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蘇晨
一
那年在廣州大街上偶遇寫《歐陽海之歌》名聞遐邇的金敬邁，我逗他：“喂，老邁，在忙什么？”
他見我還對他舉著大拇指，忙把我大拇指扳下說：“忙個屁，閑還閑不過來呢。”
我忽然想到，這一下可好了，忙問他：“如果走得開，不如跟我結伴去黃山走走。”
接著我把1985年在滁州召開“第一屆醉翁亭散文節”，會后我和大陸散文學會會長林非被留下來，由滁州作家王文忠帶著到滁州別處也走了走，三人合著了一本散文集《環滁集》由廣東旅游出版社出版。這次滁州有關部門要請我和林非游一次黃山，林非既去過，又有事走不開，我想去又沒伴，對老邁說了說。他走近我和我一個熊抱，定了。
改日我和他在廣州白云機場上飛機，在南京大校場機場下飛機，上滁州來接的車子。在車上我還對金敬邁大吹：清代官至刑部尚書的著名詩人、學者王士禎，康熙二十三年(1684年)十一月十九日奉旨從燕京到廣州(見王士禎《南來志》)。翌年四月一日“出廣州府南門，登舟”北歸。坐欽差大臣的官船，直到五月十七日才“次滁州”(見王士禎《北歸志》)。你看我們該多牛，只需半天！
下了車，牛皮就沒得可吹了，因為預料穗滁兩地溫差有誤，又適逢滁州降溫，晚飯后趕快洗個熱水澡，加衫加褲，入晚早早鉆進被窩，就著床頭燈他看他的什么書，我看托人借到的滁州地方志。
陳璉書法
二
當我發現最早的明代永樂刻本《滁州志》，竟是永樂二年(1404年)任滁州知州的“羊城陳璉”于永樂四年(1406年）修訂，我忙對金敬邁說：“老邁，明成祖朱棣永樂二年(1404年)的滁州知州還是咱們羊城陳璉呢。”
他只應付了一句：“是么，蔣介石秘書陳布雷的中共地下黨員女兒就叫陳璉，這兒又出來一個陳璉。”
他繼續看他的書，我繼續看我的書，我還有興趣在隨帶的本子上抄下了這位先輩“羊城陳璉”的小序：
滁州古永陽郡也。山川之清峻，城廓之宏麗，風俗之敦厚，名宦人物之奇瑰雄杰，史冊所書，稗官所記，與夫文人碩士之揄蕩歌詠者，歷歷可考。而入圣朝，為畿甸股肱者，視昔有加焉。
永樂二年夏五月，璉擢守滁郡。下車即求志書，久未得。既得一編，乃宋淳熙(1174—1189年)中法曹龔維藩所修者。惜乎舊無刻本，閱歲既久，傳寫草訛，殘缺益甚。
暇日，因取史傳，參以碑記諸文字有足征者，校其訛脫，正其繁蕪，更為補訂，重立凡例，而增總論、郡表、小序，續以前元故實，若我皇明圣制典章文物則謹書之。其古今明公巨卿與四方文士，詩文足為滁郡韍之者，以各錄焉。勒為二十六卷，則凡一郡古今事跡庶幾粗備矣。
于戲！成周之制，職方氏掌天下之圖，而邦周四方之志，則小史、外史領之。蓋志之所見，王道存焉；一代政教，于是可考，不徒以為虛文也，其亦古之遺制歟！
第璉之陋聞餿見，不足以該一郡之事，坎蛙窺天，不量甚矣。網羅遺逸，啟發愚蒙，尚有望于博雅君子。
永樂四年五月初吉，前國子助教奉訓大夫直隸滁州羊城陳璉序。
《廣東通志》中的《陳璉傳》
三
據我所知，滁州州官多名士，如唐之李幼卿、韋應物，宋之王禹偁、歐陽修，明之王守仁……這位“羊城陳璉”又是一位怎樣人物？后來我在滁州試查《瑯琊山詩詞選》，始知真也不一般，竟是后來做過國家最高學府國子監祭酒的人物。
游黃山回廣州后，我寫過一篇《羊城陳璉》，發表在《羊城晚報》，希望引起有識者重視。效果如何，我不知道。
今天上網求教，仍是資料少而破碎，我想再補充一些：
又可知者，陳璉(1369—1454年)，字廷器，號琴軒，東莞厚街橋頭人。洪武二十三年(1390年)舉人，“進士出身”何年，不詳。做過桂林府學教授，建文三年升任國子監助教。后出任許州知州，又滁州知州。說他治郡“專務德化，不用刑威”。升任揚州知府，仍兼滁州知州。繼而升任福建參政，四川副使，后為國子監祭酒，累官至禮部侍郎。說他“博通經史，以文學知名于時，著作有《琴軒集》”。
又見《華夏考古》有：南京挖出明代墓志銘，上署“南京太常寺少卿四明鄭雍言撰，南京左侍郎羊城陳璉書”，可見他還是一位書法家。
見過陳璉的一首《多景樓》詩：
獨倚闌干久，涼風滿客衣。
樹從京口斷，山到海門稀。
雁影橫秋色，蟬聲送夕暉。
蕪城才咫尺，樓堞望中微。
報載4個大陸留美女學生慘無人道凌辱一個大陸留美女學生，兩惡甚者被判終身監禁。她們家長去美，又不顧官場不一，還想花錢行賄買女兒無罪，再遭官司。報道以所謂“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目之，一說此言出于陳璉……
“羊城陳璉”實為東莞人，這是東莞公園里的陳璉塑像
我是遼東老兵嶺南客子，在羊城一住前后70年，兼有“多管閑事”之累，故亦記之，約為受了洛克的“蠱感”，他說：
“觀察生活中的真、善、美，體驗熱情和振奮的心緒，就會使人感悟到生活的蘊深和意義。”（本文原題《羊城陳璉》，作者蘇晨，1930年生，著名作家、出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