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娃的焦慮,家庭的毛刺,《小舍得》三部曲是如何成為爆款的?



人物有自己的心理邏輯和行為邏輯,這才是好人和好劇本,也是最容易被觀眾代入的劇本。觀眾會跟角色共情,會因為角色生氣,關于田雨嵐這個角色的爭議這么大,有人說她太夸張了,又有人能理解她,恰恰說明這個人物立住了,
人物真實了,接下來是戲跟觀眾生活貼近。
2016年《小別離》播出之后,有觀眾留言說“黃磊回家是換鞋的”,我們當時沒有想到這么小的一個無意識的細節會被觀眾抓住。
從本質上來看,“真實”是跟觀眾的距離,越真實,劇作跟觀眾的距離越近,越容易引發討論,

文 |徐晴

編輯 |楚明

運營 |以繁

幾天前,《小舍得》再一次上了微博熱搜,這一次引起關注的是國小生顏子悠,他站在講臺上看著臺下的媽媽說:“媽媽愛的不是我,而是考滿分的我。”相關話題下的數萬條討論中,有人站在家長的角度認為顏子悠“不懂父母良苦用心”,也有人站在孩子的角度提倡“快樂教育”。這兩種觀點針鋒相對,有人甚至在討論區里爭吵了起來。

聯系起近幾年的網路流行詞匯“內卷”“雞娃”,以及大陸飛速發展中的線上教培行業,顏子悠面臨的“小升初”壓力與母親田雨嵐的教育理念不僅戳中了微博網友的心,也切中了大陸一億以上家庭的痛點。因此,《小舍得》在開播當天收視率破1,12天后又拿下了同時期新劇的收視率第一,光是微博熱搜,就上了一百多個。
這部電視劇的幕后創作者是檸萌影業,這家年輕的影視公司創立于2014年,卻在教育題材與現實主義創作上相當老練,2016年推出的《小別離》和2019年的《小歡喜》都獲得了高口碑和高收視。作為“小”系列的第三部,《小舍得》在討論度上更勝一籌,但爭議隨之而來:有觀眾認為《小舍得》“矛盾過于集中”“人物形象太夸張”,有“販賣焦慮”的嫌疑,


▲ 劇中媽媽田雨嵐聽到兒子真心話后的反應。圖 / 《小舍得》截圖

徐曉鷗是教育題材“小”系列的總制片人,三部作品她均有深度參與,她曾在浙江衛視與上海東方傳媒(SMG)工作,擔任《杜拉拉升職記》《蝸居》《浮沉》等知名電視劇的制片人,2014年,她與其他三位創始合伙人一起創辦了檸萌影業。在她長達二十年的職業生涯中,“現實主義”始終是一個無法忽視的詞匯。
圍繞著大陸電視劇中的現實主義如何落地,以及伴隨著現實主義的爭議,每日人物采訪了徐曉鷗。以下是她的講述:

洞察社會情緒只是第一步

《小舍得》是一部教育題材的電視劇,劇情圍繞著一對繼姐妹的親情關系,和她們對待孩子“小升初”的不同教育觀念展開,在這部劇之前,檸萌影業還出品了《小別離》和《小歡喜》,都是“小”系列,也都是教育題材,對應的分別是“初升高”和聯考。
跟前兩部相比,《小舍得》收到的觀眾反饋更多,在微博上有二十多億的閱讀和兩百多萬討論,有人聯想到“雞娃”,有人聯想到最近兩年興起的校外教育、在線教育還有兩會上剛被提出的政策。因為非常精準地刻畫了當下的現實,很多人會過來問,《小舍得》是在3年前立項的,你們怎么會知道小升初在今年有這么大的熱度?
其實這是一個巧合,又不能說是巧合。
從宏觀的視角去看,我第一部參與制作的劇是2010年的《杜拉拉升職記》,那時候職場還是很新鮮的話題,大陸的第一代白領剛剛開始成熟,尤其外企白領非常光鮮,受人羨慕,所以講她們怎么在職場奮斗的電視劇一下子就紅了。我們再做職場題材是《浮沉》,當時外企已經在大陸扎根,怎么跟國企去打交道是很有意思的事情,到現在的社會背景中,再來做講職場的電視劇,那要講大廠、要講國貨,
表面上看,這些過去流行的電視劇只是題材發生了變化,其實背后是社會情緒的變化。檸萌影業內部存在一個邏輯:因為制作周期的原因,做電視劇需要一些前瞻性,現在制作的東西要兩三年后甚至更久才播出,影視工作者一定要關心社會議題、洞察社會情緒,這樣做出來的作品才更接近當下的社會現實,才能保證它仍舊是新鮮的、切題的。
而社會情緒不是突然轉彎的,它是像河水一樣流淌的,一直洞察社會,就會對社會情緒的走向有體感,除非出現像疫情這樣突然的變化。
在檸萌影業內部,每周二有一個“江湖會”,所有的員工都參加,大家一起看上周的熱點新聞和輿情變化,新來的同事還要做一個專題,講一講自己在關心什么。比如有人分享周圍的朋友最近都在玩的游戲,有人分享了什么是劇本殺,但專題并不是到這里就結束了,還要講游戲好玩在哪兒、為什么這個游戲會火、劇本殺會火,一定要說明,到底年輕人在渴望什么?現在的社會情緒是怎么樣的?
公司也提出,每個話題要有社會學意義。比如女性要不要生孩子這個問題,不是很簡單的女性自己的選擇,里面包含了女性與男性的性別差異問題、女性工作方式、社會地位的變化等等。
檸萌的女性偏多,整個行業也是女性偏多。一方面女性的共情能力、情緒的感知能力更強,這是天然的,另一方面女性身上的社會責任復雜,比男性復雜,所以女性對創作有更多體會。比如說教育話題,其實男性沒有太多感受,因為大量的教育責任都是母親承擔的。
把握社會情緒、用社會學的視角去看問題,這兩種思維貫穿了我們工作的全部過程。
《小別離》是我們第一次嘗試教育題材。這部劇在2014年立項,那時候中學生出國留學并不是常見現象,我自己的孩子在初升高、決定要不要留學的階段,我對這個話題很有共鳴。所以是本著嘗試的想法做,沒想到播出之后立刻有了很大的反響。


▲ 海清在劇中扮演了一個控制欲很強的母親,圖 / 《小別離》截圖

第一部的收視率和口碑給了我們信心,接著確定要做《小歡喜》。這部劇播出是在2019年,大陸的聯考競爭越來越激烈,可以說“千軍萬馬過獨木橋”,它切中了很多人的情緒和心理,市場反饋也非常好,在豆瓣上評分有8.4,
這兩部劇做下來,我們對教育題材的信念感已經很強了。因為長期關注教育領域,我們注意到升學競爭不斷前置,搶跑現象明顯,小升初成為教育的新痛點,而國家教育政策也已經開始關注這個現象,所以2018年《小舍得》也立項了,
很多人會說現實主義是檸萌影業最大的特色,確實是這樣,一步步摸索著走下來,現實主義就是我們的看家本領。洞察社會情緒只是第一步,為了讓現實主義落地,我們付出了更多的努力。

我們嘗到了“真實”的甜頭

很多人看到《小舍得》第一場戲就說這是“修羅場”,南儷、田雨嵐帶著丈夫、孩子家人到南建龍家里去吃飯。從出門到吃上飯,她們倆一直在比,比孩子,比出身,比跟南建龍的親情。
透過劇里的幾個小細節,比如南儷讓兒子帶上南建龍給買的金手鐲、田雨嵐讓兒子背圓周率、南建龍給田雨嵐兒子的禮物跟上一次相同,人物形象一下子就出來了,南儷隱忍溫和,但也有脾氣;田雨嵐爭強好勝,不安全感很強;南建龍看似“端水”,暗地里他更偏愛自己的親生女兒,


▲ 田雨嵐在餐桌上讓兒子當著全家人的面“表演”背圓周率。圖 / 《小舍得》截圖

幾位演員把“修羅場”詮釋得非常好,南建龍的扮演者是張國立老師,他已經很久不演電視劇了,在項目確定之后,檸萌的導演、編劇、制片人等主創人員會一起商量演員的選擇,大家覺得這個角色非張國立老師莫屬,請了他三四次。本來他沒有答應,后來看了劇本,導演也跟他聊了人物和故事,他覺得好,就接了。
蔣欣是很快就敲定的,講到田雨嵐,我們一下子就想到了蔣欣,除了她沒有別人,只有她能演,蔣欣也看了劇本,她說,“演完肯定要挨罵的”“觀眾要恨死我了”,但她不介意,我們之前沒有合作過,她純粹是因為認可這部戲和角色才愿意演,
南儷這個角色很不好演,越溫和的越難演,需要演出層次,我們覺得宋佳是合適的,她有出演電影的經驗,表演很高級,有一種“留白”,可以完成這種層次。但是她沒有孩子,以前沒怎么演過母親,對她來說也有挑戰性,
為了演出母親的感覺,宋佳跟有孩子的朋友交流,看人家怎么帶小孩。母親的動作和單身女性在家里的動作不一樣。南儷一進家門就會放下包問,“歡歡你在哪?”她跟夏君山哈拉會邊收拾邊說話,不會光坐著哈拉,母親的手上一定有事情在做,


▲ 宋佳飾演的南儷被網友評價為溫柔中有股“勁兒”,圖 / 《小舍得》截圖

演員跟角色貼合無疑非常重要,有觀眾會問,為什么《小舍得》沒有延續之前兩部的陣容,還找黃磊、海清來演一對父母?主要是我們這次寫的是國小生,所以從開始就決定換一批演員,更新一下父母的年齡感。不過,黃磊是《小舍得》的藝術總監,他一直在跟我們合作,只是換了方式。
演員是否貼合角色首先決定了人物能不能立住,接著是讓人物自己“跑起來”。
我們常常講,一部劇里的人物要有來處、有歸處。《小舍得》里的每個人物都有長達一兩萬字的人物小傳,里面有非常詳細的描述,比如南建龍原來是干嘛的、官至什么級別、他是在哪一年生病、哪一年離婚;南儷的愛好是什么、一個月掙多少錢、能夠穿什么檔次的衣服、在超市應該買什么樣的牛奶。這都是人物的來處。
有一些來處可以通過回憶的形式在劇里看到,比如有一場戲是南儷和夏君山在車站相識。其實這是南建龍安排的,他挑中了夏君山,但從來沒有告訴南儷,把故意安排變成了偶然的見面——父親很愛女兒,他知道自己直接介紹女兒不會接受,就想出了這個辦法。
《小舍得》里有兩個年輕的家庭,其中南儷和夏君山是和諧的合拍夫妻,田雨嵐和顏鵬是互補的性格。顏鵬雖然是富二代、啃老族,但性格非常好,田雨嵐有極度的不安全感,他們正因為這個才走到了一起,
那么田雨嵐現在的條件已經很好了,為什么要這么逼兒子?小傳里也解釋了這件事。南叔雖然幫助了田雨嵐,但她能讀大學部、找到工作、升職都是靠自己,她是這么長大的,教育觀念都是自己人生經歷的投射,后續的劇情會慢慢提到這些“來處”,
人物有自己的心理邏輯和行為邏輯,這才是好人和好劇本,也是最容易被觀眾代入的劇本。觀眾會跟角色共情,會因為角色生氣,關于田雨嵐這個角色的爭議這么大,有人說她太夸張了,又有人能理解她,恰恰說明這個人物立住了。
人物真實了,接下來是戲跟觀眾生活貼近,
劇中南儷和夏君山的家是120平方米,拍攝用的棚就是120平方米;夏君山是設計師,南儷是營銷總監,兩個人有不同的活動空間,所以置景時兩個人的書分開放在不同位置的書架上,分別是設計相關的書和營銷類的書,南儷的書架上可能還有一些女性類書籍,比如波伏娃的《第二性》。
考慮到南儷幾十萬的年收入,她會穿600元的Ellassay條紋襯衫,拎六千多元的Max Mara的包,戴兩千多的Gio鉆石項鏈;作為營銷總監,她也有一塊拿得出手的幾萬塊的表,
田雨嵐收入沒有南儷高,但是她愛攀比,她在劇中背的包除了Prada,CHANEL,就是LV、Gucci,都是可以用來充門面的,有一款大號CHANEL流浪包是田雨嵐最貴的裝備,每逢大場面都會出現,這些東西也有來頭,可能是過生日顏鵬送給她的,


▲ 田雨嵐赴家宴前在門口又補了一次妝。圖 / 《小舍得》截圖

說實話,我們嘗到了“真實”的甜頭,2016年《小別離》播出之后,有觀眾留言說“黃磊回家是換鞋的”,我們當時沒有想到這么小的一個無意識的細節會被觀眾抓住。
從本質上來看,“真實”是跟觀眾的距離,越真實,劇作跟觀眾的距離越近,越容易引發討論,但比這種質感的真實更重要的,是故事層面的“現實”。

用更系統的方法靠近社會現實

檸萌影業跟記者這個行業很有緣份。我們創始人團隊都來自于傳統媒體,可能骨子里都還是有新聞從業者的社會責任感。
《小舍得》的原著作者魯引弓跟我們合作過很多年,他也是調查記者出身,在創作上有自己的一套方法論,
當時,買下了魯老師小說的版權之后,我們找到了編劇周藝飛,她的孩子正在小升初階段,有著滿腔的表達欲,我們一起策劃怎么改編,讓它更符合劇作規律。其中最關鍵的是,小說是個體的觀察和表達,劇本需要大眾表達的濃縮。
為了實現“濃縮”,編劇和我們都會做一些采訪和田野調查。檸萌影業內部有一個調查團隊,他們有的是特稿記者出身,有的以前是調查記者。在編劇的改編和創作中,這個小團隊一直在運轉,
其實從《小別離》開始,跟我們合作的編劇都懂怎么提需求,比如“能不能幫我找一些采訪對象?”“能不能跟我一起去做采訪?”“我還想要采這些人”等等,創作過程當中只要編劇覺得有缺失,覺得某個人物好像寫不下去、寫不深了,那就去采訪,
《小舍得》的前期采訪比較集中,一次采訪二三十個人。我們還會在檸萌的萌劇社里招募年輕的家長報名,開座談會。加起來,《小舍得》采訪過一百人以上,
我們很幸運地遇到了米桃爸爸的原型,一個從河南來的爸爸,老家經濟不是很發達,他自己在上海務工,做建筑裝修工作,他來參加我們的座談會,提到他的孩子還在老家,他辦了居住證正在打算把孩子轉到上海來上學,
我們還采訪了一個精英媽媽,她是大公司的法務人員,頂級名校畢業的,但她來參加座談會時表現得既謙遜又擔憂,她的小孩還在學齡前,她已經開始焦慮了,渴望跟其他家長抱團取暖,獲得一些資訊和指點。這讓我們非常驚訝,但也得出了一個結論,我們認為的精英人士對孩子教育的焦慮跟普通家長是一樣的。
有了非常多的采訪素材,我們可以進一步提煉典型人物和細節,跟編劇共同探討什么會讓觀眾有共鳴,


▲ 陶虹飾演的媽媽一句“媽媽都是為你好啊”讓許多觀眾找到了共鳴,圖 / 《小歡喜》截圖

比如《小歡喜》《小別離》都有具體城市,北京或是上海。這次我們用了一個虛構的地方“江州”,為什么沒有用具體城市?因為想把更多的政策案例放在這個故事里,每個地區小升初政策差異相對比較大,上海小升初是五年級,北京大部分地區都是六年級;上海今年劃分學區開始搖號了,北京可能是多校劃片,為了更包羅萬象一點,讓觀眾理解“現實”更多一點,我們會挑選典型的政策放進去。
跟原著相比,《小舍得》改動最大的是人物關系,原本南儷和田雨嵐是一對閨蜜,但是這樣比不直觀,不帶勁,比不起來,當劇本總監提出把她們倆放到同一個家庭里的時候,我覺得太好了,無法掙脫的社會關系里人才最愛比較,兩個人的矛盾集中到了一個場域里,
另外改動較大的是鐘老師,原著里這是很簡單的一個角色,只提到他從公立學校出來,到培訓機構教課,一年能賺兩百萬,后續編劇把這個人物塑造得更豐富了,讓他跟張雪兒各自代表了一種教育觀,鐘老師是叢林法則,張雪兒認為有教無類。
除此之外,原著里南儷聽說女下屬懷孕表現出的是生氣,但劇里南儷是一個理性和善的職場女性,她作為一個生過孩子的母親,知道女性面臨過的壓力,那么她會真誠地祝福新婚的女下屬,反而女下屬很慌亂,著急澄清自己暫時沒有生育計劃,這是社會現實。
我們對現實主義的理解不止在于反映現象,呈現問題,
《小別離》《小歡喜》關注家庭內部的教育和代際關系,很少涉及學校教育,我們當時用了幾個“拐杖”,比如中年危機、夫妻矛盾。因為這個原因,很多觀眾有了刻板印象,看完《小舍得》前幾集會說“顏鵬該出軌了”。實際上我們再也不會用這樣的拐杖了,我們想扣著教育這個主題緊緊地往前走,往深里走。


▲ 小別離中的朵朵一家,是不少家庭的縮影,圖 / 《小別離》截圖

《小舍得》做了教育的多個側面,有兩種老師、兩種教育觀念的沖突,有從教師層面看教育管理、校內教育和校外教育的矛盾,升學政策的變化,還有不同收入階層的家庭之間的差距等等,這比之前兩部都更深、更寬闊,做出這個改變有一個原因是我們知道觀眾不再愛看家庭內部的零零碎碎,另一方面也是我們對于現實主義的理解更深入了一些,我們想用更系統的方法去靠近社會現實。

關于現實主義的爭議

劇集播出之后,我們會時刻去看觀眾的反饋,播劇的時候,我行動電話不離手,一般一天只需要充一次電,現在一天要充三次,所有的平臺我都會看,微博、豆瓣等等,還有播劇的平臺的彈幕,看看觀眾怎么說,
觀眾的體驗對我們的創作是有反哺的,這也是我們不斷和觀眾建立連接的一種方式。之前播《三十而已》有一些爭議集中在林有有身上,覺得她是一個工具人,在我們內部的討論里,這樣的角色有戲劇功能,但不易過度描摹,我們不愿意表達“小三”的復雜性,把她寫得簡單是選擇的問題,但我們沒想到她引起的討論度之高,所以也會逐漸減少類似功能性的人物,
最近我們在營銷上受到了一些爭議,“一天上八百次熱搜”“在熱搜上看完了整部劇”等等,

而從整體的營銷話題和跟觀眾的接觸來看,事實上我們并不能準確預測出觀眾共鳴最強的點在哪里。創作一定不是先奔著話題點去做的,人物一定比話題更重要,如果話題超過了人物,那就是創作出現了問題,所以只有播出時,我們才能真正看到劇情中那么多種子,哪些會開花,

比如現在最讓大家共鳴的是顏子悠在課上說,“媽媽愛的不是我,是考滿分的我”,我們會想到它有反響,但不知道這個點是有最強反響的。

劇集制作完成后,我們做過觀眾的試映,有大概300個人,只播放的前三集。當時這300個人特別有共鳴的是第一集的結尾,修羅場之后夏君山安慰南儷說“我覺得你今天很克制、很體面”,當時全場觀眾鼓掌,有一位女士站起來說“我現在未婚未育,我看了這個以后一點都不恐婚恐育了”。我們本來覺得夫婦這樣相處挺正常的,試映后才發現溫馨溫暖的家庭狀態是觀眾渴求的,

也有一些觀眾會質疑,覺得《小舍得》里矛盾太集中了,所謂的“現實”其實超出了真正的現實。我們也在想這個問題,戲劇當然是被構建的,畢竟不是紀錄片,一定有特殊性。但它可能會跟觀眾感受到的真實有一點矛盾,因為人們很少看到集各種問題于一體的家庭。它是每個人,又不是每個人,
我們內部會反思這個問題,劇中呈現的這些典型案例,抽象后濃縮再做加法,是不是在觀眾的心理承受上有一些過界?我們既想故事好看,又想它真實,還想表達的多一點,也許是有些貪心。說實話畢竟做到第三部了,之后教育題材會暫停一下,歇一歇,以后會不會做不好說,至少現在不會做第四部,所以有很多想說的話,要盡力在這一次說完,
矛盾集中不一定是個錯誤,但是怎么能做好平衡,讓觀眾覺得哪怕這樣特殊的環境都很真實,這對我們的創作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也有觀眾說,《小舍得》引發了教育焦慮的問題,一方面現在大眾情緒比較高,相似的題材也多了,總量增加了,焦慮感會加重了。另一方面,《小別離》和《小歡喜》的喜劇感會強一些,《小舍得》是正劇感更強,所以觀眾心理上承受到的壓力可能會變大,


▲ 沙溢在劇中的幽默表現一定程度上中和了劇情帶來的焦慮情緒,圖 / 《小歡喜》截圖

很重要的一點是,我們的創作初心不是販賣焦慮,而是也想探討解決問題的方法,當然現在《小舍得》還沒播完,后續也要完成解題的任務,在這個基礎上,我們思考的是,“解題”是不是應該再提前一些?讓觀眾能摸到我們初心的點再提前一些?不是35集才摸到,而是第15集?
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不管是“話題”還是“焦慮”,其實都是社會情緒,也是社會痛點。這幾年做下來,我們知道觀眾對我們有信任、有期待也有善意,有的時候總體上過了一些,觀眾的心理就有反彈,
在《小舍得》播出完之后,我們會繼續復盤,無論是劇本、導演、演員,我們幾乎做到了90分,但是如果觀眾沒有給我們90分,是低于預期的,我們要進一步去反思哪個環節出了問題、我們觀眾的情緒為什么會是這樣,
盡管面臨著爭議,但無論如何現實主義都是檸萌影業安身立命的根本,我們不會放棄,在大陸做影視劇是趕上了好時代,如果我們今天是在歐洲,就沒有什么大變化,大陸的社會流變太快,每年都不一樣,所以永遠有很豐富的題材可以做。

2 条回复 A文章作者 M管理員
  1. 非常好看地喜歡這種劇風.

  2. 根源普通工作的年齡和學歷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