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有句俗語,開門七件事,柴米油鹽醬醋茶。
前面六樣對于古代的老百姓來說是生活的必需品,但為何“茶”能與這六種必需品并列呢?今天我們便通過《金瓶梅》這部奇書,來看看茶在古人的日常生活中發揮了怎樣的作用。
根據學者統計,《金瓶梅》中總共有六百二十九處提到了茶,這種情況在任何小說中都是較為罕見的。《金瓶梅》是一部世情小說,講的都是市井中人間發生的世俗之事,所以其中自然少不了時人的飲茶風俗。
首先,便是以茶來刻畫人物,
金瓶梅里出現的角色,足有八百多個,除去那些沒有什么戲份的配角,每個主要人物都有鮮明的性格,他們在書里一亮相,每個動作、每個表情都能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金瓶梅的作者蘭陵笑笑生,經常會借助茶事來刻畫人物性格,
第十二回,西門慶來到妓女李桂姐處喝酒,當時陪同他的有應伯爵、謝大希這些狐朋狗友。妓女李桂姐見貴客臨門,便開始準備茗茶:
“只見少頃鮮紅漆丹盤拿了七鐘茶來,雪綻般茶盞,杏葉茶匙兒,鹽筍、芝麻、木樨泡茶,馨香可掬。每人面前一盞。”
從“少頃”這個時間描寫上,我們可以看出李桂姐定是個懂茶之人,所以家中才會常備開水茶具,準備起來并沒有花費太多時間。
對于現代人來說,泡茶并不是什么麻煩事。只需要將開水澆在茶葉上,講究點的茶客會進行洗茶,除此無他,誰能想到古人喝茶竟能喝出這么多講究,泡茶時還得準備鹽筍、芝麻、木樨這些玩意。應伯爵見到茶之后,便開始溜須拍馬,向諸位好友說起茶的諸多好處:
“這細茶的嫩芽,生長在春風下,不楸不采葉兒楂。但煮著顏色大,絕品清奇,難描難畫。口兒里常時呷他,醉了時想他,醒了時愛他,原來一簍兒千金價,”
一句話,便將應伯爵這個小人物的性格突顯得淋漓盡致,應伯爵為什么這樣夸茶?他是有深意的,此人懂得揣測人心,深知好友西門慶的喜好,
在這段話里,他將妓女李桂姐比作茶葉的嫩芽,有千金之價。應伯爵得以借這茗茶,用來討好西門大官人和李小姐,難怪在《金瓶梅》這本書里應伯爵的戲碼相當多,西門慶的身邊根本缺不了他。
第三十五回,西門慶在交際應酬時請白賚光和金吾衛提刑副千戶喝茶時的場面就頗為耐人尋味了。白賚光是清河縣十大狐朋狗友中的一員,西門大官人的把兄弟。因為拜把兄弟的茶酒會難以為繼,所以白賚光找上門來,想要請示西門慶,
不過,這時的西門慶已飛黃騰達,早已不是白賚光這樣的小人物所能高攀的了,
西門慶剛出場時,還只是個從老爹手中繼承生藥事業的小生意人。現如今西門慶通過蔡京的關系,已經買到了五品金吾衛提刑副千戶,是正經八百的體制內人員,與白賚光這樣的小人物當然要劃清界限。
以前狐朋狗友相聚的茶酒會,西門慶已經不愿摻和。這次讓白賚光進門,也頗為勉強。西門慶看到進門的白賚光穿著十分不得體,一副寒酸的模樣,丟盡了自己的臉。他支支吾吾地應付著,也沒叫小廝準備茶水。
西門慶與白賚光扯皮時,他擺出十足的官架子,讓人難以想象這就是那個游手好閑的西門慶,與白賚光聊了半晌,西門慶口干舌燥之后,這才想起讓來安兒把茶水端上來,
正當此時,西門慶的頂頭上司,夏提刑登門造訪,貴客臨門,白賚光這樣上不得臺面的小人物只能回避到后房。西門慶人模狗樣地迎出來,與上司敘禮,兩人還在客套著,棋童兒就已經把茶水端上來了,
夏提刑和白賚光,都是登門造訪的客人,然而。西門慶卻予以區別對待,足見西門慶是個趨炎附勢的小人,得志之后,他便開始嫌貧愛富,早先混在一起的好哥們也不愿再搭理。即便是西門府上的小廝亦是如此,白賚光來了他們便反應遲鈍,夏提刑來了他們便立即上茶。
小廝是否勢利眼,實則取決于主人。饒是小廝已經小心翼翼地按照西門慶的意思辦事,但西門慶卻依舊不滿意。因為小廝從一開始就做錯了,壓根就不該讓拿不出手的白賚光進門!就因為小廝放白賚光進了家門,轉天便挨了西門慶的一通毒打。
其次,還有以茶來交代情節。
《金瓶梅》中的重大事件,無一例外,都穿插著茶事活動,
例如:西門慶與孟玉樓的邂逅,就是通過茶來完成的。在與俏寡婦相親的過程中,西門慶在喝“金柳丁茶”,在品茶的過程中,西門慶心里已經算計好一切,于是乎孟玉樓便進了西門府,成了西門慶的三姨太,
西門慶被潘金蓮迷得五迷三道,也是因為受王婆牽引,在茶樓中喝了些帶有暗喻性質的茶湯,所以才與這“老豬狗”設下圈套,勾搭潘金蓮,謀害武大郎。
第七十五回,正在吃茶的申二姐被龐春梅趕走了,隨后便引發了吳月娘與潘金蓮之間的爭吵。
第八十二回,西門慶已一命嗚呼,一家子女人正面臨命運的抉擇。龐春梅上樓取茶時,撞見了潘金蓮與陳敬濟之間的不倫奸情。為了掩人耳目,潘金蓮將龐春梅拉下水,最終引發一系列禍事,以至于后來,龐春梅被賣給守備府,成了守備夫人,
雖然。茶事對推動情節的幫助不大,但許多重大情節都與茶事有關,可見飲茶在時人日常生活中的比重很高。
再者, 則是以茶來暗喻代言。
《金瓶梅》里寫了不少茶與佐料的故事和寓意,用茶來指代一些事。最精彩的,莫過于第五回王婆以茶代言的部分,因為一起以外,西門慶看見了窗欄上的潘金蓮,一時間無法自拔,于是乎,西門大官人便來到王婆的茶坊,向這個拉皮條的老東西打聽情況,
西門慶第二次去王婆家的時候,王婆便開始給他推薦茶葉:
“大官人,吃個和合湯如何?”
和合湯雖然名為“湯”,但卻是一種甜茶,雖然筆者沒有喝過,但想來應該和現在的油茶面差不多。和合湯的做法和味道并不重要,關鍵在于“和合”二字。所謂“和合”,說的就是夫妻相扶,和諧美好的意思。
西門慶聽罷,立馬心領神會地說道:
“最好干娘多放點甜些,”
不論是《金瓶梅》還是《水滸傳》,王婆這個人的身份頗有意思,在古代,這樣的老太太著實有不少,她們從事著名為“六婆”的勾當,平日里替人說媒接生,有時也干些拉皮條的事賺取外快。王婆這個虔婆的職業水平相當高,她端著和合湯表示自己愿意撮合西門慶與潘金蓮,讓大官人早點抱到心愛的美嬌娘。
翌日,西門慶再次造訪,詢問王婆事情推進的情況如何,這時王婆并沒有心急,而是端出一碗稠茶,暗示西門大官人不能心急。西門慶在慢慢品嘗稠茶時,領會了王婆的深意,此事正在醞釀和籌劃中,急是急不來的。
最后,以茶來傳遞感情。
西門慶與潘金蓮的奸情出現在《金瓶梅》的前半部分,兩人在王婆的撮合下水到渠成,就差一層窗戶紙沒有捅破,西門慶已知潘金蓮對自己有情意,恨不得馬上就能成就好事。
有時感情這東西,越是到了關鍵時刻,越怕掉鏈子。若是無法在關鍵的時機推進感情,那么這樁美事便會錯失良機。西門慶這個急色鬼不懂其中的門道,險些壞了好事,所以王婆便主動為二人捅破最后一層窗戶紙,
王婆端了兩盞茶,其中一盞遞給西門慶,另一盞遞給潘金蓮,隨即說道:
“娘子相待官人吃些茶,”
說完這句話,王婆便在臉上摸了一摸,示意西門慶時機差不多了,
有句古話叫“酒是色媒人”,但很少有人知道前面還有句“風流茶說合”。這風流茶,便是男女之間由茶來傳遞感情的媒介。如果說酒是催情藥的話,茶便是聯絡感情的情詩情信,正所謂,“由食而迷色”,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西門慶與潘金蓮之間的奸情,是借助茶來推進的。后來西門慶來到孟玉樓家里,兩人的感情發展也借助了茶葉。當時孟玉樓端出的,便是“福仁泡茶”。有了這兩次的經驗,西門慶在偷情這件事上更加輕車熟路了,
去李瓶兒家中時,西門慶與李瓶兒品茶話閑情,到了與王六兒幽會時,兩人又共飲“胡桃夾筍泡茶”。還有在妓女鄭愛月家中喝到的“斟上苦艷艷桂花木樨茶”,同樣讓西門慶記憶深刻。喝完了茶,感情傳遞得差不多了,于是便輪到酒這一劑催情藥了。
這在《金瓶梅》的世界里,幾乎成了偷情的“慣用套路”。
參考資料:
【《水滸傳》、《金瓶梅》】
柴米油鹽醬醋茶,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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