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繪里
來源：麥子熟了（maizi8090）
最近，「打工人」的梗爆火，各行各業不管做什么職業的年輕人，都開始稱呼自己為打工人，
過安檢的時候檢測儀一直響，安檢的姐姐讓我把所有的東西都掏出來檢查過了還是一直響，然后她問我干什么的，我說我打工的，她說好家伙，難怪檢測出了鋼鐵般的意志！早安，打工人！ 你在拼多多到處找人砍價，他在滴滴打車求人助力，我在電子廠擰螺絲擰到凌晨，我們都有光明的未來，早上好，打工人！ 今天去看牙醫，牙醫問我：年紀輕輕的牙齒怎么磨損這么嚴重？我說這些年，我都是咬著牙過來的，早安，打工人！
朋友圈也總被：「早安，打工人！」刷屏，
扎心文案，初看覺得搞笑，細看發覺，這何嘗不是自嘲、不是現實呢？
其實，一個人能把普通的生活過好，就已經很了不起了，
打工人，就是一個依舊努力與生活做斗爭，并能夠樂在其中的人群，
名媛每天五星級酒店打卡下午茶的同時，中國可能有13億人沒有出過國，10億人沒有喝過奶茶，6億人收入僅千元，5億人沒用上馬桶，
當你吐槽房租太貴的時候，可知道，有一群底層女人就住在2元一晚的女子宿舍？
2005年到2010年，吉林市電視臺記者戚小光將鏡頭對準一群住在市中心勞務市場附近、沒文化、沒社保的底層女人，拍下一部紀錄片《女子宿舍》，
豆瓣只有395人評價，卻打出了9.5的高分。
這群女農民工的日常生活：白天出去打零工，晚上回來交2元的住宿費，
她們十幾年如一日地如此活著，并沒有活不下去。
戚小光希望觀眾會產生共鳴：「喔！那多像我的母親、姐妹、姥姥、姨媽！」
可惜已經找不到片源了，但有一個2010年鳳凰衛視三十五分鐘版的采訪節目，
那時，宿舍已由2元調整為4元，但住客的境遇似乎并沒有什么改變。
仍然是20多個四五十歲的中年女人，擠在不足10平米的房間里，
要么逃婚出來，要么被不孝子女趕出家門，無家無業。
睡在高低不平的床鋪，破舊的床單很久沒換洗，隨處可見蟑螂，只有床頭兩個逐漸漏氣的紅氣球，像是對生活僅存的希望。
殘酷現實讓人觸目驚心，有人評論：我算是個什么東西，也配對生活動惻隱之心？
48歲被親人拋棄，
計劃老后喝農藥
方淑珍從54歲開始，在這里生活了8年，
48歲的時候，丈夫吃喝嫖賭，把她攆出家門。
她獨自一人從農村老家來到陌生的城市，經常迷路，頭兩年還能在建筑工地幫人倒灰，
如今年紀大了，這樣的零工也沒人要她，只能去醫院給臥床老人當護工，
每天只吃1塊錢的饅頭就咸菜豆腐。
沒有醫保，也沒有積蓄，她早就想好了自己的出路。
等老到什么都做不了的時候，就喝點農藥，痛快點地死，也不給兒子添麻煩。
8年來，方淑珍把眼淚當飯吃，直到眼淚也留干了。
她開始不再恨生活，
因為「懷著恨很難活下去」，這句話是一個沒上過學的女人，從幾十年的艱辛生活中領悟到的。
這一句話，就是她的半輩子。
獨自生子，
沒錢看病生活無著
沒有活可以干的時候，王淑琴就和方淑珍呆在一起。
她們是同命相憐，都是被丈夫拋棄的，而且王淑琴還被拋棄了2次。
王淑琴17歲就嫁人了，生了2個兒子。
丈夫長期對她家暴，頭發扯起來打，脖子到現在都有后遺癥。
34歲離婚后，她又嫁了一個男人，懷了孕，
卻被男人以自己身體不好、不想拖累她為理由，將她趕回了老家。
王淑琴是一個要強的女人，獨自生下小兒子，再苦再累也沒有求過別人，能干的農活都自己干，
最難的時候，3歲的兒子打翻熱水瓶燙傷了半邊身子，她沒錢治療。最后去城里求人捐錢，才買了藥給兒子敷上，
兒子沒讀完國小就進城學廚打工，她也住進了市中心的女子宿舍。
因為以前干農活時，雙手感染了手掌風，勞務市場的很多工作，她也干不了，
生活難以為繼時，她會打電話求助在哈爾濱當領導干部的兩個兒子，
他們偶爾給她打幾千塊錢，但她并不舍得拿這個錢去檢查看病。
很多人羨慕她還有兩個兒子，但她知道，25歲的小兒子沒錢結婚，自己將來有個病災，也仍舊是生活無著，
從3歲到17歲
一心想離開女子宿舍
17歲的小芳是女子宿舍唯一的鮮活面孔，
爸爸去世了，老家的地讓人占了，她從3歲到17歲，都和母親擠在女子宿舍的一張窄床上，直到不能再免床位費。
小芳13歲開始打工，只要打工的地方能提供住處，她寧可工錢少點兒。
她討厭勞務市場主動湊上來的男人，還有那些給她送蘋果、寫求愛血書的男人，也令他窒息。
她始終認為自己不屬于這里，因為這里的人都為下頓飯活著，她們眼里只有「錢！錢！錢！」，
小芳總是天一亮就出門，一分鐘不愿意多待，她去網咖玩飛車游戲，認識幾個遙遠的朋友。她不相信太假的偶像劇，卻又愛玩網上的一種結婚游戲，因為新人可以穿著婚紗，在海島上度蜜月，美極了，
她覺得，媽媽屬于那個宿舍，而她不是。
哪怕當她感覺餓了的時候，必須回到那里，和媽媽一起吃飯。
老板娘：
要把宿舍開到80歲
女子宿舍老板孫世清30多歲離婚帶著兒子獨自生活。
一開始在勞務市場的街頭賣煙，六年后租下女子宿舍，給和她一樣苦命的老姐妹，一個可以安身的避難所。
她是女子宿舍的靈魂人物，喜歡別人叫自己「孫二娘」。
宿舍里沒有服務員，所有的事情由她一個人料理，她最常說的一句話：「靠誰不如靠自己」。
從獨自開店起，孫二娘的一顆心就是懸著的。
曾經有一個老太太，晚上打工回宿舍后，倒在了廁所，腦袋出血。
她花了70元打車費，帶著老太太去醫院縫針，送她回家時，發現家里一個傻兒子和一個啞巴女兒。
過了兩個月，老太太又出來打工，她不敢再留她住，
孫二娘對錢很計較，行動電話充電一次5毛，洗臉水得控制水流，但有人沒錢看病需要借錢時，她又很大方，
經歷過許多風浪后，她最怕的還是寂寞，她需要這些吵鬧的老姐妹，
她并不覺得自己是老板，大家都是打工的。
她決心用一生所有的積蓄，把宿舍買下來，開到自己80歲。
旁人說，這個精明的商人賭的不是房價，而是賭這群人不管怎樣，也走不出這里。
人生如逆旅
我亦是行人
卡夫卡有句話：悲慘的境遇一旦開始，就會一往無前，
幾乎每個人離開這里時，都信誓旦旦地說「再也不回這個豬圈了」，可不用多久，她們中的絕大多數人又會回到這里，
甚至有人出嫁了，跟丈夫吵了架，還會再回這個娘家住幾晚。
十年過去了，有自稱認識《女子宿舍》導演戚小光的人透露，片中的大部分人都死了，除了17歲的小芳和58歲的孫二娘，但她們的出路也并不太好。
紀錄片導演戚小光和被訪者們
她們是微不足道的，但已付出所有能量去活著，
但當所有的不幸都降臨，而你一無所有的時候，你該怎么辦？
余華的小說《活著》也曾寫出了生命的怪誕：一口氣，一滴水，抽一次血，吃一次豆子都有可能置你于死地。
書中給出的答案是：活下去，就這么活下去。
電影《活著》劇照
和三和大神們的「今朝有酒今朝醉」的茍活不同的是，她們懂得自強和勤奮，對活著的體面和尊嚴，有自己的解讀，
2元宿舍的女人們，她們外表邋遢，言語粗俗，沒有文化甚至不識字，可能根本不會說「堅韌」這兩個字。
她們只會說「咋活不是活？」
現在，這間位于吉林的女子宿舍已經消失，但在底層掙扎的人們還在，
今天，這些人可能被叫做打工人、社畜、房奴、假名媛，
電影《寄生蟲》劇照
雖然貌似戴著都市小資精致的焦慮面具，但是誰比誰高貴，誰又比誰低賤呢？
《脫口秀大會》里，周奇墨就曾自嘲在北京真的很難立足，十幾萬一平的房子，他一輩子也不可能買得起，然后緊跟著幽默心酸的想象：
如果房子能散賣，我一定努努力買一平，晚上回去站一站，也算在北京有立足之地了。 如果努力散買了40平米的房子，一推門進去，發現已經站了39個人，
這和2元宿舍里，20個女人擠10平米，又有什么差別呢？
如同互相問候「早安，打工人」，住著散賣房子的北漂，也只能在睡前的朋友圈發一句：「晚安，北京」。
歲月更替，普通人心中，擁有仍然是那些相似的不安和渴望，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我們看了比自己活得更糟的人，獲得了些許勇氣，然后洋洋自得繼續活，
其實在另一群人的眼中，我們也是他們的勇氣。
人生苦短，幽默可以是救贖，與其在苦中哀怨，不如學會苦中作樂，
打工累嗎？累。但是我不能哭，因為騎共享單車的時候擦眼淚不安全。
珍惜當下，平凡中也別喪失哪怕最小的精神追求，
然后，面對生活，全力以赴！
在為生活全力以赴的同時
也請別忽略掉身邊的溫暖與確幸
*作者：本文首發于微信公眾號麥子熟了（maizi8090），一個有溫度有態度、全網最優秀青年聚集地，分享最深刻觀點、見證最精彩人生，麥子與你一同遇見成長！原題：全中國最底層的打工人：2元睡一晚，20個女人擠10平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