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仲論相”,一般是指《管子.戒篇》里講到的故事。
大意是——
齊相管仲病重臥床不起,桓公去探望。他對管仲十分敬重,稱其為“仲父”,說您的病相當重了,假若病情危急發生了國人無法避忌的情況,您管理國家的事情我能托付給誰呢?
管仲沒吱聲。
桓公問,鮑叔牙為人怎樣?
管仲回答說,鮑叔牙是君子,如果違背他的原則,即便送他千乘之國他也不會接受。雖然如此,但他不適合為相,因為他睚眥必報,見到誰有一點小毛病,能夠記一輩子。
桓公說,那誰行呢?
管仲說,隰(xi)朋可以。
接著,他講了一番隰朋可以為相的道理——
“朋之為人,好上識而下問,臣聞之,以德予人者,謂之仁;以財予人者,謂之良;以善勝人者,未有能服人者也。以善養人者,未有不服人者也。于國有所不知政,于家有所不知事,則必朋乎。且朋之為人也,居其家不忘公門,居公門不忘其家,事君不二其心,亦不忘其身,舉齊國之幣。握路家五十室,其人不知也,大仁也哉,其朋乎!”
簡而言之,就是管仲認為,鮑叔牙是君子,但屬于“以自己之善強于他人”,人們并不會信服他。而隰朋,以高尚的道德影響他人,又與人為善,“忠孝兩全”,對君王毫無二心,屬于“大仁”。
桓公又問了管仲對鮑叔牙、賓胥無、寧戚、孫在等幾個重臣的評價。管仲分別講到了他們的長處和不足。他說,這四個人都不足以但當齊相大任,唯有隰朋夠格。
管仲,名夷吾,字仲,原為齊公子糾之門客,齊桓公即位后,投入其麾下。
《史記.齊太公世家》載,“桓公厚禮以為大夫,任政”。
他應該是春秋時期最早推行改革之人。輔佐桓公,實行“相地衰征”,按土地等級征賦,刺激農業生產,還興辦鹽鐵鑄造業,使齊國經濟迅速發展。桓公很快成為春秋第一霸。
他主張,“倉廩實則知禮節,衣食足則知榮辱”,在促進生產的同時強化道德教化。又強調 “四維不張,國乃滅亡”,以 禮、義、廉、恥為標準制定官民行為準則。
《史記.管晏列傳》云:“管仲既用,任政與齊,齊桓公以霸,九合諸侯,一匡天下,管仲之謀也。”
桓公為春秋之首霸,管仲功不可沒。
《管子》一書,是管仲之論文集。有言此書出于戰國中后期齊國“稷下學宮”管子學派;另曰出于戰國時宋钘(xing)、尹文之手。漢劉向編定《管子》時為八十六篇,今實存七十六篇。
無論如何,《管子》成書于戰國中后期沒有疑問。
秦相呂不韋召集齊人編撰《呂氏春秋》,在西元前240年前后。書中有《貴公》一篇,亦講到“管仲論相”這件事,與《管子》記載大同小異,可為佐證。
《貴公》,將“管仲論相”這件事,上升到了君主治國、治天下必選賢任能的高度,提出了“必先公”的原則,說君主要首先做到“公”,才能實現“天下平”,“平得于公”。
齊桓公拜管仲為相,也有一個故事。
前面說到,管仲原為齊公子糾門客。時齊襄公昏聵淫亂,公子小白在鮑叔牙輔助下跑到了莒國,公子糾在管仲幫助下跑到了魯國。襄公死后,準備繼位的公子無知亦被人戧殺,于是公子小白和公子糾爭奪君位。管仲一箭射中公子小白帶鉤,小白裝死才得以逃生并趕回齊國搶登君位,是為齊桓公。
桓公即位后,立即攻打魯國,寫信讓魯莊公處死公子糾,并所要管仲。
桓公此時想殺掉管仲報一箭之仇。鮑叔牙就對桓公說,如果您只想治理好齊國,有我和高傒就夠了,如果想成就霸王之業,就只能靠管仲。
因此,就有了前面說到的管仲極受感動,自縛回齊國“投案”,“桓公厚禮以為大夫,任政”。
《呂氏春秋.貴公》評論說:“桓公行公去私惡,用管子而為五伯長”。
齊桓公不計前嫌,任用管仲為相,才成為春秋五霸之首。
關于“任相”,《貴公》也有說法——
“夫相,大官也。處大官者,不欲小察,不欲小智,故曰:大匠不斫,大庖不豆,大勇不斗,大兵不寇。”
國相,是很高的官位。居高位的人,不應在小處苛求。正如高超的木匠不必自己砍削,高超的廚師不用親自排列食器,有大勇的人不用自己去拼殺,正義之師不干劫掠為害之事。
管仲和鮑叔牙是“發小”,二人交情不淺,所以才有“管鮑之交”的成語。
然而,在鮑叔牙能否為相這件事上,管仲“平得于公”,不贊成桓公的選擇,而推薦了隰朋。
隰朋,原來職務是“大行”,相當于“外交部長”,為齊國擺平了不少齊與周天子及諸侯間的爭端大事。《左傳》等多有記載。
可惜,管仲去世后不足一年,隰朋也去世了。《史記.秦本紀》載:“十二年,齊管仲、隰朋死。”這是秦穆公十二年,即西元前645年。
之后,齊桓公任人不當,齊國迅速衰落,桓公又只活了六年。
《貴公》繼續評價說:桓公“行私阿所愛,用豎刀而蟲出于尸”。
桓公庇護所愛,錯用近侍“豎刀”,或曰“豎刁”,以致國家大亂,自己死后亦不得殯殮,尸體蛆蟲都爬到了門外。
《管子》是很寶貴的古籍,不但記錄了管子的思想,還兼論其他學派學說,涉及哲學、天文、歷數、輿地、經濟、農業等廣泛內容,對后世影響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