編輯”,就是把那些不存在的聲音,用合成方式做出來,比如賽車的聲音、怪獸的聲音等等,

兩者是一套流程下來的,密不可分,理應合并,

動畫片類獎項 ,主要看安妮獎,因為同樣是針對動畫作品的獎項,自然參考性高一些,同時兼顧看看三大風向標,通常問題不大。

最佳國際電影獎 ,主要看三大風向標即可,金球和英國學院獎的準確率都不低,

至于最佳紀錄長/短片獎,同樣看三大風向標,且自2016年,評論家選擇獎獨立出來一個單獨的紀錄片獎,就叫美國評論家選擇紀錄片獎,比較有針對性,可重點關注,


好了,關于預測,該講的都講了,

最后做下展望吧。

今年的奧斯卡,局勢還不明朗。

但我們極有可能會見證歷史,

乘著奧斯卡逐年開放的勢頭,華裔導演趙婷將很可能會憑借《無依之地》,成為繼李安之后,第二個獲得奧斯卡最佳導演獎的華裔導演,以及史上第一個獲得該獎項的華裔女導演。

甚至《無依之地》最終拿下最高獎,也并非不可能,

其實,看華裔導演在好萊塢的奮斗史,也是很有趣的話題。

將來有機會可以寫寫,

但我們其實更期望,我們自己有個拿得出手的獎項,有一場足夠體面、精彩的典禮,成為所有愛電影之人的一場盛會。

這個獎,不為自娛自樂,

而是為行業樹立標桿,為電影建立票房與流量之外的更高標準,更是為告訴所有人:電影不止是商品,還是不朽的藝術,

真希望這一天早點到來,

參考資料:

1、《制造大片》,[美]愛德華·杰·艾普斯坦,宋偉航 譯,2016年。

2、《好萊塢啟示錄(第二版)》,周黎明 著,2013年,

3、《奧斯卡大觀》,[美]埃曼努爾·利維 著,丁駿 譯。2008年,

4、93屆奧斯卡新規——奧斯卡官網:https:http://www.oscars.org/news/awards-rules-and-campaign-regulations-approved-93rd-oscarsr

5、影片票房及排名數據——Box Office Mojo:https:http://www.boxofficemojo.com/year/?ref_=bo_nb_hm_secondarytab

2 条回复 A文章作者 M管理員
  1. 太實用了,受教了!

  2. 仔細看,認真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