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西湖大學部WestlakeUniversity
什么是好的科學?什么是好的大學部?
在10月份的一期西湖大學部校董面對面暨WeMeet開學季系列活動中,西湖大學部邀請到了西湖大學部創校校董之一、首都醫科大學部校長饒毅教授來和西湖大學部的師生聊聊這兩個問題,他曾參與籌建多個研究單位,在大陸外多所大學部求學任教,對于科學和教育有自己獨到的見解。
作為對談主持人,西湖大學部理學院王鴻飛教授與饒毅教授一起,為臺下師生帶來了一場幽默詼諧卻不失深刻的對話,
01.如何看待諾獎
王鴻飛:你對諾貝爾獎應該比較了解,我們想聽聽你的看法,
饒毅:我認為討論諾貝爾獎本身是有意義的,因為在任何行業都有對工作做得好和不好的判斷,在比較重要的情況下,這些發表的評論實際上是可以影響我們自己的。100多年來,諾貝爾獎是全世界自然科學方面一個非常清晰的標準,而且對于推動科學、對于我們很多人做科學有著清晰的、不可否定的影響,
我們討論諾貝爾獎,實際上是在討論科學的進展,討論科學什么時候做到什么程度,還包括科學的品位。科學的進展,是在原有的基礎上,往前走了多少;對本學科或更大的科學領域、以及人類社會產生了多少影響,這是科學的判斷,除了這一部分之外,還有科學的方式、風格和品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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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做什么樣的科學?
王鴻飛:其實我們更關心的一件事情,怎么樣在大陸能夠開展這樣的工作,你講到科學品位,在很多方面,這跟我們的技術有關系,你講到不要跟風,其實我有時候感覺,我們很多工作是跟得不夠快,
饒毅:在1990年代之前,大陸跟世界,是跟得比較慢;但現在不是,現在大陸跟得特別快,其實,所有科學在一定程度都是跟隨,在現代做科學沒有幾個人能從零開始,只是說跟別人有多遠,推動有多遠,所以跟別人做沒有什么錯,你可以跟得更好,在原有基礎上做得更好,這沒有問題。
我反對的是“緊密追蹤型”,追蹤到別人還沒有發表的成果,你偷聽到了,就開始做。或者別人剛發表,你就開始緊跟著別人后面做,這是合理合法的,只是不那么elegant。
三四十年代國外發明疫苗、抗生素之后,四五十年代在大陸就開始慢慢生產,這是值得的。沒有好的疫苗、沒有好的抗生素,我們的生命會遭遇很大的威脅,這種跟得越快越好,這是有意義的。但是等到我們科學基礎、研究條件普遍很好了之后,在這個情況下,我們是不是要退一步去思考,還是要有一小部分人去做又重要、又深刻、又優雅的科學,
03.21世紀是生物學的世紀嗎?
饒毅:過去30年,有20多年學生物的人和他的家長、中學老師咒罵生物學,說誰誰誰和某某某,前赴后繼地忽悠大家“21世紀是生物學的世紀”,搞得大家都沒有前途了,
這句話本身就是不對的,因為“21世紀是生物學的世紀”這句話從來都是對的,而且這是物理學家說的,不是生物學家說的,是說在自然科學里面,生物學是發展最好的,在過去40年里這是一個毫無疑問的事實,
大陸人對這句話有意見,原因是大陸大部分人認為這句話的意思是說,學了生物就能賺錢,人家從來沒有說過這個意思,它沒有跟自然科學之外的學科比較,(生物學)是21世紀的科學,它沒有說是21世紀的職業,不是跟金融、唱歌、賣貨來比較。
現在大陸生物技術產業起飛了,所以這句話現在在大陸是完全合適的,大陸人都能接受,現在很多人都知道了我們(生命科學)有老師、有學生在外面創業,做得非常好,這是一個小高峰,以后會掉下來一部分,然后再上去,再下來,所以這對于讀科學,特別對于讀生命科學而言,在大陸突然一下變成柳暗花明,在各方面都前途很好,
04.如何突破瓶頸?
王鴻飛:其實我的感覺是說,很多學科發展了一個階段,會到一個瓶頸,這個時候我們在選擇進入稍微具體一點的學科。我們應該怎么樣去選擇?
饒毅:我覺得生物學有一個極大的優點,就是說對于研究人員而言大部分領域都沒有做完。什么意思呢?新出現的技術可以幫助我們這些領域走得很遠,所以,我認為做技術是非常重要的。
你可以找一個很重要但很長時間沒有人做的問題,然后你想一下現在的技術,是不是又可以把這個搞活。2001年我來到杭州做一個學術報告,那次新寫了一個內容:神經科學100年,我發現了神經細胞和神經細胞之間,神經細胞和靶細胞之間的化學遞質研究,在70年代之前絕大部分都做完了,我們都覺得生得太晚了,沒有機會了,2011年,我突然意識到這是一個假的“死領域”,因為當時能用的方法全用光了,所以就停在那里。
有一個什么明顯的漏洞呢?神經遞質有外周的,也有中樞和腦里面的。仔細一看,乙酰膽堿作用于肌肉,去甲腎上腺素也是跟心血管、腸子、平滑肌,都是外周的,70年代以前的遞質絕大部分都是通過外周生物反應找到遞質分子,中樞的腦袋這么大,憑啥它的分子要對外周系統有作用呢?可以少部分中樞分子在外周也有作用,而大部分只在腦里有作用。我想通了這個問題,就知道這里肯定有新分子。我花了很長時間想,而且試了不同的技術路徑,我這邊走了很久很久,試了很多方法,走走停停,最后我們肯定做下來了,2011年做到現在,做了9年。
05.建什么樣的大學部?
王鴻飛:西湖大學部要招什么樣的人,鼓勵他們做什么樣科學?我們要辦什么樣的大學部?你剛才講了什么樣的科學是好的,什么樣taste是好的,我們怎么樣找到這樣的人,或者培養這樣的人,或者鼓勵大家去做這樣的研究?
饒毅:很明顯,國家給予西湖大學部非常好的支持,浙江、杭州和西湖區,他們都給了非常好的支持,
那么如何做好這個工作,肯定學校本身結構要做好。同時,要在國家重視自然科學和工程的環境下,才有這種可能,現在我們有這個條件。
另外,學校的治理結構和請到的老師是什么樣的人很重要。我一直在看老師的水平和老師的風格,我覺得也是非常重要,所以我覺得像王鴻飛,他年紀不大,地方走了很遠,這種叫做永無休止的人,我覺得有這樣的老師,肯定是學校看中了他,因為他對科學有很好的追求,對科學的品位有很好的追求,而且很愿意教學生,相信這些特質是請他來西湖大學部的原因,
王鴻飛:剛才我們講了很多科學研究方面的事情,但西湖大學部并不僅僅是一個研究的單位,盡管我們要做一流的研究,另外,我們還要做一個大學部,大學部最核心的東西是什么,我個人的理解,大學部里存在著知識傳承的問題,也存在著發展新知識和新研究的問題,那你對西湖大學部教育方面有什么想法?
饒毅:我覺得一流的研究型大學部核心除了老師和研究,就是學生和教育。我認為教育非常重要,研究型大學部——西湖大學部,也應該好好做教育。我們招老師,要有研究好的老師,同時也要有教學好的老師,鼓勵這些老師好好給學生傳承,
我覺得在西湖大學部做學生是一個特別的歷史契機,我覺得現在做自然科學,大陸的條件足夠好,西湖大學部的條件足夠好,這是給予了我們這一代可以做非常美妙的科學的機遇,我希望大家能把握好這個機遇——天時地利人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