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網路圍觀和輿論狂歡的雙重變奏下,某位清華學姐從“受害者”到“加害者”的身份轉變,只用了一個晚上。
隨著事件發酵,這屆年輕網友早已熟稔于心的“社會性死亡”也迅速沖上熱搜,
清華學姐將涉事學弟部分身份資訊發布于社交平臺。圖源:每日經濟新聞
一
“小東西我確實不能暴打你一頓,但我先讓你在朋友圈‘社死’吧。”
如此豪言,出自清華美院一女生的朋友圈,幾天前,她稱自己在學校食堂遭學弟騷擾,盡管學弟極力否認并表示可調出監控自證清白,該女生仍在未經查證的情況下,將學弟的部分身份資訊公開至朋友圈,
學姐口中的“社死”,是“社會性死亡”的簡稱,意指“某人在公眾面前出丑,尷尬丟臉到生不如死,恨不得馬上找條地縫鉆進去”,與另一個網路用語“公開處刑”含義相近。
很少有人知道那位涉事學弟怎樣熬過了事發當晚,但毫無疑問,被公開處以“社死”極刑的那晚,所有的謾罵如潮水般涌向了他,
不過,事件很快反轉,
經查詢監控,該學姐確認所謂“騷擾”只是一場誤會。隨后,學姐表達了歉意,學弟也愿意達成和解,誰知這時,網友們卻擺出一副不依不饒的態度,又一股腦兒地跑去痛罵學姐,
分秒之間,網友們扒出了學姐的身份資訊,甚至中、聯考成績,原本威脅要讓學弟“社死”的學姐,自己反而“社死”了。
清華學姐稱:“我們相互道歉即可,此事了結,”圖源:網路
二
清華學姐引爆的流量狂歡,是一場不折不扣的營銷狂歡。
就在大家都沒搞清事件原委的時候,網上先是冒出一篇“學弟自述”,說自己“對著行動電話哭,咬著手背哭,甚至想一死以證清白”。
事件反轉后,各種怒罵、神懟的文章更是層出不窮:有以清華學姐來論人性之惡的,有拿名校聲譽來質問校方的,有從聯考分數高低來判斷人格高低的,有討論“幫助女性群體提升思維的系統性和理性”的……當然,還有模仿馬保國口吻寫出的《道歉信》,希望“年輕人要講武德,耗子尾汁,耗耗飯絲”,
一時間,“清華學姐”被炒上熱搜,其身份資訊被轉發數萬次,遭到各種言語羞辱;此外,還有人不斷借學弟之名,在社交網站上惡意發布帶有煽動性的帖子,為學姐的“社死”撒下最后一把土,
疑似“網路輔導員”“清華學生”在清華樹洞(清華校內BBS)發帖表示,涉事雙方本想盡快翻篇,但在輿論傳播過程中,有好事者借匿名之便,在樹洞、知乎、微博再三擴大事件影響,
要知道,嚴肅的事件探討與“獵奇式”營銷,這二者有著本質區別,蹭熱點、追求從“社死”悲劇中獲得流量快感,既無助于對事件的正確解讀、對公民資訊的合法保護,也會加重公眾的焦慮情緒、拉大社會的信任半徑,
正如一位網友點評:學弟如果選擇諒解,那就OK;如果不愿諒解,可以提起侵害名譽權等民事訴訟。旁人有什么資格起哄架秧子?
疑似“清華學生”發帖解釋事件傳播全過程,圖源:網路
三
無疑,網路暴力是剖析本次事件的關鍵詞。
作為一種危害嚴重、影響惡劣的暴力形式,網路暴力不僅會對當事人名譽、權益、精神造成損害,也會打破道德底線、伴隨其他侵權行為及違法犯罪行為,
電影《狩獵》中,在托兒所工作的盧卡斯受到小女孩卡拉的性侵指控,從此遭到全鎮居民的排擠和欺負,“伸張正義”的人們唾棄他,打罵他,甚至對他舉起獵槍;2018年,在四川德陽,因不堪忍受網路暴力,一名女醫生服藥自殺,將其送上網暴風口的當事人家屬則一臉無辜地說道:“自己也不愿看到這樣的后果,”
極端輿論猶如一把鈍刀子,既傷人于無形,又難以找出可供定罪的禍首。一位關注清華學姐事件的網友稱,如果涉事雙方想起訴網暴者,可以通過分析數據,找出關鍵傳播者和輿論的主要引爆節點。
這是一條可以嘗試的路徑。
在此前的江歌案中,網民譚某在微博上發布惡帖,在江歌遺照旁添加惡言惡語,并以“可憐人有可恨處”等言論對江母進行攻擊。
上海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有關判決認為,譚某在得知江歌遇害后,非但不表示同情,還從2018年起通過網路對素不相識的江歌、江母進行侮辱、誹謗,公然貶低、損害他人人格,破壞他人名譽,其行為已構成侮辱罪、誹謗罪,依法應予數罪并罰——以侮辱罪判處有期徒刑1年,以誹謗罪判處有期徒刑9個月,決定執行有期徒刑1年6個月,
談到網路暴力,江母說:“這是在傷口上撒鹽,”
江歌母親對譚某提起刑事訴訟。圖源:澎湃新聞
四
言論自由是有邊界的,
上海二中院在審理譚某案時指出,隨著自媒體的普及,每個人都有發聲渠道,資訊發布的門檻大大降低,但網路不是法外之地,每位網民應當尊重權利應有的法律界限,不能侵犯他人的合法權益。
回到事件起點,網路傳播的便利性,降低了清華學姐的“維權”成本,使她自信滿滿地“讓他社死”。
至于《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規定的“任何組織或者個人不得以侮辱、誹謗等方式侵害他人的名譽權”、“任何組織或者個人需要獲取他人個人資訊的,應當依法取得并確保資訊安全,不得非法收集、使用、加工、傳輸他人個人資訊”,這位學姐絲毫沒有在意,
然而,人肉搜索的橫行,又讓學姐成了網路暴力口誅筆伐的對象,學姐確實錯了,給大一學弟造成了名譽損失和精神壓力,可她的個人資訊和名譽權也有法律保護的界限,無論出于怎樣的目的,無論對象是誰,無論為了誰,網路暴力都是不正當的行為。
那些在茶余飯后縱橫在鍵盤上的營銷者和討伐者,盡管身影模糊,卻動輒以暴力形式宣泄所謂“正義”。這樣的情形,恰如電視劇《我們與惡的距離》中的臺詞:“你們可以隨便給別人貼標簽,你們有沒有想過,自己在無形之中也殺了人?”
清華學姐事件猶如一面輿論生態的照妖鏡,照出輿論場的各種亂象,也映射出網路暴力的多重危害性。
2019年12月,國家網信辦發布《網路資訊內容生態治理規定》,根據規定,網路資訊內容服務使用者和生產者、平臺不得開展網路暴力、人肉搜索、深度偽造、流量造假、操縱賬號等違法活動,
制度要有效果,關鍵在落實。
文/巴山夜雨
編輯/點蒼居士
延伸閱讀
誤指學弟性騷擾 是什么讓清華學姐”我是女性我有理”?
最近,清華美院某女生指認被一名學弟性騷擾,她將該名蔡姓男生的資訊掛在朋友圈和其他校內外社交媒體上,引發第一輪針對男生的網路譴責,事情發生后的次日即11月18日,通過查看校保衛處監控視訊,該女生所指的性騷擾并不存在,她通過輔導員遞話給該男生,“相互道歉即可”,還警告他“以后注意這些可能冒犯人的地方”,
隨著更多事實披露,加之該女生失態卻堅持傲慢與偏見的立場,出現了第二波網路譴責。但這一次的網路暴力針對的不是男生,而是討伐錯誤指控學弟性騷擾并且發誓要讓他“社會性死亡”的清華學姐,
讓蔡同學“社會性死亡”
要求“紙面道歉”
該怎么看待這次沸騰的網路事件,一時爭執不下,究竟是學姐不知禮節,做人出了問題?還是說在女權的激進思維下,導致她采取了盲目的維權舉動,進而誣陷了好人?爭論在每個層面展開,并且相互交織,
這里有必要理一下時間線——
11月17日清華大學部2020級某蔡姓學弟在食堂用書包蹭到2019級的學姐,隨即被她認定用手猥褻其臀部。在被學姐要求交出學生卡后,蔡同學照做,其姓名年級等資訊被學姐記下,在朋友圈等平臺誣陷其性騷擾,這個消息大肆傳播。
該女生在傳播朋友圈時,其中有句:“小東西我確實不能暴打你一頓,但我先讓你在我朋友圈社死吧”。
11月18日,學校保衛處介入后,通過調閱監控,確認蔡同學無辜。女生得知后,稱“此事了結”,試圖以云淡風輕的姿態結束由她一手制造的風波,
但樹欲靜而風不止,該女生自己引戰的后果,就是將戰火蔓延到她自己身上,目前,幾乎所有的網路觀點都在針對該女生,她的許多個人資訊被翻出來盤點。網路暴力正在以“教她如何做人”的方式痛批這個女生,
在這件事情中,有三個事實節點:一是蔡同學與該女生在食堂的“觸碰”,二是監控視訊澄清蔡同學沒有性騷擾,三是該女生在事實確認后的道歉問題。
一名女生在公共場所自認為被性騷擾,高聲喊出來,并動員周圍人來支持揭發“咸豬手”,這個大致是沒有問題的,相反,忍氣吞聲的女生只會讓性騷擾慣犯更加囂張。所以,這位清華學姐在感覺被性騷擾后,攔住蔡同學并確認個人資訊,這一步不能說不當,
但該女生犯下的第一個錯誤是,蔡同學如此配合她查證,也當場否定了,這時候就該對事實本身存疑,謹慎行事才對。
從該女生發朋友圈使用的語調看,很不嚴肅,不知進退,這是她讓自己陷入麻煩的第一步行錯踏錯,在保衛部察看視訊之前,該女生不該將此事公開,她急不可耐地越過事實真相,草率地定性定論,將蔡同學推入了不義之地,
現在看來,支撐清華學姐如此冒失行事的,應該就是在積極響應的女生那里,養成了一種越過事實、推進女權主張的思維定勢。不是說女權意識不好,而是說包括女權在內的任何運動式思維,都該立足扎實的事實本身。這位清華學姐之所以在事實不清前高喊“社會性死亡”,就是中了這種不查證事實的毛病。
清華學姐最為人詬病的是第二個錯誤。在事實已經被保衛部確認,她本人也承認的情況下,最該做的是向蔡同學真誠地道歉,并且采取一切措施來挽回她一手制造的惡劣影響,這是她做人的基本操守,不是什么過分的要求,
清華學姐的道歉
然而事實上,該女生的道歉缺乏誠意,不是當面道歉,而是通過輔導員遞話;而且道歉的內容心不甘情不愿,甚至有繼續混淆視聽的嫌疑,并且還是擺出師姐的姿態,一副“我是女性我怎么都有理”的架勢,這讓她的說辭徒有道歉之名,而無道歉之實,
很多人看不下去了,加入到譴責傲慢的清華學姐的行列,主要的原因也是因為這份虛與委蛇、高高在上的“道歉”,事發當初,清華學姐希望用社死來懲罰蔡同學,現如今陷入社死狀態的反倒是她,這是她萬萬想不到的。
輿論認為以清華學姐的所作所為,對她展開網路攻擊合情合理,是要教她如何做一個正常的人。但這種網路攻擊也有走偏的趨向,扒人隱私,網暴女生,并且還存在人身攻擊的行為,這絕不是一種教人做事的正確方式,相反是用不正確的方式去做一件自認為正確的事,最終絕不可能獲得正確的結果,
任何對于事實的評判都需要集中于事實本身,只是,如果不去觸及她魯莽行事背后的邏輯思維,不敢面對高校女權訴求劍走偏鋒的因果關系,只怕譴責也停留在淺表。
女性遭受性騷擾,礙于權力關系的實際,很少有敢站出來揭露的。所以,社會對控訴性騷擾的女生給予支持,抱以信任,這是很自然的事情,但凡事有個度,在進程上也有必要詳加考證,有多少事實說多少話,這種尺度不僅社會大眾要有把握,投身女權運動或同情、實踐“米兔”主張的女權分子也當堅持。
要看到的輿論的微妙變化,是對譴責性騷擾的主張不再像從前那樣快速支持,而是越來越有所遲疑。造成大眾遲疑的,不只是某些性騷擾指控缺乏事實基礎,也包括像清華學姐這樣的案例,主張建立在完全錯誤的基礎上,導致“狼來了”,不僅不信,還很反感女權訴求。
清華學姐就是很好的例子,道歉不誠懇的下場就是不如不道歉,而且導致了壞的影響,讓人們反感女權人士的“雙標”,進一步惡化女性在爭取權益時的輿論支持。清華學姐逞口舌之快,她也許沒意識到(或意識到卻怯懦地不敢承認),她將會給此后的其他女性制造麻煩,等到她們主張什么時,沒人相信了,變相地成為其他女性維權的障礙,
人們當然可以只在做人的層面去理解清華學姐一而再的過錯,那種莫名其妙的優越感,以及被事實打臉仍堅持無禮表達的做法。
但更進一步的考慮,還應該樹立這么一個覺悟:堅持女權立場與做一個正常人并不沖突,并無矛盾,相反,假如清華學姐一開始就能好好做一個人,有利于觀念意識在實際場景中的推廣,吸引更多可以理性思考、理智行事的支持者,
(責任編輯:李超_NB12814)
清華學渣+女人渣=清華腚姐
這也能叫學姐,聽著都想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