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傳奇憑什么紅到現在？

成立17年，鳳凰傳奇在做同一件事情——唱歌，以及讓他們的歌被更多人聽到。

上至老人下至孩童，鳳凰傳奇的歌迷遍布各個年齡段與各種職業間。無論你喜不喜歡他們，都無法否認，在大陸，沒有人不知道鳳凰傳奇。

是誰在唱歌 / 溫暖了寂寞

我在仰望月亮之上 / 有多少夢想在自由地飛翔

你是我天邊最美的云彩 / 讓我用心把你留下來

閉上眼，《月亮之上》《自由飛翔》《最炫民族風》的聲音，伴隨著彩鈴時代、神曲時代，還有大街小巷上的街頭記憶飄散而去。

鳳凰傳奇是大陸最具辨識度及商業價值的組合，他們的舞臺從深圳歌舞團到央視春晚，歌曲的應用場景有發廊廣場，也有容納4萬人的工人體育場。

同時出道的神曲歌手早已四散天涯，為什么唯獨鳳凰傳奇堅持到了現在？

鳳凰傳奇：

或許土，但不低俗

最近一次聽到鳳凰傳奇的聲音，是音樂綜藝《為歌而贊》里，他們翻唱《海底》，這本是一首寫給抑郁癥患者的民謠。節目組提供了20多首備選歌，玲花一眼挑中這首。

玲花的理由是，“無論悲傷還是希望，都是一種力量。“

原本的詞曲過于悲傷，鳳凰傳奇的版本加入一段，“我們孤獨的心 / 有時候像海底……眼淚沒有聲音/ 但我想抱緊你 / 你是重要的存在 / 是某人的星星 /”

玲花和曾毅的聲音響起，像一只溫柔的手托著歌里的抑郁癥患者不再墜落。

很多年輕人喜歡上這首歌，認為鳳凰傳奇的版本讓這首歌從致郁變成了治愈，他們驚訝“鳳凰傳奇怎么不一樣了？”“《海底》之后，誰敢再說鳳凰傳奇土了？”

年輕人的話語側證了多年來人們對鳳凰傳奇的態度：

土，廣場舞神曲，農村重金屬。

鳳凰傳奇成立17年，這些標簽跟了玲花和曾毅17年。

不怪大眾刻板印象，早期的鳳凰傳奇確實有些“土”，玲花的頭發高高豎起，曾毅穿皮衣戴墨鏡，他們的歌從街頭巷尾的小店放到阿姨們衷愛的公園廣場，怎么看也和時髦不沾邊。

連玲花和曾毅本人都常拿鳳凰傳奇的“土”來自嘲。

音樂綜藝《蓋世英雄》里，他們稱自己是“最土的組合”；《吐槽大會》中，李誕唱《月亮之上》，玲花笑著指他，“這種歌誰唱誰土。”

自嘲尚可，但當“土”成為大眾對鳳凰傳奇的默認印象時，他們很難不在意。

玲花曾在網上看過某位網友傾訴，他在捷運上聽鳳凰傳奇的歌，耳機線不慎松出，鳳凰傳奇的歌被外放了出來，這位網友自己都覺得很尷尬，認為他的音樂品味被車廂其他人鄙視了。

玲花說，自己看完后郁悶了好一陣，她在多個節目重述過這件事，側面可見內心對這件事的在意。

這樣一個以“土”聞名的組合，不斷刷新著銷量記錄。

有人統計過，鳳凰傳奇的專輯總銷量在600萬張以上，這是2013年的數據，那時已有人稱，鳳凰傳奇的傳唱度和銷量連周杰倫也比不過。

大陸的綜藝節目里，不少人模仿玲花和曾毅的造型，推出“鳳凰傳說”“鳳凰奇跡”組合，在東南亞其他國家，也有人翻唱鳳凰傳奇的歌曲，甚至在NBA賽事休息期間，《最炫民族風》還作為啦啦隊伴奏在美國休斯頓的上空響起。

鳳凰傳奇像是當年網路神曲的整體處境，不被專業人士認可，被某樂評人抨擊為“讓流行樂倒退20年”，但他們的歌曲傳唱度高，商業化做得也很好，足以讓樂評人瞠目結舌。

2004年，《老鼠愛大米》讓楊臣剛掙了1.7個億，同年，龐龍借《兩只蝴蝶》狂賺2.4億，在內地一炮而紅，成了當年收入最高的男藝人。

網路神曲制作門檻不高，速度快，楊臣剛、龐龍的神曲之外，《那一夜》《傷不起》《十萬個理由》等神曲成井噴之勢。

其中，鳳凰傳奇的歌曲和不少網路神曲出自相同的年代，走紅渠道也相似，通過行動電話彩鈴與街頭音箱為人所識，很容易被混為一談。

靠《QQ愛》風靡一時的歌手王麟很疑惑，“好多人都說鳳凰是網路歌手，他們其實真不是。鳳凰是央視推出來的……可能廣場舞用得比較多，被迫跟我們拉到了近距離上。”

她在接受《南方人物周刊》的采訪時稱，鳳凰傳奇是自己的奮斗目標，也是流行音樂界的國貨代表。

有人說鳳凰傳奇的歌土，但沒人說鳳凰傳奇的歌曲低俗。

過去17年，鳳凰傳奇的歌節奏明快，歌聲嘹亮，歌詞也朗朗上口，無論國貿白領還是販夫走卒都能聽懂，并且喜歡，已經足夠。

成名歷程：

兩個踩中機遇的人

鳳凰傳奇的歌，包含著一種粗糙堅韌的生命力，這跟玲花與曾毅的生命體驗有關。

成立鳳凰傳奇前，曾毅和玲花在深圳一家歌舞廳工作了六年，曾毅是那家歌舞廳的音樂總監，玲花是歌舞廳的舞蹈演員。

曾毅來自湖南益陽，做過家電維修工，玲花來自內蒙鄂爾多斯，本名楊魏玲花，曾是個牧羊姑娘。他們像那個時代的哈韓哈日青年一樣，崇拜韓國偶像“酷龍”組合，照模照樣成立組合“酷火”。

酷火

曾毅模仿酷龍里的具俊曄，給自己剃光頭，戴墨鏡，玲花染紅發，爆炸頭，有鼻釘，全身寫滿叛逆。

組合成立之初，他們在歌舞廳唱歌，表演以翻唱為主，沒有一首屬于自己的歌，唱得多是時下流行的韓文歌曲，用漢字和蒙語音為歌詞注音。

他們連伴奏帶也沒有，往往自己抹掉原聲當作伴奏，原聲抹不掉的地方，玲花就唱得更大聲，試圖用嗓門蓋過原聲。

2003年，他們才擁有了第一首屬于自己的歌。

那一年，全國上下被非典鬧得人心惶惶，一位來自湖南的民歌音樂人何沐陽寫了一首公益歌曲，參與的歌手里，玲花也在。

玲花的嗓音高亢有爆發力，何沐陽第一次聽到時，心想，這不就是自己一直想找的那種聲音嗎？

何沐陽

何沐陽擅長民歌創作，喜歡在歌曲里加入大陸風元素，他擔任了鳳凰傳奇早期歌曲的創作，他先是讓玲花唱自己的舊作《想你的人》，這是首慢歌， 玲花唱不出感覺，何沐陽琢磨了幾天，改編了詞曲，歌名也改成了《月亮之上》。

那段時間，何沐陽多次糾正玲花夾雜內蒙腔的發音，后來卻發現，“這種不土不洋的東西反而成就了他們。”

《月亮之上》是鳳凰傳奇的成名曲，另一層影響是，他們的歌被孔雀廊唱片的CEO陳仁泰無意聽到，因此簽約，一簽就是17年。

陳仁泰有雙好耳朵，只要經過他認可的歌曲，十有八九會紅。他的判斷力準確，給創作人提的最多的建議是“直白一點，再直白一點。”

另一位給鳳凰傳奇寫歌的創作人張超原本不服這樣的“創作下沉”，歌曲發行后，銷量數據佐證了陳仁泰的眼光從不出錯。

鳳凰傳奇2004年簽約出道，簽約那年參加青歌賽，第二年拿了《星光大道》亞軍，但真正讓《月亮之上》膾炙人口的歌手，不是鳳凰傳奇，而是超女選手紀敏佳。

玲花曾對此憤憤不平，明明是唱同一首歌，翻唱歌曲的紀敏佳怎么比她這個原唱更受關注？

半年后，玲花釋然了。

紀敏佳的身影逐漸淡出舞臺，彩鈴時代的到來，也讓鳳凰傳奇迎來轉機。

2007年，《月亮之上》的下載量高達7900萬次，鳳凰傳奇的歌曲總下載量過億。只要你和別人打電話，有很大幾率聽到的都是鳳凰傳奇的歌曲。

在這期間，《自由飛翔》《等愛的玫瑰》《最炫民族風》也成了鳳凰傳奇招牌歌曲。

玲花高亢嘹亮的聲音適合用作彩鈴，同樣適合為廣場舞配樂，《最炫民族風》《自由飛翔》至今還是廣場舞必備神曲。

鳳凰傳奇特意創作了廣場舞視訊教學專輯，前陣子，玲花參加節目的時候還自稱“大陸廣場舞推廣大使“。

鳳凰傳奇的幕后團隊認為，鳳凰傳奇不是宣傳出來的，而是趕上了難得的機遇，“每一個階段的每一個機遇，正好你都趕上了。”

面臨選擇：

從歌舞廳到工體，不止靠運氣

鳳凰傳奇確是幸運，踩中了每個階段的機遇，但若是將他們的成功只歸結為機遇，有些不公平。

王麟認為鳳凰傳奇是央視推出來的，他們因星光大道為人所知，上過九次春晚，演唱會在央視不斷重播，有人發出疑問：

為什么CCTV這么喜歡鳳凰傳奇？

最根本的一點是，鳳凰傳奇的歌在央視的收視率有保證，央視制片人劉正舉稱，在央視三套，只要有鳳凰傳奇的表演，該期節目的收視率比其他歌手高出幾倍。

這樣的國民度一直延續到了今年， 2021年的央視總臺跨年盛典上，收視冠軍是鳳凰傳奇表演的《過山》。

鳳凰傳奇很少講條件，又對表演水準有著高要求。劉正舉說，他曾在節目里為鳳凰傳奇做專場，現場實音很容易出故障，無法保證效果，多數提前錄音。但鳳凰傳奇堅持唱現場，這不止需要玲花維持穩定的演唱狀態，還需要專業設備與專業樂隊的支持。

劉正舉擔心樂隊費用太高，玲花和曾毅讓他別擔心，“你們能出多少就多少，剩下的我們出。”

鳳凰傳奇的歌迷和喜愛央視三套的節目受眾重合，北大教授吳靖認為，鳳凰傳奇通過這種方式抓住了“人民藝術”的市場，人民藝術是大眾文化的一類分支，滿足了普通人對文藝生活的需求，讓人人都能聽得懂。

隨著鳳凰傳奇的知名度和影響力進一步提升，下一步往哪里走變得格外艱難。

孔雀廊唱片比較保守，希望他們以商演為重，鳳凰傳奇的幕后推手、玲花丈夫徐明朝認為鳳凰傳奇應該拓寬渠道，開自己的演唱會，演唱才能證明歌手的實力。

鳳凰傳奇從2009年開始開演唱會，一場演唱會通常兩三個小時，為了儲存體力和增加與觀眾的互動，歌手會說一說這些年的感受，或者開展一些獨特的小活動。

鳳凰傳奇在演唱會上很少互動，一首接著一首唱，玲花唱得嗓子都啞了，依然喜歡演唱會。

他們的演唱會一路舉行到北京工人體育場，北京工人體育場有4萬個座位，內地很少有歌手敢在這里開演唱會，只有巔峰時期的零點樂隊與汪峰能撐得住這樣的場子。

鳳凰傳奇同樣做到了。2013年，“鳳凰傳奇：我是傳奇北京工體演唱會”上，鏡頭掃到觀眾席，幾乎座無虛席。

徐明朝認為他和玲花曾毅都是不相信故事的人， “我們3個人，我是漁民，曾毅是農民，玲花是牧民，你讓3個大陸最底層的人跟你講理想，怎么講？”

他們更信奉腳踏實地地完成目標，“我們只有一個目標，就是設定目標，完成它，一點岔子不出。”

這期間，玲花和曾毅的搭檔始終默契，曾毅常被人調侃是“喲喲哥”，臺詞不是“喲喲喲”就是“留下來。”

還有人稱，隨便為玲花配一個男人都能成為鳳凰傳奇這個組合。

事實上，玲花分享過一個故事，青歌賽時期，有一場比賽，玲花有些緊張，開口的時候慢了幾拍，沒跟上節奏，她想著，“這次完了”。

唱著唱著，沒想到旁邊的曾毅加快了RAP的速度，讓她找回了自己的節奏，成就了一次完滿的演出，最終取得第七名。

玲花開朗直白，聲線獨特，辨識度高，卻容易忘詞。曾毅沉穩，記住自己的詞，也會記得玲花的演唱部分。

曾毅同時負責RAP、和聲、電音部分，玲花說過，一個組合成立的時候就需要定位，她的高音和曾毅的說唱融合，一唱一說才成就了鳳凰傳奇今天的風格。

《非常靜距離》里，李靜曾問曾毅，擔不擔心自己被其他人取代？

曾毅笑了笑，“我有我的不可取代，我倆惺惺相惜。”

END

或許再也不會有第二個鳳凰傳奇了。

當年的神曲歌手里，唱《老鼠愛大米》的楊臣剛的確掙了不少，但后來也因被騙賣車賣房，為了彌補損失真的轉行賣大米。

刀郎恢復本名羅林，新專輯《如是我聞》皆是禪意。謝軍繼《那一夜》之后，炮制出《又一夜》，已經沒有人在聽。

只有鳳凰傳奇依然在出新的專輯，唱新的歌曲，開新的演唱會。

2013年是鳳凰傳奇的巔峰之年，各大音樂排行榜第一，在工體開演唱會。演唱會前半個月，很多人依然在質疑，為什么是鳳凰傳奇？

曾毅發了條微博長文，說的卻是差點解約的經歷，那是2005年末，和孔雀廊唱片簽約后，他們一度想要解約，玲花說，不解約的話，自己寧愿回內蒙放羊。

一場聲勢浩大的解約行動，最終卻因老板陳仁泰不在而放棄。

曾毅覺得很神奇，“如果那天真的解約了，今天的鳳凰傳奇應該也不在了。”

洶涌而來的質疑，他沒有正面回答，反倒介紹了鳳凰傳奇的“十三條軍規”，其中有專業要求，有宣傳方面，還有兩人間的相處模式。

簽約九年不違約，這是基礎。

唱片公司有強大的音樂制作能力，也是基礎。

歌手可以應酬，但不要做交際花，這是底線。

該花的錢要花，但不能炒作，這是方向。

能真唱就不假唱，這是堅持。

聽得了掌聲，受得了委屈，這是氣度。

不接私演，這是良心。

不要面和心不合，這是組合。

……

不難看出，每一條規定都是經過他的深刻思考而得來，有思考，也有堅持。鳳凰傳奇在那時已經有了自己的方向。

這么多年，為什么只有鳳凰傳奇能在一眾神曲歌手里脫穎而出，堅持到了今天？

這十三條軍規或許是這個問題的最好答案。