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北京到新疆,再造一條“河西走廊”



▲ 京新高速的沿途絕大部分景象是戈壁荒漠。攝影/云先生旅居新疆,圖/圖蟲·創意

-風物君語-

是誰

把新疆和首都緊緊連在一起

從北京到新疆,有多遠?

2400千米,是北京到烏魯木齊的直線距離

2840千米,是北京到烏魯木齊航班的飛行里程

3144千米,是北京到烏魯木齊的火車行駛里程

那,如果我們選擇走公路呢?

-01- G7,另一條“河西走廊”

北京五環的箭亭橋,到新疆烏魯木齊的廣匯橋,這就是G7京新高速,全程2800余千米。


▲ G7京新高速全程示意圖,這條高速幾乎沿直線從北京前往烏魯木齊。制圖/伍攀

這個距離,意味著什么?

這意味著,G7的線路,幾乎比飛機的航線還要筆直

意味著,我們最快只需2天時間,就可以從首都開到新疆的東部城市哈密;

意味著,從北京到烏魯木齊的高速公路距離,比之前至少縮短了1000千米

“京新公路大通道全線貫通,北京至烏魯木齊的公路里程縮短近1300千米”

G7起于北京五環箭亭橋,從上地地區一路向西北而行穿行太行余脈軍都山,過居庸雄關后自延慶出京,入京師門戶張家口,之后之后一路西去,與山西短暫會合后,來到了內蒙古


▲ 2015年7月18日,北京,長約2.6公里的G7京新高速連接線開通,圖/視覺大陸


▲ 河北省張家口市宣化區塔兒村,汽車從兩側開滿杏花的京新高速公路上駛過,圖/視覺大陸

進入內蒙古后,G7京新高速和G6京藏高速就像一對孿生兄弟,它們相互交織在一起,共同西行:在烏蘭察布以東,G7在南,過了烏蘭察布,G6在南,兩條高速在前套平原的呼和浩特直接合在了一起

直到后套平原的巴彥淖爾,G7和G6才“分道揚鑣”,G7繼續向西,進入茫茫沙漠戈壁,G6則轉頭向南,進入西套(寧夏平原),

至此,橫在G7面前的,依次是烏蘭布和、騰格里和巴丹吉林三片沙漠,這里是干旱的荒野,在幾百千米的無人區里,只有筆直的G7橫貫而過,讓大地有了些許生機


▲ 京新高速,世界上穿越沙漠最長的高速公路。攝影/陳墨XJ,圖/圖蟲·創意

這里還是中蒙邊境區域,有了路,才有了開放和貿易的希望,我們的領土也被重新賦予了意義

在沙漠和戈壁中奔跑了930千米后,G7來到了肅北,這里是甘肅唯一的邊境口岸馬鬃山,下高速向北不到100千米,霸氣的那然色布斯臺音布拉格國門已在戈壁上佇立了28年。


▲ 京新高速從馬鬃山鎮到額濟納旗350多公里的戈壁灘路上,其中有200多公里都是無人區。圖/視覺大陸

肅北之西,就是新疆哈密,在G7建成之前,從內地去新疆,總是繞不開河西走廊,如今,進疆又有了一條新干線

在新疆維吾爾自治區內,G7沒有選擇自吐魯番過達坂山口前往烏魯木齊的捷徑,而是向北,到伊吾,過巴里坤、木壘等縣市,最終從烏魯木齊北側入城,將一個個“不知名”的北疆小城與新疆的“心臟”、與大陸的其它地方相互連通

當然,相互連通的,絕不僅僅是這些小城,如果說河西走廊是“ 張國臂掖,以通西域”,那G7就是大陸挽住西北邊疆的另一條有力臂膀


▲ 京新高速從巴里坤穿過東天山峽谷到哈密,圖/視覺大陸

-G7,古已有之的開放之路

G7出居庸關,走懷來、宣化,明朝時,這里是京師的西北門戶

宣化,是大名鼎鼎的邊防九鎮之一,宣大防線的起點,懷來,則是土木堡之變的爆發地。明長城就建在G7之北,長城外修建于明宣德4年的張家口堡,是今天張家口的根。


▲ 張家口懷來雞鳴驛,圖/視覺大陸

但在元、清時期,民族融合,農耕民族的防線變為了帝王將相、游人商賈的理想通路

元朝時,大汗往來于大都(今北京)和上都(今內蒙古錫林郭勒盟正藍旗境內)的官方御道西驛路,在宣化以西都是與今天的G7同路而行,過宣化后才“脫離”G7,北上撫州(今張北),直奔上都而去。


▲ G7京新高速從京城的西北出京,制圖/伍攀

清朝時,被譽為“用白銀鋪就的草原商道”的張庫商道就從G7一線出京,一路北上到庫倫(近蒙古國首都烏蘭巴托)。

在這條貿易線路的全盛時期,每年的貿易額高達達1億5千萬兩白銀。不過隨著國民政府與蘇聯交惡,這條“草原絲綢之路”徹底斷絕,

如今,曾經的天塹陰山,僅剩下了地理學上的意義,長城內外,已不分彼此。走上G7,昔日的雄關之上,游人摩肩接踵,軍事重鎮的名號也被野鴨湖濕地、官廳水庫的美景奪去了風頭。


▲ 野鴨湖濕地,攝影/馮瑞明


▲ 官廳水庫,攝影/金沙江

開放,通途,是G7最地道的內涵

過了張家口,G7走河套,過沙漠,穿戈壁,盡力沿直線西行,其實,對于大陸古代的北方商人來說,這條線路并不陌生。


▲ G7京新高速沙漠段。制圖/伍攀

據1927年前往西北考察的斯文·赫定記載,僅在12月份,他就在營地(今肅北)附近遇到了5撥趕著駱駝的商隊,其中最大的一支竟有1200峰駱駝——他們從歸化(今呼和浩特)來,到新疆的巴里坤和奇臺去,因為這是從北京到新疆最近的路線


▲ G7京新高速新疆段,行進在天山之北,制圖/伍攀

如今,轟鳴的汽車替代了陣陣駝鈴之聲,線路依舊,人也依舊,只是駱駝徹底被解放了。


▲ 內蒙古阿拉善,航拍已經建成的京新高速阿拉善左旗烏力吉穿越沙漠路段。圖/視覺大陸


▲ G7沙漠段沿途隨處可見野駱駝,圖/視覺大陸

到了烏魯木齊,G7雖然結束了,但這里絕非道路的終點。古老的絲綢之路依然一路向西,入中亞,遠赴歐洲。

如今,開下G7,人們還可以沿著G30前往伊犁的霍爾果斯口岸塔城口岸,向南和向北,G216國道北可抵阿爾泰的洪山嘴口岸,南可連通南疆,進入西藏,一路到達中尼邊境的吉隆口岸


▲ 新疆哈密,航拍京新高速公路(駱駝圈子盤旋路),在此G7和G30在此交匯。圖/視覺大陸

古老的絲綢之路,在車輪下依然煥發出強勁的生命力。

北京到新疆的直線一路,自古有之,G7,使它重新煥發生機。

-G7,輸送富饒的血脈

G7,連接著富饒之地。

“敕勒川,陰山下。天似穹廬,籠蓋四野。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這首樂府詩,唱出的是河套平原的美景。俗話說:黃河百害,唯富一套,G7,就在“套”中


▲ G7京新高速在呼和浩特至巴彥淖爾段與G6重合,制圖/伍攀

陰山、狼山的拱衛和黃河水的澆灌下,前套平原和后套平原完全告別了山北的黃沙和寒氣,變身為一片塞上綠洲。

早在戰國之時,人們就發現了前套平原的好,云中(今呼和浩特)、九原(今包頭)等城就始建于那個古老的年代,


▲ 內蒙古呼和浩特市,陰山下的草原與農耕圖景。攝影/李瓊


▲ 內蒙古包頭,實拍昭君黃河特大橋建設實況。圖/視覺大陸

而巴彥淖爾所在的后套平原,則是在清末“河神”王同春的主持下,挖掘出“八大干渠”,才讓這里變為了內蒙古最大的“塞上糧倉”。

如今的河套平原上,萬畝的玉米田代替了天然草地,伊犁、蒙牛用現代化的奶牛飼養代替了傳統的畜牧業,但同時,人們也未忘記為百余種珍貴鳥類留下湖泊和濕地,與它們共享大自然的饋贈,


▲ 巴彥淖爾市五原縣與烏拉特前旗之間的大片農田,攝影/王學東,圖/《多彩大陸》

除農業之外,這里還因礦產而富饒,包頭的煤、鐵、銅、鈮等各類礦產儲量大、品位高、分布集中、易于開采。

更為知名是這里的稀土資源,包頭一個市的稀土儲量,就占到了世界已探明基礎儲量的57.2%。

正因為此,包頭成為了G7河套沿線上的最大樞紐,京包鐵路,包蘭鐵路,包西鐵路等多條鐵路干線在此匯合,將河套與大陸各地緊密相連。

G7,創造了新的富饒之地。


▲ 左傍沙漠,右挽黃河,蒼茫包蘭,風韻萬千。攝影/京局介段小DF,圖/圖蟲·創意


▲ 內蒙古包頭,列車駛過包西鐵路黃河特大橋,圖/視覺大陸

造物主是“公平”的,地上貧瘠,就讓底下富有。在阿拉善的荒漠里,在肅北的戈壁下,金、鐵、銅、鎳、鉛、鋅、煤炭、石墨等礦產資源極為豐富。

在荒原上,有了路,就有了經濟發展和交流的機會,G7通車后,這些荒漠中的礦產的開采有了開采的區位優勢


▲ 酒泉拍攝的已通車的京新高速公路。圖/視覺大陸

今年8月,肅北的馬鬃山建立了新的經濟開發區,要知道,就在十年前,這里的常住人口還不到3000人,因為G7,更多的人愿意來到西北,在這里扎根

G7,就是一條輸送富饒的血脈,很快,干涸的大地就會因它而生機勃勃。

-04- G7,新的“天路”

G7,是一條新的“天路”,這么說可不僅僅因為它的目的地是遠在天邊的,天山腳下的烏魯木齊,更是因為在西部茫茫的荒漠和戈壁中修建這條路的難度,和修建另一條“天路”——青藏鐵路的難度一樣,都是噩夢級別

從巴彥淖爾市的中心臨河,到蒙甘交界的白疙瘩,930千米長的G7高速臨白段,要穿過三大沙漠,跨越近500千米的無人區。這里一年有近三分之一的日子都咆哮著8級以上大風,大風裹挾著沙粒,形成沙塵暴,在最嚴重的的時候,人甚至看不清1米以外的東西


▲ 京新高速額濟納到臨河段,攝影/石耀臣

在沙漠上,沙粒的年平均移動速度能達到18米,不防沙固沙,公路不出幾個月就會被掩埋,所以,G7臨白段的工程可不僅僅是修路,防護的修筑也是重頭

在公路上風一側,距離公路300米處的第一道防線,是與路基等長,高1.5米的纖維網沙障;在道路四周的第二道防線,是用特質沙袋擺成的一平方米見方的格子,這些沙袋能減緩風速,把空中的沙子留在格子里;在路基四周,則是用碎石包封的第三道防線。


▲ 內蒙古阿拉善,在沙漠路段用于防風固沙的鰭形沙袋,圖/視覺大陸

與大風和沙塵相比,更大的困難在于水,在沙漠深處修路,需要讓沙子吸飽了水再夯實,才能滿足地基的強度需求,930千米的公路,耗水量是驚人的。

可是,即使是專業打井隊來到這里,大多時候也只能打出枯井,就算偶爾打出了水,也因為雜質超標無法使用,水,只能從遠處的城市用水車運來,一趟來回要近10個小時,但這里又沒有水車可走的路,所以修高速前,還要先給水車修便道


▲ 京新高速新疆哈密市巴里坤縣下澇壩段施工現場,圖/視覺大陸

珍貴的水要用于施工,工人的用水就能省則省了,在最為缺水的線路中段,一位工人好幾天才能分到小半桶水,一個月不洗頭、不洗澡是常態。

后來,一個項目部終于找到一處可靠的水源,每天能提供500-800立方米的水,缺水的情況才終得緩解,

困難層出不窮,沒電,就拉電線,沒網,就建基站,沒平地,就把山包推平。在解決困難的同時,工人們還不忘記種下紅柳固沙,留下過道、涵洞、水源點以保障野生動物的遷徙和生活


▲ 京新高速酒泉到烏魯木齊沿途中的紅土山風光,攝影/仁青才旦

直到今天,G7高速的一些路段,工程還在收尾之中,但是早已有滾滾的車流,載著貨物,載著游人,賓士在這條嶄新的“天路”之上了。

– END –

文丨張雨晨

圖片編輯 | DC zhang

地圖編輯 | 伍攀

封圖攝影 | 陳墨XJ,圖/圖蟲·創意

參考資料

《元明清時期的張家口地區對首都北京的輔助職能》 陳詩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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