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人也關注身材管理、女性吸煙和反季節蔬菜

有段時間,學者王宏超的兒子一提到上幼稚園就不樂意,兩歲多的孩子沒有午睡習慣,幼稚園又有午休規定,每天被迫在小床上輾轉反側兩個半小時,實在太難受了,

在絞盡腦汁哄孩子上幼稚園的過程中,這位上海師范大學部人文學院的副教授突然意識到,兒童的時間觀念和成年人不一樣,兒童生活在當下,當下不困就不用睡,下午困了再去睡;成人的時間概念背后有籌劃意識,午睡是為了下午精神更好,是由未來來決定現在的一切。兩者想問題出發點不一樣,才出現了這個“沖突”,

而成年人在究竟是否應該午睡這個問題上,自古也有分歧,比如孔子批評宰予“晝寢”,不拘小節的邊韶則喜歡晝眠,還有好些古人,寫過不少關于晝眠的詩。一下子,這些文獻碎片紛紛從遠古的隧道里跳了出來,圍繞兒子的生活細節串成一條線,王宏超覺得午睡這個話題其實挺有意思,于是就著手整理資料,有了想寫點東西的沖動,“這也是我這本書的整體寫作邏輯,從一個個觀察到的生活現象出發,回到歷史或者審美、思想層面來,發現過去和現在的聯結。”

就這樣,王宏超寫下新書《古人的生活世界》,并于最近出版。

較少被關注的古代生活史

去年,現象級網劇《長安十二時辰》熱播,觀眾除了被充滿懸疑而又緊湊的故事情節吸引,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馬伯庸結合史料和考古發現,在原著中如《清明上河圖》般最大限度地還原了開元年間長安城的原貌,以及當時各色人等的生活,滿足了觀眾對盛唐生活的想象,另一部網劇《清平樂》,雖然在劇情和口碑上不及《長安十二時辰》,但因為對北宋仁宗年間的服飾、官銜等都有高度還原,一路也有不少粉絲追隨。


網路平臺的放大,還有影視劇的熱播,都助推了公眾對古代生活場景想象的需求,近年來也出過一些相關主題的暢銷書,比如一版再版的《古代人的日常生活》,作者是東北師大附中歷史老師王磊,他的另一個身份是抖音大V“講歷史的王老師”,王磊的寫作動力源于學生對古人生活感興趣,但課本上又不講這些內容,他把《古代人的日常生活》放到抖音上后,累計播放上億次,《清平樂》上映后,歷史作家吳鉤的《風雅頌:看得見的大宋文明》銷量也明顯提升,

遺憾的是,對此非常熟悉的學術界,長期以來關于古代生活史方面的著作并不多,即便有所涉獵,也都是寫成門檻更為高深的學術著作,相比之下,2015年出版的《大陸古代生活史》系列叢書,還有王宏超的這本《古人的生活世界》,是少數走出象牙塔的寫作。

在《大陸古代生活史》系列叢書的序言里,學者莊華峰說,社會生活史“與政治史、制度史、經濟史等研究領域相比,其成果還是相對單薄的”,原因有多方面,“但與人們的治史理念當不無關系”,同時他呼吁學者的研究應該“接地氣”。

“主要是很多學者研究重點不在這些方面,有人會覺得題目太小了,就是皮毛或者細枝末節,學術界還有人批評說這是學術研究碎片化”,王宏超也說,盡管社會生活史有時在西方也面臨這種批評,但他對“碎片化”一說持保留意見。因為不管是歷史研究還是學術研究,很多時候都是依賴于發掘出類似上官婉兒墓志銘這樣的“碎片”來突破,一些重要的歷史環節才得以被拼接上,學者從細節中看到背后宏大的歷史,“從小地方進入反而會更加貼近地去觀察歷史”。

用現代視角重新打量古代生活

王宏超本來是研究美學和文藝理論的,“按照學科來說,就是美學思想史等內容,研究的主要是精英的經典文本”,但十多年來研究下來,有時難免感到枯燥。作為消遣,他會看些新文化史和生活史方面的書,“這些書常常會讓我感受到理論和考證之中較少具有的鮮活的歷史細節、溫潤的生活激情和雅致的人生趣味”。

現在,開始進入關注度不那么高的古代生活史研究后,他感覺像是走上一條林間小道,人煙雖然稀少,卻看到很多不曾被注意的獨特風景,


比如不少現代人都離不開眼鏡,有一天他就突然腦洞大開地想到,玻璃眼鏡片是明朝末年由傳教士帶入大陸的,古代早期沒有眼鏡,照明條件又差,古人近視后怎么辦呢?于是他開始查閱史料,將眼鏡在大陸出現前后的歷史都爬梳了一遍,尤其專門寫了一段眼鏡因為來自西洋而遭到乾隆皇帝抵制的往事,

正因為乾隆皇帝態度如此,所以直到溥儀宣布退位,蝸居在紫禁城做“小皇帝”,那股對眼鏡的反對力量依然還很強大,這一點在溥儀和其英文老師莊士敦的回憶錄里都有涉及,電影《末代皇帝》中還圍繞這個事情,展開溥儀與幾位老太妃之間的戲劇沖突。

另外,王宏超還談了古人怎么看待“身材管理”,也就是怎么看待肚子和體型;還有關于女性吸煙、反季節蔬菜如何導致朋友反目……可以說,《古人的生活世界》的寫作為王宏超在傳統的美學研究之外打開一扇新大門,發現太多古代生活細節值得現代人重新挖掘和審視,“窮盡一生都寫不完”。

“我只能選些自己最感興趣的來寫。”在上海師范大學部附近的一個咖啡館里,王宏超打開隨身攜帶的筆記本電腦,里面有好幾篇他正在寫的古代生活史新文章,比如禿發危機、巫術、十二時辰、夜生活等,都是現代人感興趣的話題,但是帶著現代視角重新挖掘和打量,歷史一下變得親近和鮮活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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