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英國在進行工業革命的時候,我們的皇帝在巡游江南

大陸近代的衰落是歷史學上一個有意思的課題,長久以來,“華夏中心”、“華尊夷卑”的觀念深入人心,在各個領域大陸也是遙遙領先,13到14世紀的義大利旅行家馬可波羅,描繪了一個超乎任何歐洲人想象的東方繁華國度,

當時我們的城市譜寫著盛世華章:

超過百萬人口的大城市、通宵達旦的市場、不絕如縷的游人、各種新興的金融機構……

而歐洲當時所謂的“大城市”倫敦、巴黎等,僅僅只有幾萬人口,城市到處充斥著垃圾和骯臟,

就是這樣一個曾經遙遙領先的“天朝上國”,在19世紀卻毫無預兆得淪落為飽受欺凌的“東亞病夫”,短短數百年間究竟經歷的怎樣的變故?

這其中,很多的細節頗值得我們玩味。

工業革命


一、盛世的幻景

清軍自入關以來,一路南下連戰連捷,消滅了南明和農民軍,拿下政權后又收拾了三藩,解決了周邊少數民族問題,一舉穩定了大清的基業,

全社會上上下下,都在全力營造著“盛世”的氛圍,

皇帝形容自己的國家“勢當全盛、府庫充盈”;

大臣們的各種奏章,也無不為國家的繁榮大唱贊歌;

社會上的文人雅士們搬弄出各種“盛世華章”,大受追捧;就連新出的人口,也被稱作“盛世滋丁”。

《戰國策》里有個寓言,叫做“三人成虎”,意思是說的人多了,謠言也會被當作事實,康雍乾之際的清朝,真的就是一片歌舞升平嗎?

在研究古代社會經濟發展狀況時,常常將人口數量作為重要衡量指標之一。由于明末的戰亂,到清世祖順治九年,全國人口僅剩1.2億;

到了“康乾盛世”的清圣祖康熙三十九年,全國人口也僅有1.4億;

一直到清高宗乾隆六年,才達到1.5億人口。

古代百姓


很多明清史專家對明朝的人口也進行了推測,何炳棣、葛劍雄、曹樹基,包括英國經濟學家安格斯·麥迪森等,都認為明朝萬歷年間的人口,在1.5到2億人之間。也就是說,康乾盛世的大部分時間里,人口數是少于明代巔峰值的,

從社會經濟狀況來看,康乾盛世也并非宣揚的那般輝煌。即使清朝中期“人口大爆炸”,但依然是“國富民窮”。“清初蜀中三杰”、 “四大著名啟蒙思想家”唐甄就這樣描述康熙四十年時的情形:

清朝立國已經五十余年,卻更加貧困,農業、手工業、市場交易等全都呈現出頹廢的趨勢。

社會貧富分化巨大,窮人只能給富人為奴為妾,中產之家常年賺不到錢,貧困之人遇到災難,就會凍餓死。這樣的慘狀,與“盛世”的定義真是非常不符,

從科技實力上對比,康乾盛世未必好于明朝,明代有專門研制新式火器的機構,并鼓勵創新發明,一時間如《神器譜》、《銃圖》、《恭進神器疏》、《防虜車銃議》等新式技術理論書大為流行,

神機營


明朝創建了世界上第一支“熱兵器”部隊“神機營”,不僅有各式火銃,還裝備了西洋大炮“佛郎機”,明軍巔峰時火器裝備超過60%,有火炮近4萬門,

而清朝為了杜絕民間的反抗,禁止發展火器,對各種新的科學技術也是諱莫如深,開了歷史的倒車,乃至到了清朝末年,左宗棠率軍收復新疆時,半路挖到了明朝的開花炮彈也不禁扼腕嘆息:“若此炮彈不失傳,焉能讓洋人如此囂張!”

所謂“康乾盛世”縱比比不過明朝,橫比歐洲諸國,差距則更加明顯,

18世紀60年代,英國興起了以蒸汽機為代表的第一次工業革命,圈地運動解放了大批勞動力,資本主義的原始積累悄然展開,各項新科技、新技術如雨后春筍般興起。

而同一時期的大清,乾隆皇帝正帶著母上大人、后宮佳麗一起巡游江南,花了國庫的一半以上的銀兩,驚動整個長三角富庶地帶,換來“石頭城一西臨望,千古興亡慨嘆中”的詩句,卻不知外面世界已經天翻地覆,

乾隆


二、通商與覲見

1793年的9月,英國使節馬格爾尼乘坐商船來到北京,見到了年近60的乾隆皇帝。

隊伍中有科學家、有藝術家、醫生等,所攜帶物品的有天文地理儀器、精良的武器,以及車輛、艦船的模型,可以說是一個微縮版的近代英國工業文明“寶庫”,然而這些卻絲毫提不起乾隆皇帝的興趣,

馬格爾尼對于通商的請求,也因為他“拒不下跪”而談崩,那個年代的大清,就像一個垂垂老矣的人,對一切都已經變得索然無味。

早在一百多年前,清朝已經在“開放”與“保守”之間做了選擇,早在順治十八年的1661年),清朝為了防止沿海鄭氏政權,實行了極其嚴厲的“遷界令”,尤其在福建、兩廣沿海,將所有沿海15里以內的居民全部遷走,人為制造了沿海“無人區”,

一直到1684年臺灣設立一府三縣,幾十年間沿海商船盡毀,海洋貿易回到“石器時代”。“閉關鎖國”帶來了無法抹滅的傷痛,清朝無可避免得墮落為一個保守、陳舊、腐化、墮落的國家。

清軍


在文化上同樣如此。正當歐洲文藝復興、思想啟蒙運動如火如荼,各種新思想碰撞出各種火花,清朝卻興起了“文字獄”,對社會上最精英的讀書人階級進行諸多限制,甚至打擊迫害,

科舉上實行八股文,鼓勵社會上的文人拘泥古制、因循守舊,實行病態的社會統治。在這種僵化的機制下,國家雖然號稱“盛世”,卻是老態盡顯,可謂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一些目睹了所謂“康乾盛世”的英國人也得出這樣的結論:

清朝的工業和科技,和歐洲國家比起來,簡直就是幼稚園水準。

這個國家的士兵普遍缺乏勇氣,戰斗意志薄弱,馬戛爾尼將清帝國形容“一艘破爛不堪的頭等戰艦”,它之所以在一百多年內沒有沉沒,是因為他比周圍的船只個頭更大而已。

戰船


三、榮光的散盡

距離乾隆去世僅僅過了40年,英國人的巨艦就已經架在帝國的門口,發出震耳欲聾的炮聲。

數千英軍幾乎兵不血刃,打得這個“盛世強國”滿地找牙。曾經令清帝國驕傲的騎兵部隊,也在與英法聯軍的對峙中消耗殆盡,這時人們才清醒:所謂的強盛,不過是我們糊弄自己的文字游戲罷了,

當時的有識之士也在尋找突然落后的根源,李鴻章、左宗棠等一批洋務派,提出了“中學為體、西學為用”的口號,認為我們泱泱大國,只不過在技術上稍稍落后,開展所謂“師夷長技以制夷”,仍然力主保留曾經的封建制度。

洋務派們竭盡全力購買西式裝備、編練新式部隊,建立起亞洲第一、世界第九的北洋海軍,然而誰都沒有料到,苦心經營的“強大艦隊”不過是夢幻泡影,在1894年的甲午海戰中,被鄰國日本以不大的損失擊潰。

甲午海戰


這個早于我們幾十年實現“明治維新”的弱邦,現在已然變成了強敵,清朝最后的遮羞布,也被無情地扯下。

這種衰落的悲劇在于,我們仍然沉浸在虛假的繁榮之中,為統治階級歌功頌德,全然不知道外面的世界的進步。

其實這種變化是早有預兆的:明末清初時,一幫海寇跑到了越南北部灣,組建了一支海上部隊,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這支“雜牌軍”竟然在技術、裝備、數量上,都遠勝于“大清水師”,逼得清庭官軍一度不敢出海緝寇。

這種本應令統治階級警醒的事件,卻被淹沒在歌舞升平的浮華之中,不被任何人提起。

英軍入侵


四、歷史的審視

對于清朝,我們總是五味雜陳,

相較于遙遠的漢唐,我們今天的文化,更多承襲了清代的衣缽,我們的語言、行為、儀式、習俗,不管你承認不承認,都是來自于這個朝代。

曾經我們戲謔說,“唐在日本,明在韓國,清在大陸”,也不無一定道理。

我們對于清朝是極度包容的,盡管入關后給華夏帶來了災難,我們還是在歌頌他、美化他,當年“留頭不留發、留發不留頭”一紙文令,令整個寬衣博帶、翩翩儒雅的漢人,不得已都留著“金錢鼠尾”的發辮:全頭剃光,只留下金錢面積大小的頭發,像老鼠尾巴一樣拖在后面,

如今的“清宮劇”不僅在形象上各種改良,劇情上也是大加鼓吹,構建出一個千年不遇的“盛世奇觀”,

如今很多年輕人,將嬪妃、貝勒、格格、阿哥奉為精神偶像,崇拜著他們的癡情說愛、后宮爭斗,殊不知,這些只不過是整個歷史、整個國家最極不起眼的一隅,多少悲歌慷慨、舍生取義的仁人志士,卻被湮沒在歷史的滾滾洪流中,不被我們今人所知。

國家的興衰是各種因素共同造成的結果,一時的成敗并不能說明什么問題,但是,對于歷史的正視是我們應該嚴肅對待的。

“以史為鏡方能知得失”,倘若我們了解的歷史,都像“清宮劇”或者“抗戰神劇”一樣荒誕不羈,那么所謂樹立正確的人生觀、價值觀,也只能是虛幻的空中樓閣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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