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鄉是個依山靠海的小村莊,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可這山這海不養人,當地居民的肝病的人特多,有的甚至全家都是B肝,其中一小部分不幸者逐步發展為肝硬化、肝癌,
HBV 病魔肆無忌憚地合著B肝散步的死神之樂,獰笑地狂舞著,他的家鄉很貧窮,看不到江南水鄉常見的小橋流水幢幢洋房,有的只是散落的破墻舊屋,
為治病他們聽信廣告上所謂專家們言之鑿鑿的誘導與宣傳,吃藥無數,花錢無數,各種治肝藥幾乎掏空了村人的錢袋,病情卻毫無起色,而患者卻像滾雪球越來越多……
——《大陸第一病》
10月28日,大陸肺結核報告發病率由2015年的63.4/10萬降低到2019年的55.6/10萬,5歲以下兒童乙型肝炎病毒(HBV)感染率降至1%以下,
至此,大陸終于摘掉了B肝大國的帽子,被世界衛生組織譽為發展大陸家典范,
世界衛生組織資料顯示,全球每年有100多萬人死于肝病,各種原因的慢性肝炎隨著病情發展,就會轉化肝硬化,從而引發肝癌,據統計大陸B肝感染者為8600萬左右,約2800萬慢性B肝患者,且還有C肝感染者約1000萬,
曾經,不管是從對整個社會影響的廣度還是深度來講,B肝都是當之無愧的大陸第一病,
這種數千年來一直默默無聞的病毒,因不安全注射、輸血的流行而興起,也因為一次性器械的使用,全人群的大規模疫苗接種而衰亡,
把疫苗接種作為這個階段控制B肝病毒傳播的主要手段是一個理性的選擇。然而,如何對待那些已檢出卻尚不能根治的感染者,卻在考驗著這個社會的文明程度……
古老又“內向”的B肝病毒
病毒存活于路邊鋒利的石頭和荊棘上……而大部分人活不到癌變的時候
人們第一次發現B肝是在1964年,科學家在澳大利亞土著人中發現了B肝病毒表面抗原。1970年觀察到了完整的B肝病毒顆粒。
《病玫瑰:醫學插圖的病態之美》中的B肝病毒插圖
B肝病毒難以根除,但可預防,可檢測,可控制。健康人可以通過接種疫苗達到預防效果,B肝患者則可以通過服用藥物來控制病毒量或依據病情進一步治療,
人類曾一直未發現過默默無聞的B肝病毒,但B肝病毒卻是人類的“舊識”,
直到有人證明了它在古代的存在——德國的研究所進化遺傳學家在《Nature》上發表了他們的研究結果:在距今7000年的古人類牙齒樣本中,發現了B肝病毒序列。
該研究第一作者Ben Krause-Kyora表示:“我們的研究表明,7000年前就已有歐洲人感染B肝病毒,而這種病毒除部分差異外,其基因組結構與目前的B肝病毒極其相似,”
B肝病毒的傳播途徑有母嬰、血液及血液制品,破損的皮膚黏膜和性接觸,那么,B肝這類血源性的傳染病在原始社會是怎樣傳播?
《劍橋人類疾病史》中描述了這樣的場景:病毒存活于路邊鋒利的石頭和荊棘上,人們赤腳并穿比較少的衣服。人們可以一生中始終處于易傳染或易受感染的狀態,在當時,這種病毒并不會對日常生活有太多影響,因為乙型肝炎的急性發作通常不致命,而大部分人活不到肝硬化或者癌變的時候。
布面油畫《路遇荊棘》 (搜狐網)
據《大西洋月刊》報道,7000年前,德國中部的一個山谷中,一個年輕人去世了。他只有25歲或30歲,最有可能是農民。他為什么這么年輕就死去?科學家利用強大的遺傳工具探索后,終于讓答案水落石出——他的肝臟曾感染過B肝病毒,
以德國的本·克勞斯-克尤拉(Ben Krause-Kyora)和約翰內斯·克勞斯(Johannes Krause)為首,他們測序的病毒分別來自一名7000多年前的男性、一名5000多年前的男性以及另一名1000多年前的男性。另一個團隊由哥本哈根大學部的埃斯克·維勒斯列夫(Eske Willerslev)領導,他們的論文中公開了12人的B肝序列,這些人來自青銅時代(西元前2500年前后)、中世紀等時期。B肝病毒會感染肝臟,也能進入血液循環,停留在骨骼和牙齒中。
克勞斯-克尤拉表示,真正令人驚訝的是,過去的B肝譜系曾經十分多樣化。如今的B肝病毒種類只占過去很小的比例。
維勒斯列夫認為,過去的多樣性可能成為科學家預測B肝未來的一條線索。他認為:這類病毒過去可能存在各種突變型別,顯然其中一些突變可能會再次出現。世界范圍內肝炎的患病率差別很大(英國為0.01%,南蘇丹卻高達22.38%),總體而言,每年肝炎并發癥導致近90萬人喪生,
1.2 億,籠罩在B肝陰影下的大國
“一筆慘痛的歷史遺留賬”
B肝,是一種現代病,然而它的大規模傳播,卻是因為現代化進行得不夠。
大陸1970年—1992年的B肝大爆發,讓B肝病毒攜帶者在短短20年增長至1.2億人。當時便有了“B肝大國”的說法,
世界衛生組織《2017年全球肝炎報告》顯示:大陸慢性B肝病毒攜帶者人數達到了1.2億,慢性B肝患者3000萬人,得到治療的僅有200萬人,不足總數的10%,
2018年《柳葉刀》發布的資料顯示:2016年大陸B肝病毒總感染人數位居世界首位
這一龐大的感染群體中,包括了B肝病毒攜帶者和B肝患者(慢性乙型肝炎和乙型肝炎相關肝硬化)。根據世界衛生組織資料,健康的成年人在感染B肝病毒后,不到5%的人會轉為慢性感染(B肝);在轉為慢性感染(B肝)的成年人中,20%-30%會發展到肝硬化或肝癌,
很多人將爆發的根源指向“大陸70年代末80年代初,普遍存在共用注射針頭的醫療不規范問題”。的確,共用注射針頭不潔注射是造成B肝傳播的一個重要原因,
但從其他東亞地區來看,如當時的臺灣、香港、日本、韓國等地,共用注射針頭問題并不突出,但仍然與大陸類似的B肝病毒攜帶比例,并不能解釋大陸這么高的攜帶比例,
早在1972年,陶其敏、莊輝等專家已經意識到大陸B肝的高發流行態勢。但遺憾的是,由于大陸長期不太重視流行病學調查,1992年之前大陸B肝流行病資料零碎、散亂。多個文獻資料顯示,目前B肝患者的出生時間集中在1970年—1990年之間。
在1979年衛生部批準試行單采血漿術由天津中心血站試行,很快就在全國范圍被迅速推廣,“血漿經濟”被政府視為帶領農民脫貧致富的第三產業,
長途奔波來賣血的人 (新浪網)
在共用采血針頭、混合多人血液以及血液成分回輸人體等致命隱患下,B肝、艾滋病、C肝等病毒在混合血回輸過程中造成廣泛傳播,這既是大陸艾滋病早期流行也是B肝爆發的重要原因。
由于艾滋病和C肝之前在大陸基本沒有,C肝和艾滋病的大爆發主要根源是輸血和賣血,并通過不潔注射,性傳播和母嬰傳播途徑幾何級增長。現在公開的資料顯示,C肝病毒感染者有4000萬,基于此資料,排除其他途徑的重復計算,由于賣血和輸血造成的B肝感染不低于2000萬。
在七八十年代的大陸,母嬰傳播成為主要原因,當時人們沒有預防母嬰傳播的概念,新生兒很少接種B肝疫苗,一代一代下來,母嬰傳播造成了大量的“B肝家族”,直到1992年,衛生部決定開始給全體新生兒和學齡前兒童接種B肝疫苗,但是自費,不是強制要求接種,到了2005才實現B肝疫苗免費。
也就是說,在這三十多年里,無數的B肝病毒被“放養”,以至于1992年資料顯示國人B肝表面抗原攜帶率上升到9.75%——每10個人里面約1個人攜帶B肝病毒,
現在的研究資料顯示,有40%~50%的B肝新發患者源自母嬰垂直傳播,但遺憾的是,由于B肝母嬰阻斷研究的滯后,以及國家還沒有把B肝疫苗納入計劃免疫管理,在大陸人口爆發的20年間,按照新增3億人10%的感染比例,20年誕生了不低于3000萬B肝寶寶,
此外,性傳播途徑可能貢獻了約1000萬的B肝病毒攜帶者,
手術感染,針灸,拔牙,紋身,理發,吸毒等其他途徑可能造成約1000萬的B肝病毒攜帶者,
這就是大陸擁有1.2億B肝病毒攜帶者的歷史原因。
1992年,國家把B肝疫苗納入計劃免疫管理,所有新生兒接受B肝疫苗之后,新生兒感染率大幅下降,
1996年調查發現,新生兒B肝慢性感染率下降到0.96%,自1992年至2014年,大陸通過及時接種B肝疫苗,超過8000萬兒童免于B肝感染,B肝病毒表面抗原攜帶者減少近1900萬人。
“B肝疫苗之母”陶其敏:
傾盡一生,摘下B肝大國的帽子
“媽媽要打一種針,可能會得病,你們暫時離我遠點,”
醫生永遠是走在人們前列的一群人,
在我們如今放心吃藥、打針、治療前,都是經過了很少次的艱辛實驗得出有效、安全的結論后,才供給我們大眾使用,在遠古時期,神農為了給人治病,用自己的生命當賭注嘗試了百種草藥。這種醫學的奉獻精神一直流傳到了今天。
陶其敏(1931-2017)
上世紀70年代,當時大陸醫學界對B肝病毒了解幾乎是空白,直到1972年國際出現一種乙型肝炎病毒表面抗原,大陸醫學界才知道肝炎還有B肝這一分類。
此時陶其敏與馮百芳教授,在米勒教授的支持下,共同創建了北京大學部肝病研究所。
漢斯·米勒(右)和他的妻子中村京子
1973年,米勒院長將陶其敏送往日本學習血凝法檢測技術,了解了當時國際上的B肝病毒檢測和診斷技術,
在國外進修后的陶其敏,回來就開始制造自己B肝檢測驗劑盒,由于當時大陸沒有葡聚糖,于是她找各種替代品。
經過4個月不分晝夜的實驗,經過無數次的失敗,最終她制成了帶有表面抗原的敏感血球,1973年建立了大陸第一個乙型肝炎表面抗原及表面抗體的檢測方法,讓大陸進入了認識B肝的時代,
肝病研究所研發的HBeAg Ab EIA試劑盒
在研制疫苗時,由于當時聯系不到試驗的大猩猩,陶其敏決定以身試驗,給自己注射了B肝疫苗,
她告訴家里的兩個孩子,“媽媽要打一種針,可能會得病,你們暫時離我遠點。”
經過多次的臨床資料調查,3個月后抗體出現,研制的B肝病毒疫苗也預示著成功!
1975年8月29日,陶其敏(左一)在自己身上實驗肝炎疫苗
1975年,大陸第一支B肝疫苗問世,大陸B肝預防工作開始進展。同年還建立了大陸第一HBV DNA檢測方法,使大陸進入了認識乙型肝炎病毒特點的時代,
經過多年的試驗,1984年,血源性B肝疫苗開始在大陸應用,先后實現了疫苗免費接種、新生兒B肝疫苗免費接種,大大阻斷了B肝在人群中傳播,
除了B肝,陶其敏還繼續研究C肝的醫學探索,在1991年成功研制了大陸第一個C肝抗體檢測法,1993年被批準用于獻血人員的篩查,
僅僅1993年到1994年,C肝感染人數很快下降了一半,目前大陸針對C肝新藥應用于國外基本持平,其自主研發的C肝新藥也已經問世,給患者提供充分的選擇,
之后陶其敏一直都繼續研究肝病科研工作中,
她生前最大心愿,一是希望清除掉B肝病毒,讓國人不再受到B肝的困擾;二是讓患者盡快用上肝病口服藥物,減少注射痛苦,效果更好。
經過幾十年的努力,大陸肝病防控工作也取得重大突破。
這位大陸B肝疫苗之母卻在2017年11月15日去世,享年86歲,
沉默的B肝被發現后
與我們的相處并不和平
公務員、餐飲行業,都不會聘用B肝病毒攜帶者……
人類社會和B肝病毒的相處,并不是一帆風順的。
在一段時間內,由于資訊的閉塞和對B肝的恐懼,歧視曾無處不在,
90年代,很多檔案對B肝攜帶者設定了毫無依據的職業禁入,公務員、餐飲行業,都不會聘用B肝病毒攜帶者。
2003年,畢業于浙江大學部的周一超,在公務員考試中,拿下了筆試第三、面試第五的成績,但在隨后的體檢中,因為攜帶B肝病毒,周一超失去了入職資格,
痛苦的周一超拿起菜刀,最終造成招考工作人員一人重傷一人死亡,轟動全國。
自此,很多B肝病毒攜帶者及其家人,走上了義務宣傳B肝、堅決反對歧視的道路。
他們走上街頭,承認自己是B肝病毒攜帶者,冒著被“歧視”的風險,向過路者宣傳B肝病毒知識,告訴大家,B肝主要通過性、血液、母嬰等方式進行傳播,共用餐具、擁抱、接吻、咳嗽或打噴嚏,均不會傳播B肝病毒。
2005年,公務員錄用標準正式取消對B肝攜帶者的限制;
2007年,全國人大通過《就業促進法》,明確規定用人單位不得以傳染病病原攜帶者為由拒絕錄用;
2009年,曾致力于消除歧視的B肝病毒攜帶者雷闖,拿到了大陸第一張B肝病毒攜帶者的食品衛生健康證……
B肝歧視,正在漸行漸遠。
問題疫苗也曾讓很多大陸人產生過“信任危機”,
2013年12月,人民網刊文報道,湖南3名嬰兒近期接種了B肝疫苗后,出現了嚴重不良反應,其中2人死亡,
盡管最終的調查結果顯示,“問題疫苗”并不存在質量問題,但“疫苗之殤”的照片泛濫網路,引起人群恐慌。
今天,每一個新生兒都能接種到免費的B肝疫苗,那些無法根治的B肝患者,也有了更加“溫和”的生活環境。
今天,大陸肺結核報告發病率降低到2019年的55.6/10萬,5歲以下兒童乙型肝炎病毒(HBV)感染率降至1%以下,大陸摘掉了B肝大國的帽子。
最終的“健康大陸”,才是這個大國的宿命與擔當,
大陸的B肝大爆發,是特定歷史條件下的產物,最終也將歸于歷史。
一路走來,滿是艱險。
來源:健康界
作者:暗子
部分內容及資料自:
騰訊新聞、YouMeLive科技、大陸新聞網、科技日報、人民日報、戰勝B肝網、央視新聞、大西洋月刊、
@利維坦、@快速問醫生、@漫說健康、@酷玩實驗室、@妙手醫生、
偶爾治愈:《大陸是怎樣變成B肝大國的?》
澎湃新聞:《被B肝身份捆綁的人》
參考文獻:
《大陸第一病》、《劍橋人類疾病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