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黑蛋兒
01
1449年7月,正統十四年,瓦剌太師也先率領著軍隊向明朝進發。
消息傳到北京,滿朝文武都很緊張。
經過緊急會議決定,派出駙馬井源去和也先交手,
井源是個很有能力的將領,所有人都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井源前腳剛出發,皇帝朱祁鎮就跟著發布了第二個命令:朕要御駕親征。
所有人都驚呆了:別逗了,你以為打仗是過家家啊?
可朱祁鎮鐵了心:誰也別再說了,我就不相信我還干不過一群放羊的?
兵部尚書鄺埜和侍郎于謙極力勸阻,“力言六師不可輕出”,然而并沒有什么卵用。
結果大家都知道,號稱五十萬大軍(實際大概有二十五萬)的明軍幾乎全軍覆沒。
隨駕親征的五十二名大臣也都死于混戰之中,
明英宗朱祁鎮做了俘虜,
天下震驚。
02
這時候在北京城里主持政務的是英宗的弟弟鋮王朱祁鈺,
八月十八日,朱祁鈺召開御前會議,商討對策,
翰林院一個叫徐珵(后來改名叫徐有貞)說:實在不行咱們就回南京去吧。
于謙當場就發飆了:誰特么再說去南京這樣的話就弄死他,
“言南遷者,可斬也,京師天下根本,一動則大事去矣,獨不見宋南渡事乎?”
于是,大明進入了北京保衛戰的準備當中,
八月二十三日,朱祁鈺又召開了一次會議,
會議的主題很明確:既然要跟也先死磕,那么該如何籌劃,具體方案是什么?
然而誰也沒想到,鋮王朱祁鈺屁股還沒坐穩,有一個人就站了出來,提了一個跟今天的會議絲毫不相干的要求。
這個人叫陳鎰,身份是右都御史。
陳鎰說:如果不是王振這個死太監蠱惑陛下,那么可能會弄到如今這么狼狽的地步?我建議殺了王振的他所有的同黨,滅了他的九族,安撫一下天下人的心,
“振傾危宗社,請滅族以安人心。”
陳鎰越說越激動,最后竟然哭失聲。
這一哭,像是點燃了炸藥包,朝堂上所有的大臣們都開始激動起來,跟著附和陳鎰的建議。
會議現場一片嘈雜~
03
朱祁鈺只是個哥哥臨走前指定的監國,太年輕,他哪見過這種場面,當時就有點發懵:
不是要討論咋對付也先的嘛,現在怎么要殺人了?
想了想,朱祁鈺開始安撫大家:
我看大家的情緒有點激動,要不今天就算了吧,大家早點回去休息,改天咱們再議,
可是大臣們卻沒有一個動身的,所有人都明白:這是耍滑頭啊。改天再說?話都說這兒了,那就得辦,過了今天,誰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么。
畢竟王振勢力很大,雖然他死在了土木堡,可他的黨羽在朝中勢力仍然不可小覷。
朱祁鈺再怎么沒經驗也知道,今天要是不跟這群憤怒的大臣們一個交代,估計自己也下不了臺,
沒辦法,那就按照大家說的辦吧,畢竟這一切都是王振這家伙惹出來的,那就派人去把他的家抄了吧。
派去抄家的是錦衣衛指揮使馬順。
大臣們一聽:開玩笑的吧?誰不知道馬順是王振的死黨?
不行,馬順這小子去我們不放心,讓陳鎰去。
馬順一向囂張慣了,對著群臣就說:都回去吧,該干嘛干嘛去,別在這兒找事了,
不過,他忽略了這群人眼睛都已經紅了,
就在馬順正在張牙舞爪的時候,人群中突然沖出來一個人。
戶部給事中王竑。
04
王竑,字公度,祖籍江夏.
因為祖父在老家犯了事,遷到了甘肅河州,
他的父親王佐,博學多才,曾經跟大才子解縉是好朋友,
他的授業恩師是河州的老夫子周璠,不但學問好,武藝也很精湛。
王竑打小的理想就是“士當希汲黯朱云”。
正統四年(1439年),王竑考中了進士,從此進入了大明官場,
一開始只是在鋮王朱祁鈺的王府觀政——實際上就是實習生,而且實習了整整七年。
直到正統十一年,王竑才到了戶部當了一個給事中的七品小官。
給事中就是專門提意見的,史書上說他在擔任給事中期間“邁負氣節,正色敢言”。
05
回到朝堂,
別看王竑只是個文官,這時候卻爆發出了驚人的能量(本身也有武術的底子),以百米賽跑的速度沖向了馬順,
馬順還沒弄明白是怎么回事,頭發被王竑死死薅住,緊接著臉上挨了重重幾拳。
王竑一邊打一邊罵:你小子以前仗著王振撐腰,現在王振都死了,你還敢牛逼哄哄?你特么不知道害怕嗎?
王竑越打越順手,打到連知識分子的體面都不顧了,一口咬在馬順臉上,生生的撕扯下來幾大塊肉,
馬順疼得哇哇亂叫…
“臥槽,這么刺激?咱也別閑著了吧,弄丫的。”
很快,大家伙一擁而上把馬順圍了起來,拳打腳踢。
不一會,沒了聲音,
當著鋮王朱祁鈺的面,一群平日里文質彬彬的知識分子,居然把錦衣衛指揮使活活打死了,
鋮王朱祁鈺傻眼了,
這伙人平時唾沫橫飛指點江山,哪知道會這么瘋狂?
06
打死了馬順,大臣們還好像沒有過癮的樣子,又把通紅的眼睛瞄上了坐在龍椅上發愣的朱祁鈺。
朱祁鈺嚇了一跳:干啥?
大臣們當然不敢打他,而是提出讓朱祁鈺把王振的同黨叫出來,
麻蛋,雖然我只是個代理皇帝,但好歹也是老板啊,你們當著我的面打死了公司員工也就算了,現在居然還敢威脅我?
朱祁鈺心里那個窩囊,
旁邊的太監金英倒是知趣,他知道現在得順著這群“瘋子”,
金英趕快跑出去找來了王振以前的同伙毛貴和王長隨倆人。
要說這金英也是真陰,
也沒跟倆人說來干什么,連拉帶拽的把這倆貨弄來了,然后一腳把倆人踢到了人群中央。
王竑的嘴角還淌著血,突然看到毛貴和王長隨出現在眼前,哪里還管那多,立即又沖上去了,
很快,毛貴和王長隨也一命嗚呼。
眾大臣還覺得不解氣,又把三個人的尸體拉到東安門外掛了起來。
然后,繼續向朱祁鈺要人。
朱祁鈺感到后脊梁一陣陣發涼:我得趕緊跑。
07
毛貴和王長隨是太監,打死了也就算了,可馬順是錦衣衛指揮使,人家是朱祁鈺的警衛人員,你們把他打死了…
已經失去理智的大臣們根本沒想到后果會有多嚴重,
還好,在場的還有一個明白人,
于謙,
于謙自然明白朱祁鈺這一走后果不堪設想——王振的余黨還有很多,明天悄沒聲的給朱祁鈺打個小報告,今天在場的這些人都得吃不了兜著走,
雖然朱祁鈺還不是皇帝,但是人家是攝政監國,
大不敬啊!
不能讓他走,
于謙立即沖過人群擋住了朱祁鈺:
“殿下,今天這事兒你得給個說法。”
朱祁鈺還處于極度惶恐之中:我給什么說法?
“馬順他們是王振同伙,大家也是為了大明江山社稷考慮,才打死了他們,請殿下下命令宣布今天所有人無罪,”
朱祁鈺也終于醒悟過來:今天這事兒要是沒有一個明確的說法,這個局勢還真是收拾不了的,
于是,朱祁鈺按照于謙的意思宣布所有人都可以原諒。
所有人動手打人的大臣們這時候也才驚醒:臥槽,只顧打得過癮,都忘了自己也在鬼門關外溜了一圈。
既然老板說沒事兒了,趕緊撒丫子跑吧,
但王竑知道,所有人都可能沒事兒,但自己恐怕沒那么容易過關,
王竑讓人叫來了妻子兒女,交代了后事,然后雄赳赳氣昂昂的來到宮里,請求朱祁鈺治自己的罪。
朱祁鈺看著這個“帶頭大哥”,嘆了一口氣:
我知道你是個好同志,就是脾氣太暴躁了,希望你以后能改改,去吧,
08
朝堂一戰,王竑聲名大噪。
于謙一看這小子敢整敢干,現在正需要這樣的人手。
升,給事中這樣的七品小官不符合身份,都察院僉都御史吧。
此時的于謙是兵部尚書,不能直接指揮部隊,
朱祁鈺專門授予于謙“提督各營軍馬”,在京將士統統接受指揮,誰不聽話,可以先斬后奏,
王竑被派去守衛北門,擔負起最重要的京城北門的防務,等于是一口氣連升三級,
王竑也沒讓于謙失望。
北京保衛戰打響之后,王竑和石亨的北門守軍,成了當時守城部隊里最強悍的力量,
戰斗勝利結束之后,王竑與夏忠一起又擔負起了鎮守居庸關的重任,
后來,王竑先后又任漕運總督,兼淮安、揚州、廬州三府和徐州、和州二州巡撫、兼理兩淮鹽稅、左副都御史,
明朝以漕運總督身份兼理巡撫鹽政者,三百年間王竑是唯一。
景泰一朝,王竑堪稱權力最大的地方官。
再后來,朱祁鎮奪門成功,復辟即位。
起起伏伏,王竑一直干到天順八年(1464年),成化皇帝上臺,因為與當時的首輔李賢意見不合,辭官回家,
王竑在老家呆了二十年,深入簡出,弘治元年(1488)年十二月去世,終年七十五歲,
弘治年間的內閣首輔大才子李東陽曾經寫詩贊嘆:
王竑犯闕雖愚憨,
舍命臨危一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