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紀三十年代的美國影院,正在放映影片《萊姆豪斯藍調》,片中的黃柳霜飾演酒館老板哈里的情婦素蘭,而哈里卻又移情于女扒手托妮。
劇中素蘭穿一身繡著“雙喜”的旗袍,和哈里在夜總會跳舞,哈里卻借著舞蹈動作的慣性,讓素蘭摔倒在舞臺上,素蘭抬起頭,大大的眼睛里,充滿了哀傷。
戲里戲外,誰知真假,似是本色出演一般,黃柳霜那雙滿是怨恨與憂傷的眼睛,同樣泄露了自己內心的傷痛。旗袍上的喜字,也像是對這一切的諷刺。她與素蘭又有什么不同?何嘗不是一次次如飛蛾般撲向愛情,卻一次次被無情地拋棄,沒有一個人肯為她留下來,
圖 | 黃柳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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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0年,出演了無數默默無名小角色的黃柳霜,終于在馬歇爾.尼蘭執導的影片《小丁》中出演了影片中唯一的華人,并得到了一筆相對豐厚的酬金。一直以來家人都反對她踏上影壇,這一次她終于得到了家人的認可。而導演馬歇爾也因此成了她心中的伯樂,她對他充滿了感激,
第二年,馬歇爾.尼蘭再一次邀請黃柳霜在他執導的影片《人生》中出任角色,并擔綱主演。沉浸在出演主角喜悅中的黃柳霜并不知道,這個主角只是心懷鬼胎的馬歇爾引誘她的第一步,她將一步步走入陷阱之中。
馬歇爾是好萊塢圈子中著名的花花公子,風流成性,女友眾多。他經常給女友們買禮物,開派對,巧言令色,極力周旋。涉世未深的黃柳霜怎么能是這種情場老手的對手,她以為這就是傳說中的愛情,未過多久,她就義無反顧地投入了與馬歇爾的熱戀之中,
然而,那時候美國法律是禁止美國人與華人結婚的,他們之間橫亙著法律的鴻溝,更隔著一份馬歇爾的真心。
黃柳霜一心一意地投入愛情,即使馬歇爾的年齡是自己的兩倍有余且早有妻子,她也不在乎,獨自幻想著能與他“執子之手,與子偕老”,而馬歇爾卻只迷戀于黃柳霜青春靚麗的容顏和迷人的身材,他不會為她付出真心,
一段時間的濃情蜜意過后,馬歇爾就放棄了黃柳霜。他與妻子離婚,并轉身投入了另一個女人的懷抱,隨后與之結婚,留下黃柳霜獨自一人傷心,
那時的黃柳霜還尚未結束學業,她回到學校后,失戀的痛苦讓她難以自拔,她無心在學校學習,決定就此告別校園,完全投入到演藝事業中去,
俗話說,惡人自有惡報,馬歇爾因為好色和酗酒等,終于被好萊塢高層踢出了影視圈。他的演藝生涯從此走入低谷。而此時的黃柳霜則憑借著出色的演技和絕美的容顏,在好萊塢影視圈內越來越受到重視,成為璀璨的新星,
女人的初戀都是難忘的,即使身心受創,她依然難以將他忘記,在一次外出演出回來后,她給他帶來了一個重要的禮物,是一個愛爾蘭女仆贈送的十字架,據說它能帶給主人好運,
然而一切都是覆水難收,黃柳霜再也回不到他的愛情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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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3年,黃柳霜因影片《漂流》又迎來了自己第二次愛情,
憑借《人生》中善良母親的形象,黃柳霜走進了大家的視線;更因《海逝》中純情少女蓮花那梨花帶雨的啜泣,使她紅透了好萊塢,眾多記者、作家造訪了她父親的洗衣店,希望能對她進行專訪,甚至有記者形容說,她的雙唇“像是元稹的一首詩,鐫刻在古舊樂府詞本的封面上”,
她也因此引起了好萊塢金牌導演托德.布朗寧的關注,他親自前去拜訪她,希望她在自己的新作《漂流》中擔任主演。
他見黃柳霜的那一天,下著大雨,黃柳霜站在雨中,身上的裘皮大衣已經淋濕,卻沒有絲毫狼狽之色,反而像一只英氣逼人的海豹,
或許是黃柳霜獨特的氣質吸引了他,黃柳霜毫無異議地成了他影片中的主角,
這部影片播出后,有雜志評價說,整部影片空洞乏味,他的精彩鏡頭“是由華人小姑娘黃柳霜展現的,她贏得所有的榮譽,讓死氣沉沉的《漂流》煥發生機”,黃柳霜不僅讓這個乏味的影片生動了起來,也讓這個早已被不睦婚姻困擾已久的布朗寧生動了起來,
于是,黃柳霜再次卷入了已婚男人的生活之中。
他們的戀愛是高調的,他們的關系成了好萊塢圈子中公開的秘密。也許,開始時布朗寧是真的動了心,年輕漂亮,又個性獨立的黃柳霜,讓在婚姻中痛苦掙扎的布朗寧仿佛看到了一抹絢麗的彩霞,頓時讓他的心明亮了起來。
米高梅公司的經理科恩也說:“他們相愛了。”朋友們同樣對他們給予了祝福。但也有好事者說,布朗寧喜歡追求新鮮刺激,他和黃柳霜約會就是為了追求刺激。
再一次讓好事者說中了,布朗寧與黃柳霜的愛情,并沒能維持多久。隨著初相逢時的那份新鮮感逐漸褪去,布朗寧也漸漸對她失去了興趣。再加上布朗寧妻子得知此事,惱羞成怒,也讓他們的關系難以維系,
在演技上聰明絕頂的黃柳霜,在愛情上卻是白目,一次次被愛情傷害,卻又一次次毫不猶豫地做撲火的飛蛾,向著自以為是愛情的燭火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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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7年,黃柳霜先后參演了《正直先生巴格斯》《逐出家門》《為什么女孩們喜歡海軍》等影片,雖然都是小角色,但是她卻找到了新的快樂,就是她與影片的攝影師查爾斯.羅塞爾戀愛了。
羅塞爾比黃柳霜年長20多歲,當時已經躋身好萊塢最具創造力的攝影師之列,他們二人相遇時,羅塞爾正在拍攝《日出》。這部經典影片為他贏得第一個奧斯卡獎,也讓他收獲了一個絕代佳人——黃柳霜。
羅塞爾是高貴會的會員,這是一個由一群富商成立的紳士俱樂部,位于洛杉磯北部的鄉村峽谷中,該會會員可以租用土地,修建洋房,
羅塞爾也在此建造了一處宛如仙境的洋房,他在房間內擺滿東方古玩,希望能夠取悅黃柳霜,
的確,他成功了,黃柳霜很喜歡他的設計。相比與馬歇爾和布朗寧之間的戀愛,她覺得在羅塞爾這里找到了真正戀愛的感覺,這一段時間里她都沉浸在愛情的幸福中,
通過羅塞爾的關系,黃柳霜參與高貴會各種活動和派對。高貴會也認可黃柳霜在演藝事業上的成就,將會所的一部分命名為“黃柳霜花園”,后來,又將一種蘭花命名為“黃柳霜蘭花”,一直到多年以后,那里還保留著一間雅間叫作“柳霜堂”,
在這里,羅塞爾還教會了黃柳霜騎馬、射箭、打板球、投飛鏢等技術,讓黃柳霜能夠在高貴會的各種活動中得心應手。
高貴會還有一個重要的用途就是交友,羅塞爾是好萊塢頭牌名媛瑪麗.璧克馥的私人攝影師和朋友,還是德國著名導演茂瑙等人的朋友。憑著羅塞爾的英國背景和他與眾多旅美德國人的關系,黃柳霜為自己進軍國際影壇掃清了障礙。
然而,他們終究不是一路人。由于不同的國籍,和當時國際上對華人的歧視等諸多原因,他們最終還是分道揚鑣了,
不同的是,這一次終于不再是黃柳霜純粹的單方面感情付出了。也許是多次的傷害讓她成熟了,她不再傻傻地只知道付出,而是懂得從中獲利。她付出了感情,同時也獲取了一部分資源,為她今后的影視生涯又開拓了一條新路。
當然,羅塞爾的離去,她依然傷心。因為她和天下所有女人一樣,看似外表獨立又堅強,內心深處卻極其柔弱,渴望著一份被溫柔以待的愛情,可是她卻從未得到過,
于是在1931年底上映的《上海快車》中,她通過所飾演的大陸妓女惠菲之口在劇中獨白:
“很久以前,我全心全意地深愛過,他也愛著我。一天夜里他賣了我,只為了不到200美元。愛真美好!啊!我們相愛時是多么的沒頭腦,但總有一天我會偶遇我的愛人。復仇的滋味多好啊!我多么期待那一刻,”
那是惠菲的獨白,也是黃柳霜的獨白,字里行間充滿了對馬歇爾、布朗寧以及羅塞爾等負心漢的怨恨,
這也是那個時代所有好萊塢華裔女星的悲哀,是黃柳霜不甘屈服于命運的吶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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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0年冬天,因好友維克滕的引薦,黃柳霜結識了紐約城中一個由多才多藝、家境殷實的都市化人群組成的圈子,這個圈子中的人沒有種族偏見,也不畏懼異國愛情,就像歐洲流行的自由派沙龍,
在一次派對上,黃柳霜遇到了英國廣播公司《廣播時報》的節目制作人埃里克.馬施威茨,
那一天,馬施威茨來得稍晚,他敲門進來時,開門的是一個年輕的女子,一件簡單的白襯衫,皮膚白皙,身材苗條,舉止優雅。在推門的那一刻,他就被眼前的女子震驚了。
馬施威茨回到倫敦后,黃柳霜的一顰一笑卻猶如生了根般在他心中瘋長,他無法忘記她。當時,他與妻子赫米奧娜.金戈爾德的婚姻早已出現裂痕,搖搖欲墜,于是在幾年的糾結掙扎后,他再次飛往洛杉磯,去見他心中的女神。
此時的黃柳霜正在英國倫敦,得知馬施威茨要來美國,她馬上結束倫敦的行程,趕回美國,
馬施威茨到機場后,避開了米高梅制片公司的接機人員,悄悄與黃柳霜會面。黃柳霜為他找了一家設施很好的酒店,他們像一對新婚夫婦一樣,在那里度過了幾個月的浪漫時光,
他們一起在圣莫妮卡的沙灘上漫步;一同參觀圣莫妮卡美妙絕倫的賽馬場;一起在“棕泉市沙漠里的綠洲”游玩。黃柳霜憧憬著能和他白頭偕老,因此還帶他見了自己的家人,希望得到家人的認可和祝福。
之后,黃柳霜又帶他參觀了好萊塢,馬施威茨在好萊塢附近建造了一座小房子,成了他們的安樂窩,這所房屋后來成了該市外來英國人的落腳處,
馬施威茨介紹黃柳霜認識了自己的好友吉爾古德,一位優秀的作家,雖然吉爾古德不喜歡好萊塢,卻對黃柳霜贊賞有加。他們三人也經常一起在附近參觀游覽、就餐、喝咖啡,
黃柳霜為了資助大陸和西班牙的孩子,在一家名叫“It”咖啡館舉辦了一場午餐慈善會,馬施威茨和吉爾古德也與她一同在那里共進午餐,
幾天后,馬施威茨和吉爾古德又到黃柳霜的公寓接了她一起到佩莉諾餐館就餐。之后,他們出發前往可可豆兒小樹林夜總會,在觀看埃德加.伯根和查理.麥卡錫在夜總會的表演后,黃柳霜帶著他們去了一家位于鬧市區的小咖啡屋,在那兒觀看一個小男孩表演的小把戲,
黃柳霜在與馬施威茨的交往中終于找到了真正戀愛的感覺,他們就像兩個情竇初開小男生小女生,一起玩耍,互相分享自己認為美好的東西,沒有利用、沒有偏見,真心地相互對待。
他們的愛情就像席慕蓉詩中所寫,“我一直想要,和你同行,走上那條美麗的山路,有柔風,有白云,有你在我身旁,傾聽我快樂和感激的心。”
他們只要相伴而行,只要互相傾聽,就滿足了,
所有人都會以為,黃柳霜終于找到了愛情。可是大家又錯了,生于英國長于英國的馬施威茨,終究不屬于這里,一次次浪漫激情過后,他想回家了,他想回到妻子身邊。
黃柳霜送他們到機場,雙方都有一絲難過。后來馬施威茨曾寫到,“她是我最珍愛的人,亦師亦友,她是一件瓷器,對我笨拙的雙手而言,是如此的嬌弱,登機的鈴聲響起,語無倫次地說著道別的話,猛然間,我從成堆的朱古力和賽珍珠的小說中抬起頭,眼中噙滿淚水”。
黃柳霜再一次與愛情擦肩而過,留下一地傷心,昔日的歡愉仿佛只是一場花雨,曾經姹紫嫣紅,轉瞬間繁花落盡,只剩下空空的樹枝在風雨中蕭瑟。
他們在之后的數年里,打了無數的越洋電話,寫了無數封信,但千山萬水的距離和戰爭讓他們余生再未相見,
這個黃柳霜口中“生命中的摯愛”,就這樣在她的生命里消逝了,只留下她孤獨地走完余生,
在愛情里,女人永遠是那個最傻的人,癡癡等待一場浪漫的愛情,卻不知,他的心早已遠走他鄉。
文 | 初釀
妳除了青春一無所有,卻想永遠擁有能擁有所有的男人,怎么可能有好結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