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在十年的一個夏夜,我去往赫爾歷史中心,想要看看比菲利普·拉金更有名的其女友莫妮卡·瓊斯的照片,對于這件事兒我所記得的是——我覺得自己鬼鬼祟祟地,像個竊賊,還是個一心想洗劫裝有內褲的抽屜的竊賊…但當我打開了第一本相冊瞥了一眼后,我瞬間就明白了,這些照片完全就是用來欣賞的。圖片上的女人既是模特,又是愛人。
在這些照片中,我最喜歡的一張拍攝于1960年,照片里瓊斯蜷縮在一個扶手椅上,穿著一件毛衣和一條黑白條紋緊身褲。她看起來就像《Vogue》雜志里出現的絕美畫面。這讓人很難想象她是和鏡頭背后那個——穿著單調的雨衣,騎著腳踏車(上面還帶著腳踏車夾)的男人共同走出來的樣子。
但是她確實跟他共同出現了,通常情況下還穿著高跟鞋,1947年,她和拉金在萊斯特大學部相識,在那時她是英語系里唯一的的女職員,而他是一名圖書管理員助理。三年后,他們結婚了,這場婚姻持續直到拉金1985年去世(瓊斯比他多活了16年),但是,這段關系幾乎從一開始就飽受折磨,當拉金在1955年將《較小之欺詐》(The Less Deceived)獻給瓊斯時,這是一種贖罪之舉,也是一種忠誠之舉,
在此前一年,拉金的朋友金斯利·埃米斯(Kingsley Amis),幾乎不加掩飾地把瓊斯描繪成《幸運的吉姆》中的瑪格麗特·皮爾——在當代讀者眼中,這是一個潑婦。并且拉金也認同了,說他提供給了金斯利一些相關的細節。瓊斯盡力讓這些諷刺變得輕松一點(她說,其中一些真的很有趣),并決心為拉金開脫(我絕不相信你會這么奸詐)——但是,一切都已成定局。她壓制住自己的憤怒和失望,總是選擇向前看:如果不是為了共同的未來,那也是為了下一次見面。
《拉金寫給瓊斯的信》(Larkin’s letters to Jones)于2010年出版,其中透露了這對夫婦無休止的情感沖突,也記錄了他們的相互吸引,這可比《拉金傳》內容要豐富得多,然而,即便在這本書中的觀點,也是片面的:因為瓊斯寫給拉金的數千封信件被保存在牛津大學部的博德利圖書館,無人閱讀。
學者約翰·薩瑟蘭(John Sutherland)是瓊斯曾經最喜愛的學生,在他的新書中,這些信中的內容被加了進去:他把信中的回憶和傳記內容混合在一起(有點古怪),獻給它們的館長朱迪斯·普利斯特曼博士。
但有一個問題,薩瑟蘭喜歡甚至愛過瓊斯,想要幫她恢復名聲,但是她被嘲諷得太過頭了,讓她恢復名聲幾乎不可能,(嘲諷瓊斯的人比如馬丁·艾米斯,很久以前在與她會面后,他稱她為「全力以赴的摔跤手」)
薩瑟蘭對這些嘲諷的攻擊,就像拿著一根棍子沖向了一個龐然大物,瓊斯是一個種族主義者,一個反猶主義者,一個情緒化的受虐狂,一個酒鬼,
在這種情況下,傳記筆者的工作也無法讓他寫的主題獲得尊敬,但她唯一出名的就是她的教學成就(然而,她拒絕以個人身份發表學術作品,這對她的職業生涯造成了致命的傷害),以及她像常春藤一樣緊緊地纏住了拉金,即使你理解她面對的是什么——厭女癥、內在的性別歧視、酗酒——她不是即將從灰燼中崛起的鳳凰。
瓊斯是一名工廠裝修工人的獨生女,在塞文河畔的斯托爾波特長大(盡管她從母親那里繼承了威爾代爾的血統;她唯一擁有過的房子是赫克瑟姆附近一間潮濕的周末小屋)。即使以第一名的成績從牛津大學部畢業,但在當時地位相當低下的萊斯特大學部就職,是她能找到的最好的工作,她將在那里度過她的職業生涯,
大家都說她是個生動的演說家。但是她的品味陳腐而淺薄:她喜歡喬治·克拉布和沃爾特·司各特;她尤其討厭喬治·艾略特和現代主義。離開了部門后——她的同事們充滿了嘲笑和性別歧視,她的主要興趣是板球、杜松子酒和菲利普·拉金,
然而,拉金卻從來都是超然的,你可能會說,他是一個冰窖,他甚至不會和她住在同一個城市,并且,眾所周知的是,他一直在欺騙她,他和他在赫爾的同事梅芙·布倫南(Maeve Brennan)的長期戀情尤為讓她痛苦,甚至讓她發瘋。
但是,盡管他可以殘忍地滿不在乎,也可以怯懦和糊涂,但薩瑟蘭說瓊斯有著她的執念——著有半塊面包總比沒有面包好。為了確定這一點,薩瑟蘭曾暗示拉金對她施加了強加控制,他故意忽略了他們之間的距離,她的經濟獨立,最重要的是,她始終堅信生活中有拉金比沒有拉金更好。
我從不相信只有女人才能寫女性傳記,而這正是薩瑟蘭在后記中擔心的(為了證明他沒有說錯,他告訴我們,他曾把自己的草稿給簡·米勒(Jane Miller)和羅西·博伊特(Rosie Boycott)等女權主義者看。
可能女性傳記作家會太過膽小害怕描述出真實的瓊斯,或者對她更有同情心,但這無法確定。瓊斯并不是第一個如此墮落并且聰明又漂亮的女性,還能接受然后升華自己的生活狀態;想想西蒙娜·德·波伏瓦(Simone de Beauvoir)和讓-保羅·薩特(Jean-Paul Sartre)的關系,或者西爾維婭·普拉斯(Sylvia Plath)和泰德·休斯(Ted Hughes)的關系,但女性也往往不愿從客觀審視愛情帶給我們精神上的扭曲。因為這種真相往往讓人痛苦又羞恥,
此外,不管目前的壓力有多大,要把拉金變成一個「惡棍」還是很困難的。我常常在想,為什么人們會對一個一生中沒睡過幾個女人的男人如此憤怒,他對婚姻不太感興趣,當瓊斯說她也一樣的時候,他相信了。
有些人將這本書視為一種糾正:讓我們把另一位受到忽視的女性領向光明,但事實并非如此,
如果這個所講述的凄涼的故事,(只要是兩個人之間的感情故事的話),那么它是極端的也同時也將是普遍的,總之,我們對自己的欲望知之甚少,我們總是努力讓自己快樂,我們太容易讓自己陷入困境,
這里有一個提議(如果人們愿意接受的話),那就是,在感情問題上發表評論永遠是一個錯誤。我們幸存下來的不是愛,而是為生存而斗爭的本身。
此乃真女神
她是真的太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