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扣上“凡爾賽小王子”的稱號后,他一直沒想明白,自己說話到底哪里出了問題。
作者 | 周矗
編輯 | 宋巧靜
《令人心動的offer2》開播當晚,王驍正在北京開一個工作會,一個朋友發微信告訴他,“你千萬別上網”,
一夜之間,王驍的名字,和“精英”“學霸”“凡爾賽”這些標簽連在了一起。節目中,他學的是國際法,愛好是去海島旅游,隨身帶著斯坦福法學院的周邊,
這些舉動,被定義成一種“骨子里不自知的驕傲”,
圖源:新浪微博@騰訊視訊令人心動的offer
但在與王驍的對話中,他重復最多的一句就是:“大家只要和我哈拉,就知道我不是這樣的人”。
網友把他和大齡裸辭的丁輝對立成兩個極端,讓王驍非常無奈。
“我和輝哥其實是一樣的,我讀的是縣級高中,我也被學歷歧視過。”
鏡頭里那個表情奇怪,看似高傲的人,讓王驍自己都覺得陌生。他經常和節目里另外一位爭議很大的實習生朱一暄抱團取暖,相互安慰,
在他的成長故事中,有和丁輝同樣“觸底反彈”的經歷,他習慣望向圈子里最精英的那些人,但從來沒想過去成為他們。
然而,當他走向圈外的世界,卻發現那里比想象中更加兇險。
“學霸”?
生活中,很少有朋友叫他“學霸”,
國中一次會考時,年級里有900個人,王驍考了400多名,在班里倒數。當時老師特別著急,生怕他拖了班級的后腿,
“我出生在四川的一個小城市,沒有人跟我說讀書要很重要,也不像大城市的孩子能看到那么多讀書創造出的可能性。那時候,好好學習像是一個很虛緲的概念,我不知道學習好能對我的生活有什么改變。”
初三的英語老師,改變了他的想法,也結束了他過去那段渾渾噩噩的生活,
那一年,她帶著王驍把英語語法的基礎打得特別扎實,抓住初三的尾巴,王驍努力了一把,把過去英語荒廢下的東西補了回來。從那時起,王驍便走上了典型的“小鎮做題家”的道路,
國中畢業的暑假,王驍去補了很多英文電影和紀錄片,他發現在屏幕另一端,有一個他從未看過的奇幻世界。
節目里,王驍曾說自己喜歡一切國際性的東西,被噴得特別慘。其實,他只是夢想著有一天,自己也能走出去,親眼去看看紐約、倫敦,看看四川以外的世界,
而只有努力,才能實現這個夢想,
上高中的時候,王驍的成績被分到了第二檔的班級,結果高一結束分文理科的時候,王驍的成績就上升到了第一檔。在高三的時候,學校為成績最靠前的十二位文科生建立了一個新的班級,王驍也有幸入選。
“從b檔進入a檔,然后再進入了a+。完全是靠我自己的努力考上去的,”高中時代,王驍度過了三年“三點一線”的生活,每天往返于宿舍、食堂和教室。
聯考前最后一次模擬考試的時候,王驍考了個全市第六名,結果聯考的時候,他并沒有達到理想的分數,那年正好是四川省課改前的最后一年,復讀也成了不可能的事。
填報志愿時,王驍想沖擊一下在外交外事領域很強的國際關系學院,沒想到,很幸運地被錄取了。
正是在國際關系學院,王驍接觸到了國際法。
“相比于國際關系、國際政治,國際法更加具象,有法律作為基礎。在國際上有影響力的國家,都非常善于用國際法維護自己的國家利益。這個方向國際法既符合我的興趣,又能為國家做一些有意義的事。”
但入學之后,在非常重視英語教學的國際關系學院,他發現周圍同學的英語聽說特別好,自己過去學的成了“啞巴英語”,
打模擬法庭的時候,對方總是非常流利地進行法庭陳述,自己完全跟不上節奏。
在面試中展示的英語口語,都是他后期“惡補”的結果。但他覺得,現在的英語也很一般,只是完成了從“不能講”到“能講”的改變,離“很好”還有很長的一段距離,
“我不可能認為自己是學霸,在學習、實習和申請獎學金的經歷中我認識了大陸最頂尖的法學生,他們創下的國際模擬法庭成績,迄今沒有大陸學生打破。他們去的都是世界上最頂級的律所,還拿到過羅德獎學金。有機會認識他們,都是我的幸運,我的智商和努力程度,都很難與他們一起競爭。”
看到他們,王驍知道自己要加倍努力,但他心里清楚,自己永遠無法成為他們,只能成為更好的自己,
“斯坦福周邊代言人”?
大二的時候,王驍打算找一家律所實習,結果投了一大堆簡歷,沒有一家回復。
雖然國關培育了許多頂尖大陸律所和國際律所的合伙人,但是影響力還是不及一線法學院。
那時的王驍,同樣拿不出一份漂亮的簡歷。即使到現在,王驍覺得自己的簡歷在頂尖律所眼中,只是滿足了招聘的門檻,但遠談不上亮眼,
節目里,他總是帶著斯坦福法學院的周邊,被解讀成了“崇洋媚外”,王驍特別委屈。
“節目鏡頭下,很多細節與效果會被放大,但我真的不是一個喜歡炫耀的人。”
在他心中,四所法學院在不同時期成就了他,絕無“貴賤”之分,
國關成了他望向世界的第一雙“眼睛”。“國關是大陸唯一一所把忠誠作為校訓之首的重點大學部。她非常有家國情懷,很多前輩都奮斗在國家利益的第一線,我很感謝國關讓我看到在國際關系和國際政治領域,最優秀的那一群人。”
北師大則給了他探索國際法的機會。在新南威爾士大學部的交換,在政府間國際組織的實習,都是在北師大讀研期間完成的,直播時,他毫不吝嗇地開啟了安利模式。
“北師大國際模擬法庭的成績,我覺得和頂尖的大陸法學院沒有什么差距,也多次拿到過大陸賽區的冠軍,2019年,牛津大學部在北師大法學院錄取了3個人;今年,劍橋大學部法學院在北師大錄取了4個人,這樣的申請成績,確實已經達到了一線法學院的標準,歡迎大家報考北師大法學院。”
在新南威爾士大學部交換的那一年,王驍看到了另一種可能性。
澳洲法學院非常重視國際法,王驍的兩位老師中,一位是澳大利亞的政府律師,參加過涉及澳大利亞的國際投資仲裁案,另一位曾經代表過一個非洲國家,在國際法庭上面出席審判。
跟著他們學習和研究國際法,王驍真正地感知到,國際法能給一個國家帶來的力量,
碩士畢業以后,王驍申請了耶魯、斯坦福、哈佛三所學校,但覺得斯坦福是三所學校中錄取希望最小的,沒想到竟然成功了。他覺得,申請上主要是因為運氣好。
他覺得,作為一名國際法學生,了解美國不是一門選修課,而是一門必修課,只有熟悉美國的法律和政治體制,才能更好地預測美國在國際層面上的行動。
在斯坦福,通過學習美國的公法課程,王驍對美國的政治、文化和社會有了更深的理解,
“美國的法律和政治關系十分緊密。上憲法和行政法課程的時候,老師就會講到,一個法律問題背后的政治考量是什么?好處和壞處是什么?它教會你不僅僅從法律層面上去思考,還可以從從社會層面,從政治體系上去思考,”
在這塊“金字招牌”下,王驍在法學院認識了一批最優秀的美國學生和國際學生,很多美國學生畢業于斯坦福、哈佛、耶魯等頂級名校,國際學生多也為頂級律所工作多年的律師和合伙人,這一度讓他感到壓力很大,
畢業前,王驍曾經獲得了很多頂尖律所的面試機會,和資深律師和合伙人進行了多輪面試,但因為疫情加重,律所取消了招聘計劃,王驍也失去了很多不錯的工作機會,
當他準備回國尋找機會時,正巧節目組開始進行線下面試,陰差陽錯下,他走進了公眾的視線,
網友對“天之驕子”“順風順水”的想象,和王驍的真實生活都沒什么關系,他只是習慣性地不服輸,向上看,向上走,
“從我身上,我覺得大家反而應該看到,在先天優勢不占優,在教育資源不夠豐富的情況下,一個普通人能夠憑借努力走多遠。”王驍說,
“凡爾賽小王子”?
對國際法的熱愛,是王驍決定參加節目的根本原因,他想讓更多人知道,除了大家熟悉的民法、刑法,還有國際法的存在。
可惜的是,國際法在這段實習中并沒有展示的維度。他說的那句“自己要Practice Chinese Law”,不是炫耀,而是心虛,
“并不是在大陸上學,學的就是大陸法。從2015年開始,我學的就都是國際法了。就好比我學的是踢足球,但讓我去打籃球,所以其實我前期特別緊張。”
圖源:新浪微博@騰訊視訊令人心動的offer
被扣上“凡爾賽小王子”的稱號后,他一直沒想明白,自己說話到底哪里出了問題,
他說,之所以在節目中夾著一些英文單詞,是因為有些詞他一瞬間反應不過來怎么用中文表達,比如distinction,在訪談中,他全程沒有使用過任何一個英文單詞,
“在頂尖律所中,很多時候大家都習慣英文表達,也出現過全程和我英文交流的情況。”
關于“去海島旅游的愛好”,王驍覺得是大家對他最大的誤會,
“我是學國際海洋法的,所以我對海非常感興趣。在實習和學習的過程中,我知道一些海島國其實面臨著非常多的困難,比如海洋環境的污染,海平面上升,我去瓦努阿圖的時候,發現那里的十幾個島嶼已經被淹沒了,我想看看這些在國際海洋法中發揮重大作用的島嶼,他們的現狀是什么樣的,”
他發現,從第一期開始,節目中的小王和真實的小王越來越遠。其實,他和丁輝才是實習生中最緊張的人,“我在節目里遇到了特別大的挫折,曾經數度哽咽。”
王驍收到的微博私信里,很多人都在說他“裝”,讓他很崩潰。在律師這種“大牛輩出”的行業里,謙虛謹慎是基本要義,也是王驍生存到現在的原因,如果他真是個“凡爾賽文學大師”,應該在律所面試時就被淘汰了,
圖源:新浪微博@王驍PIL
和他一起被誤解的,還有君合對海外留學經歷的看重,出國鍍金,未必是所有企業的剛需,但對于君合來說,境外上市、跨國并購等業務是他們的核心,海外留學背景有助于幫助律師了解對手,英語更是他們上“戰場”的“武器”。
法律需要門檻,但綜藝不需要。一些在律師行業司空見慣的事,“出圈”后的效應已經完全出乎了王驍的意料。
凡爾賽小王子的“黑紅人設”,在互聯網時代不一定是壞事。但對于堅持想從事法律行業的王驍來說,卻一定是件壞事,
擺在他面前的,是兩件異常棘手的事,第一件,他要把律師行業的規則解釋給圈外人聽,第二件,他還要把真實的自己解釋給圈內人聽,
現在,他暫時還想不到答案。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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