陜西有一個姓安的書生,為人講義氣,性格也頗好,可對錢財卻沒有什么概念,好揮霍,喜歡放生。
有一次,安生的舅家有喪事。安生前往吊唁。返回時,天已黑,不小心進入了深山老林中。正害怕之間,突然看到遠處一箭之地有火光閃爍,安生覺得可能有人家,正好前去問一問。
安生追尋著火光,一直走,半路突然遇到一個拄著拐杖的駝背老頭。安生還未說話,那老頭便問道:“你是何人,為何會在此?”
安生說自己迷了路,誤入此地,看到前方有火光,于是便想借宿,那老頭便說:“那可不是什么好去處,你跟我走。我家里的茅草屋雖然不寬敞,但好遮風擋雨。”安生聽了非常高興,于是跟著老頭回了家。
安生跟隨老頭進了茅草屋,這茅草屋只有三間小房,并不寬敞。老頭進了房門,叫來自己的老伴,說道:“客人來了,趕忙招呼一下。”又說:“你年紀大了,腿腳不方便,進去叫花姑子前來給客人斟酒。”那老婦人進去喚花姑子。
不一會兒,安生看到一個16歲左右的女郎從內房里走出,容貌俏麗,好似天上的仙女,安生看的眼睛都發直了。老頭見花姑子出來,忙叫她去燙酒。
西邊兒屋的角落有一個煤火爐子,花姑子便在那生起火來,開始給安生燙酒。
安生和老頭聊起了天,這才得知,老頭今年已經70多歲了,家里并無其他人,只有他和妻子以及一個女兒。這女兒喚作花姑子。安生又忙問道:“花姑子的婆家住在何處?”
老頭回答道:“我這姑娘還并未婚配。”安生聽了大喜。稱贊花姑子漂亮,為人懂事,對她贊不絕口。老頭正謙虛著,突然聽到西屋內花姑子的叫喊,二人連忙進去看。
原來花姑子將酒燙開了,安生上前幫忙收拾,老頭則氣得跳腳,大罵道:“承蒙人家夸獎你,你連這點事都做不好,真是羞煞人也。”花姑子被罵得低下了頭,眼圈紅紅的,也不敢說話。
老頭又看到煤爐旁是一個用高粱秸扎成的紫姑神,還沒完成。老頭氣不打一處來又說道:“為了這么一個活計,竟然差點耽誤了客人喝酒,你真是該死。”
安生見此連忙從旁勸道:“這紫姑神扎的神似,可見姑娘也是一個心靈手巧之人。不礙事,不礙事,酒慢慢燙便好。”隨后老頭便吩咐花姑子重新給安生燙酒,二人出了西屋。
客廳上,老頭和安生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安生此刻心中全是那姑娘的模樣,哪還有心思和老頭哈拉。
就在這時,屋內的老婦人突然喊老頭,老頭忙向安生告罪,說要進去一下。安生點了點頭,示意他不用管自己。只管去忙好了。
老頭一進門,安生的心思活泛了起來。便對著西屋說道:“不知姑娘是否有意中人?我自打見了你,就情牽于你身,我想托媒向你求婚,不知姑娘意向如何?”那姑娘不說話,只是不停的在煽動著煤爐火,做燙酒的事。
安生見姑娘不答應。便沖動地跑進了西屋中,又將此話說了一遍,那姑娘驚問:“你怎么進來了?趕緊出去啊,被我爹爹看到不好。”
安生此時仿佛著了魔一樣,嘴里不停的念叨著提親說媒之事。姑娘手足無措,安生見姑娘無動于衷,竟然跪了下來,抱著姑娘的大腿。
姑娘更慌亂了,往后不停的靠,最后靠到了墻邊之上,安生站了起來,一把抱住姑娘,姑娘嚇得大叫了一聲,驚動了內房的老頭和老婦人連忙出來看,安生頓覺的臉羞紅一片,趕忙放開。
老頭問:“怎么了?”那姑娘整理了一下衣服說道:“幸虧有安生來看,不然這酒又燙開了。”
此時的安生已經羞紅的臉,對自己剛才所做的事后悔不已,心道:這姑娘真是一個通情達理之人,沒有揭穿我剛才的所作所為。
酒燙好后,安生只是胡亂的吃了幾口,便說要休息。老頭和老婦人連忙為安生鋪好了床鋪,安生便休息了,可是此時的他哪還有心思睡覺啊,整個人的心全飛到了那姑娘的身上了。
就這樣過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安生趕忙告辭離開,回到家后心中仍舊惦念著姑娘,于是便請媒人去老頭家提親,然而媒人到了地方卻發現,那地方根本沒有人家居住,乃是一處懸崖峭壁,回來將此事告訴了安生,安生心里更加疑惑了。
時間一天天的過去了,安生思念著那花姑子,不知不覺得了相思病,整天吃不下睡不著,每天只能喝一兩口粥,勉強維持生計,躺在床上甚至連動也不能動。家里人忙前忙后的照顧,可不管請來什么郎中,就是瞧不出安生的病。
這一天,安生的家里人照顧了安生后,全都睡著了,安生一個人在房間內,迷迷糊糊間突然覺得有人在揉捏他,睜眼看竟是花姑子,淚流滿面,話都說不出來了。花姑子笑著對他說:“真是個癡心的人啊,怎么變成這樣了呢?隨后便脫了鞋子,上了他的床鋪,用手替他按壓著太陽穴。
安生看到花姑子,整個人輕松了不少。此時的安生滿眼都是花姑子的模樣,都不敢眨眼,生怕眼前人突然消失了。忽然,安生鼻尖嗅到了一股濃烈的麝香味,那香味兒透過他的鼻子進入到四肢百骸,安生聞到這香味便開始出汗,逐漸輕松了不少。
過了一會兒,花姑子對安生說:“你家人頗多,我不便停留,三天后我會再來。”然后從隨身的布袋中掏出幾塊蒸餅,放到安生的枕頭下,便向安生告辭離開。
花姑子的到來,讓安生的病好了不少,后半夜間,安生出了一身大汗,整個人也能動了。便覺得腹中饑餓,想起花姑子臨走前放在枕頭下的蒸餅,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安生吃著蒸餅,只覺得以前從來沒有吃過如此好吃的東西,不知不覺就吃了兩三個,下床倒了些水,喝完后又躺到了床上,想起花姑子臨走前說三天后還會再來,內心不禁期盼起來。
三天后,蒸餅也吃完了,想起花姑子今晚就會來,于是安生早早的打發了家人,說自己病已經好了,不用再照顧自己了,又想花姑子可能沒辦法進來,于是便拔掉了所有房門的門栓。
過了片刻,花姑子果然來了。巧笑倩兮的對他說道:“怎么?不感謝你的醫生嗎?”
安生聽了大喜,忙上前抓住花姑子的手,兩個人親密無間,恩愛到了極點。
過了片刻,花姑子對安生說:“我之所以冒著蒙羞的風險前來和你相見,是因你對我有大恩,但我并不能和你結成伴侶,你還是盡快找一名配偶吧。”
安生沉默了片刻,說道:“我并不知何時對你有大恩,但是我知道,自從遇到你后便喜歡上了你,再也不想和你分開,這一輩子也只愛你一個人。”
花姑子聽了心里甜蜜,可隨后苦笑道:“我們在一起困難重重,如果你非要在一起,明天和我一起回家吧,這幾日我住在村東頭的姨娘家,來你家也多有不便。明日傍晚時分,我在村口等你,你和我一起去家里。”
安生聽了很高興,盼望著明天趕緊到來。安生和花姑子躺在一起,只覺得他的身上有一股奇異的香味,煞是好聞,而且花姑子的皮膚也異常柔軟,表面有一層細密的毛,便問她用什么熏飾?為何如此好聞,花姑子答道:“我天生如此。”
第二天傍晚,安生收拾了東西,往村口走去,到了村口,果然見花姑子在等自己,便和她一路小跑,前往花姑子的家。
二人來到花姑子家,那老頭兒和老婦人見到安生,非常高興,連忙準備酒菜招待,可是家中并沒有什么珍饈,只好將桌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野菜,即使如此,安生也吃得異常香甜。可不知為何,花姑子卻不怎么搭理安生,這讓安生很奇怪。
安生吃完飯后,又住在他以前住的那間房中。到了深夜,忽然聽到門有響動,去開,原來是花姑子來了,對他說道:“我父母親一直不睡,這會兒終于歇息下了。我趕忙與你來相見。二人又甜蜜地過了一夜。
事后,花姑子對安生說:“我母親覺得此地并不好,可能不久后就要搬離了,你我二人以后也很難有相見的機會。”安生聽后嚎啕大哭,抱著花姑子不松手,說不想和他分離,花姑子安慰了許久,安生這才不悲傷了。
第二天一早,花姑子和安生未起,門卻突然被那老頭打開了,老頭沖進來大罵道:“你這不知羞恥的丫頭,真是敗壞我家的門風。”隨后拿起東西便要打花姑子,花姑子穿起衣服就往外頭跑,安生驚慌失措,不知該往哪里去,只好穿著衣服偷偷的回到家中。
回家之后,安生內心惦念,始終放心不下花姑子。心想著:既然自己對她有恩,他的父母應該不會把我怎么樣,不如去看看。說行就行,此時已到深夜,但安生翻身下床收拾行囊,便朝著記憶中的方位摸索而去。
可是山里天黑路遠,安生不知不覺便迷了路,正在辨認方向間,忽然覺得前方有火光,便想著那里應該便是花姑子的家吧,于是就摸索著前行,漸漸離火光近了。
又走了片刻,安生終于看到了一座大宅院,但卻不是花姑子的家,因為花姑子住的是茅草房屋,這大宅院和花姑子的家天壤之別,于是安生便想著在此地借宿一晚,明日好繼續尋找,于是便上前敲門詢問。
開門的是一個侍女,聽說他在打聽花姑子,于是便說:“花姑子的是我親戚,這里是花姑子的舅舅家,你趕緊進來吧,她正在房內呢。”
安生被招呼進去,坐在大廳里喝著茶,過一會兒,花姑子便來和安生相見了,夫妻二人小別勝新婚,情意綿綿。
花姑子對他說:“安郎走了如此遠,肯定乏了,不如我伺候你就寢吧,于是二人便手拉著手就寢。安生和花姑子正親熱之間,忽然聞到一股腥臭之味,正想說話,突然花姑子用舌頭舔了他的鼻孔,安生仿佛被針刺了一下,頓時疼痛難忍,想要逃脫,可身體好像被捆住一樣,怎么也跑不掉。
安生出門未歸,安生家里人派人到山上找尋,聽到有人說昨天傍晚時分,曾見過他一個人上了山,好像是赤裸裸的死在了山崖下。親戚們非常詫異,連忙去尋找,果然在山腳之下發現了安生的尸體。
安生的父母抱著尸體大哭:“我的兒啊,你為何如此苦命。”于是收殮了安生的尸體,拿回去準備埋葬。
安生的葬禮上,安生的父母哭的都快暈厥了過去,這時,突然從門外進來一女子,見到安生的尸體便抱著不停的哭,說道:“天哪,你為何如此糊涂。”
親戚們皆沒見過這女子,父母便問她是何人。那姑娘并未說話,只是說:“七天之內,不要入土。”說完就走了。
眾人不知她是誰,聽她的話語如此傲慢,不敢反駁,有人小心翼翼的跟著她,可是卻一眨眼不見了蹤影。便有人說她是神仙,于是便聽從了她的指教,沒有埋葬安生的尸體。
第二天晚上,那姑娘依舊來到安生的靈堂前大哭,親戚們發現,安生開始逐漸有了呼吸,到了第七天晚上,安生突然醒了過來,隨后揮了揮手讓親戚們出去,
親戚們出去后,安生對那姑娘說:“害我死的人是你,如今救我活的人也是你,你到底要干什么?”安生說這話時面無表情,冷冷地盯著這姑娘,原來這姑娘就是那花姑子。
花姑子哭著說道:“你那天晚上遇到的人并不是我,而是蛇精假扮,第一次晚上迷路時,看到一箭之外的燈光,其實就是這蛇精的居所,他專靠吸食人的魂魄修行,我這幾天,忙前忙后便是下了地府,找到了你的魂魄,你這才能夠醒來。”
安生又問:“你為何會為我做這些事?”
花姑子說:“你還記得當年你曾放生過一個獐子嗎?那獐子便是我的父親,我父親說你對他的大恩大德我們不能忘,我所做的這一切便是為了報恩。”
隨后花姑子又說:“你中了那蛇精的毒,如今下體沒有知覺,必須要用那蛇精的血做成解藥,才可以解毒。”
安生說:“那蛇精道行高深,這輩子恐是沒有辦法了。”
花姑子說:“我這幾日為你奔波,道行損失了十分之七,不然,她根本無法打敗我。不過,你是因我而中的毒,我一定會幫你恢復的。”
于是花姑子招了附近的很多獵人和她一同上山去找那蛇精,花姑子和眾獵人尋到那蛇精的老巢,花姑子讓獵人們在洞外撐開強弓勁弩,她則只身一人去引那蛇精出來。
片刻后,眾人只覺得山崩地裂,一個巨大的蟒蛇沖出洞外,緊緊追著在前狂奔的花姑子,那蟒蛇在身后,獵人們見此趕忙放箭,那蛇精身中數箭,不久便斃命了。
花姑子拿到蛇精的血以后,便做成藥,喂安生服下,隨后對他說:“我近日覺得腹中有胎動,應該是懷了你的孩子,但你我之間緣分已盡,恐怕我以后再也無法服侍你了。不過這孩子我會生下。”
隨后向安生告別,一眨眼不見了蹤影。安身服下蛇精的血,半年之后終于能夠下地走路了。
安生恢復后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去那山林之中尋找花姑子,可怎么也沒有找到,就在他絕望時,忽然碰到了那個老婦人,那老婦人說:“我女兒讓我把孩子交給你,”安生還想說什么,那老婦人一轉眼便不見了蹤影。
安生打開襁褓發現,里面內酣睡著一個男孩,眉目之間和花姑子頗有些相似,安生將嬰兒拿回家撫養長大,一輩子也沒有娶過妻。
暮有話說
蒲松齡的這篇文章雖然沒有跳出美人報恩的基本模式,可是卻在很多細節描寫上,給人眼前一亮的感覺。
比如說,老頭在深山老林中苦苦等候安生的到來,就是為了不讓他進入蛇窩,可最后安生出事卻因為那蛇精等。在很多細節描寫上,蒲松齡也煞費筆墨的描寫花姑子,頓時一個有情有義的香獐精靈的形象躍然紙上。
花姑子是聊齋系列小說中,為數不多的,蒲松齡濃墨描寫的女性形象。和很多女性不同,蒲松齡所描寫的花姑子,是一個為了報恩不惜犧牲自己的形象,她有主見,有情有義,敢于追求自己的真愛。
也許在蒲松齡眼中,封建社會中的女性,并不應該是被禁錮在家中,只懂得相夫教子,墨守成規的模樣,而應該是一個活潑可愛、天真浪漫的香獐精靈。她們擁有自己的主見,懂得知恩圖報,懂得去做一些自己所認為正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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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蒲松齡的花姑子。告訴我們一個道理。要多有一點生活常識。一個70多歲的老頭,居然有一個還未出嫁的女兒。這是多么不尋常。從開始就不能被美色誘惑,要保持理性。
花姑子是邱心志還有張庭拍的那個電視劇吧,挺好看的
一個書生,看見16歲未成年女孩,立馬見色起意
不太喜歡男主。在古代,就算喜歡,一開始就要抱著人家,會不會有些太唐突了呀
70歲的一對老人孩子17有點不科學,是否改成5-60好一些呢?或者說老人是花姑子的阿公阿么。
”隨后拿起東西便要打花姑子,花姑子穿起衣服就往外頭跑,安生驚慌失措,不知該往哪里去,只好穿著衣服偷偷的回到家中。\n渣男。
老者70多,有個16歲女兒花姑子,那他老伴是在60歲左右生的花姑子?60歲還能生嗎
粉絲一直想讓我寫的花姑子終于完成嘍,快來看看哦。[靈光一閃]
北暮認為,文中的安生其實是蒲松齡筆下對于當時社會普通大眾男性的最真實的刻畫。
之所以說花姑子是蒲松齡對封建女性的幻想之作,是因為在當時那個社會。普通的女性根本就不會做出類似于花菇子所做的這些事,更不會為了自己喜歡的人,去做一些犧牲自己的事。\n對于當時來說,封建社會的女性能夠相夫教子,守婦道是他們最基本的責任,也是他們一輩子所要完成的任務,至于追求真愛,是他們萬萬也不敢想的。\n但是蒲松齡所寫的花姑子這篇小說。則包含了蒲松齡對封建女性的所有幻想,他認為封建社會的女性不應該只是局限于家庭之中,更應該像一個精靈一樣,去追求自己心中所想要的美好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